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九千里》第十章：生灭

  也许打赢了那根骨武院的小子就能进入八部浮屠塔的内院，暮洛一阵兴奋，八部浮屠塔内院可不是扫地挑水的地方，内院象征着修行之路，更是每一位俗家弟子毕生追求的目标。
  比如久远以前的生休与慧能，两位佛道祖师的故事一直在大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中流传，暮洛跟着老和尚来到了静心禅院外，今夜是最后一个夜晚，时间十分紧迫，老和尚既然说了要教暮洛一些小手段，那就一定会拿出真本事来，暮洛满心期待，暗道就算打不过根骨武院那家伙，凭借在静心禅院里学到的一手手本事，最差还能在外面卖艺为生呀……
  不知老和尚知道暮洛心中所想后会不会气死，但他现在没有功夫理会这些，这位老僧盘膝而坐，指了指静心禅院内的木桶。
  “嗯？”
  暮洛满腹狐疑，这是要干啥？
  吾布施微微一笑，道：“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做我应该做的事情?暮洛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了过来，静心禅院可是负责扫地挑水这些杂活儿的，他作为静心禅院的俗家弟子，最应该做的不就是挑水扫地了么？暮洛一脸黑线，他挑起两个水桶就要走，这时一阵大风吹来，两片落叶不偏不倚分别落到了两个水桶内，这是什么意思？暮洛又一次愣神，他可是个直肠子，看不懂老和尚的哑谜，直接背着水桶走过了几里，只见月光洒满了石板路，暮洛倒是有了一些惬意。
  “也许不用一整桶水呢。”
  暮洛心中闪过一丝灵光，将水桶内的两片落叶扔了出去。
  水桶未必要满，哪怕是只装了一片落叶也是功德。
  可落叶归根，还是让他们去该去的地方为妙，暮洛从后山的水井里打出了两瓢水，一个木桶一瓢水，不多不少，水色在月光下皎洁明亮，犹如冷玉。
  暮洛再一次回到静心禅院，见到那两个未满的水桶，吾布施神色顿时一惊，双手合十，低头连连默念佛经。
  不得不说，这个小师弟看似蠢萌略呆，可还真的有一点慧根，可惜，这慧根也只有一点点，吾布施口颂佛号，多看了一眼暮洛手中的水桶，这两个桶里面的落叶都不见了，可惜，太可惜了……多少年前，他也被老和尚这样折腾过，纵然以他的聪慧程度，也是琢磨了很久才明白，那两片落叶，才是静心禅院最珍贵的宝物。
  吾布施微微一笑，可这一丝笑容还没彻底张开，却被老和尚与暮洛的一问一答所惊动。
  “落叶呢。”
  “落叶自当归根。”
  暮洛不卑不亢，将水桶放在了地上。
  这个回答似乎很不错，老和尚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吾布施捏着手中念珠，反复咀嚼着暮洛这个小师弟刚才给出的回答，其实很多年前，他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留下了落叶，老和尚问为什么不让落叶归根，吾布施给出的答案也很妙。
  “在我的水桶里，自然就是我的了，哪里有什么落叶归根。”
  吾布施回想起当年气血方刚的自己，眼眸浮现一抹复杂之色，这不是一个佛道修行人能有的眼色，或者说，这不是一个心怀善念的佛道修行人能有的眸光。
  落叶归根的回答怎么样?会给这位小师弟带来什么呢?吾布施笑眯眯的，捏动着手里念珠，好似一切都不再关心。
  “不错，落叶归根，如果飘进水桶里的不是落叶，是黄金万两，暮洛你会怎么选择。”
  老和尚语出惊人，让吾布施忍不住笑出声了。
  暮洛老老实实，只说了三个字：“背下山。”
  确实，如果暮洛有了黄金万两，他才不愿意修行，这个回答也在老和尚的预料范围以内，一切都看似寻常，这应该算是一场考核，对一位弟子品行的计较与考量，今夜暮洛从老和尚这里学到了一门名为‘一生一灭’的心法。
  心法很奇妙，要用内心世界去体会，以身体内部的五脏六腑作为运转器官，配合日月星辰等大自然的气息，才能使它的作用凸显出来。
  一生一灭的心法与一片落叶的宿命一样，落叶归根，看似随着时间消亡，却会在来年的春季再度生长出来，暮洛呼吸悠长，运转这一门心法，随手接过天边飘来的一片落叶，在他手中这一片枯黄的叶子慢慢变色，到了后来，竟然变成了翠绿色，这萧瑟的秋季，唯独在他的手中出现了春景。
  “好一个一生一灭，比起我的……唉，不提也罢，只是小师弟不冷么，秋天还站在屋顶上练功，万一冻着了，唉，毕竟还是年轻人。”
  吾布施对某位站在屋顶上意气风发的黑发少年，情不自禁的摇头离去，后半夜传来的一阵阵喷嚏声，更让这位大和尚也是哭笑不得。
  这个世界果然很奇妙，暮洛越来越期待明天的到来了，比斗不重要，重要的是胜利，一旦赢了，就与机会进入八部浮屠塔的内院，一想到这儿，暮洛心神一阵激动，看着今晚的月亮，它大又圆，还很漂亮，就像是一张女子的面庞……嗯，不对！真是的一张女子的面庞，不仅是脸，还有身子，我的天啊，暮洛猛然起身，他没有看错一位少女从月亮上飞了过去，身姿之美堪比月华，当真犹如仙女下凡。
  这位如梦似幻的女子进入了八部浮屠塔的后山……
  少女进了和尚庙，暮洛喃喃低语，这八部浮屠塔真是乱七八糟，所幸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与凡人都生活在一起，暮洛也不会有太多的惊讶，不过算下本事，刚才那个能从月亮上飞过去的少女，一巴掌就能把他给扇死，嗯，不管为妙，还是得把明天根骨武院的那个小子给弄死再说。
  暮洛躺在屋顶上呼呼大睡，不知为何，他好像不是很怕冷了。
  ……
  清晨，朝气蓬勃，这是一天中最富有生机的时刻，修行人在清晨吐纳，感悟自然，往往会有很多意外的收获。
  八部浮屠塔外的一片绵延大山上，一座古庙敲响了晨钟，钟声悠长沧桑，回荡四野，一些小动物被钟声吸引了过来，对着古庙默默叩拜。
  一只小兔子冲着古庙作揖，身上好像溢出了一丝丝金光。
  这座古庙便是根骨武院，根骨武院也是八部浮屠塔外院中的第一大庙，留下了很多古老的传说和故事，令人敬畏，此时此刻，从根骨武院深处的练武场上，竟然传出了一阵震天的呼啸。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咱们这儿进了老虎么?”
  一些俗家弟子惊慌失措，拿着降魔棍将演武场团团围住，平日里根骨武院敲钟，总会吸引来一些小动物，但那都是一些小兔子小花猫之类的，至于老虎这样生性喜爱杀伐的丛林王者，可不是那么容易渡化的……一群俗家弟子神情紧张，降魔棍都在发抖，这时演武场的大门忽然打开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从中走出，他面带微笑，对着一群紧张的俗家弟子行礼，道：“诸位师兄师弟，早上好。”
  “咦，阿修罗是你，老虎呢？”
  一位年长的俗家弟子疑惑不解，手起降魔棍，满脸疑惑，他面前的这位白衣男子也是面露不解，道：“老虎？哪里有老虎，我们根骨武院若是能渡化老虎那样的丛林王者，肯定能名列八部浮屠塔的内院了。”
  白衣少年大笑着走出演武场，他要赴约，一场战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