《绿茵峥嵘》第十一章 再见老头儿

  高峥离开的那天午，赵局来培训班送他。高峥在老赵的脸已经完全看不出来那天晚喝多了的迹象，他好老赵是否还记得那天他喝多了说的那些话。
  “峥哥，去了那边要加油啊，我等着在电视看到你的消息！”
  “好，混不好我不回来了！”高峥摆了一个劲霸的姿势。“只能流落意大利街头，靠卖艺为生了！”
  “去去去！”杨龙在旁边挥手，“说什么话呢！”
  随后他扭头对站在他旁边有些轻微发福的年男人说：“老郭，你看到了吧？这小子这德行。去了意大利，你受累了。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担待。”
  年男人郭炜笑着摆摆手：“哪儿的话，你太客气了，老杨。”
  然后他仔细打量着正在和朋友话别的高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的天才球员。说实话，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在他想象，身为天才，首先性格肯定和常人不一样，应该会较傲，不太好相处。其次在经历了那番挫折和打击之后，也许会较悲观、沉闷。总之，应该浑身下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才对。
  但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和朋友谈笑风生，没什么正形的大男孩。
  “老杨你这得意弟子，果然不一般哦。”
  杨龙嘿嘿一笑，高峥永远都是值得他骄傲的人。
  看高峥和赵局聊得差不多了，他勾手示意高峥过来，他有话要单独说。
  “这段时间训练量，你的左脚没问题吧？”他问。
  高峥摇了摇头：“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那里受过伤。”
  “嗯。但不管怎么说你的左脚是有隐患的，所以这次去了意大利，要学聪明一点，能躲躲，别做拼命三郎。要学会用脑袋踢球。”杨龙指着高峥的头。“你是前锋，你的任务不是去和对手肉搏，只要你能把足球送进球门行。”
  高峥点点头，他知道老头儿这是对他进行最后的叮嘱，他听的很认真，脸没了之前那种不正经的神情。
  “还有，如果签约了，多进行基础训练，把你的体能和力量练去。你毕竟缺了一年的课。职业赛和你每周踢的那种玩儿一样的赛完全不同。”
  “我知道，你放心吧，老头儿。”
  杨龙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该说的好像已经说完了，所以他张开嘴，到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高峥看到老头儿这样，很惊讶地说：“老头儿你不是吧？我只是去意大利试训，又不是去当敢死队的，不要把气氛搞得跟生离死别了一样好不好……你放心，算我混不下去，我也绝对不会在意大利卖艺的，我还会回来找你，给你打工，这次我要你给我发工资了，哈！”
  杨龙听见这话气，一脚踢向了高峥：“滚滚滚！谁稀罕你回来？”
  高峥其实是可以躲开的，但他故意慢了一点，被老头儿结结实实地踢了屁股：“哎哟，老头儿你真踢啊！”
  “哪次揍你的时候，你见我是来假的？”杨龙卷起袖子。
  高峥这次敏捷地跑开了，他还躲到了郭炜身后，拿杨指导的朋友当起了挡箭牌，把郭炜都吓了一跳。
  但他这一招确实好使，杨龙一见也不敢来了，只是指着他骂：“出来，在别人面前，像什么样子！”
  “你当我傻啊，老头儿？出来被你打？”高峥躲在郭炜身后，努力缩着身子，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没郭炜高太多，这样子实在是有些滑稽……
  “诶诶……这……”郭炜不太适应高峥和杨龙的这种师徒关系，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高峥躲在他身后对他说：“郭叔，咱们走吧，一会儿该赶不飞机了……”
  郭炜实在是没想到师徒二人这么分别了，他还在问：“……这么走了？”
  杨龙怒气冲冲地摆手：“走走走，赶紧走！多看你小子一眼都烦！”
  “你瞧见了吧，郭叔？咱们赶紧走吧！”说完高峥拉着郭炜往外走。“要不然老头儿该气的午饭都吃不下了！
  郭炜拗不过高峥，只能跟着走了，他还向杨龙挥手：“那再见了，老杨。你放心吧，我会……”
  “行了，走吧！”
  杨指导不等他说完，转身走进了办公室，还把门用力给关了。
  高峥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挥手向一边站着的赵局告别：“再见，老赵。等我发达了再来看你，到时候带你飞！”
  “峥哥再见，你放心吧！”赵局回了一句在郭炜听来没头没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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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车，郭炜让司机发动汽车，他则扭身对后排的高峥说：“你和老杨是怎么回事儿啊，好好一个告别还闹成这样……”
  高峥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
  郭炜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杨指导真的很关心你，其实有件事情，老杨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你这次去萨索洛试训的路费和食宿费，都是他自掏腰包，他用的是自己的钱……”
  “是自己的私房钱吧？”高峥突然问。
  “啊？”郭炜没反应过来。
  高峥继续说：“我知道王阿姨管老头儿管的可严了，他攒点私房钱肯定不容易。这老头儿……”
  说到这里，高峥顿了一下，然后对郭炜说：“这老头儿带了好多人出来，但他到现在却只能在这破地方开个没什么生意的培训班。我问过老头儿为什么不去职业队当个教练，他在这里开培训班舒心多了，赚得也多，你猜他说啥，郭叔？”
  郭炜摇了摇头。
  “他说他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结果到现在都还没什么人听说过他，没名气的教练谁乐意把孩子送给他教啊……所以郭叔，我肯定是要成功的，到那时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老头儿是我的教练。”
  郭炜愣愣地看着高峥，都忘了把身体扭回去。
  ※※※
  杨龙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让他惊讶的是一出来看见了赵局那小子，他站在办公室外面。
  “干嘛，罚站啊？”他瞪了赵局一眼。
  “杨指导，我要走了，我还会来看您的。有什么事儿您给我打电话，我一定来。峥哥不在这了，我也还是您的徒弟，虽然没有峥哥那么有出息，但只要您叫，我肯定不推辞！”赵局说完，朝杨指导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转身很干脆地走掉了。
  杨龙伸出手，想要叫住他，但嘴巴张开了，却还是没发出声音。
  他这么站在树影斑驳的球场边，看着赵局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
  风吹过，吹动了树叶，也吹动了他的白发，还将他的叹息吹散在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