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夜行》75、不可视之手（五）

    
    天不过刚亮一两个小时，距离夜晚还有许久，两人便又在村子里转了转。
    除了被烧毁的莱特家，以及卢迪家废弃的庄园外，其他房屋都有人居住，并在白天上了锁。系统几乎把“不可探查区域”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就差用空气墙隔开这种二十年前就被淘汰的套路了。
    大概中午时分，理论上初级亡灵最弱的时间段，两人重新站在村子西口，也就是毗邻那座密林的地方。
    糜陆盯着一处上锁的屋子看了许久，始终皱着眉头。
    半晌，他又拿出从肖恩处得来的布袋，翻找了一通，最终从一些瓦罐残片和废弃收纳盒里翻出一个雕塑。
    一条至少半米长的鱼型木雕，表面虽然略有破损，但纹路清晰，做工精致。它嘴里还插了把剑，仅剩剑柄在外。
    “嗯……鱼肠剑？”
    糜陆开玩笑道，伸手去拔，却不想只有个剑柄，断口被烧融，皱成一团，像塞子一样卡在鱼嘴上。
    “这是歌德镇治安队的制式武器。”苏妍瞥了眼剑柄道：“握把处的花体字徽章我在卫兵身上见过。”
    “头疼啊……镇子怎么也扯进来了……”糜陆叹了声，又研究了一会儿鱼雕，从它腹中倒出来一把钥匙。
    “果然……”
    他喃喃道，拿起钥匙径直向前，在他面前有一间上锁的旧房子。
    这也正是他刚才始终凝望的东西。
    咔嗒
    锁芯弹开，此时只需轻轻一推，门即可打开。
    糜陆望向右手边，幽深的密林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怎么了？”苏妍问，她还没跟上糜陆的思路。
    “我们说每一间房屋都有人居住是不对的，那是种人为造成的错觉……”他转过来，轻声解释道：“无论如何，艾伦，以及他的父亲詹姆大叔，曾经居住的屋子都不可能有人——如果真的有‘雀占鸠巢’，那这只胆大的‘雀’也应该被‘鸠’杀掉了才对。”
    “你指的是这间？”
    “也许是吧。算上来乱坟地那次，我们一共三次经过这里，但每次都会不知不觉地忽略它……你也知道，我这人方向感不好，每次到一个新地图都喜欢先踩熟了。所以一来二去，整个村子的地图在我脑海中慢慢生成，但无论怎样始终缺一角……缺得正是这里。有人干扰我们，试图阻止我们发现它。”
    “那还等什么，来打开门呀。”
    说着苏妍就上前推开了门，然后这俩人突然很默契地一齐后撤半步。
    “你也在脑补佯装漫不经心，然后突然吓它一跳吗？”糜陆笑问。
    “没错，如果屋子打开真的有鬼，说不定会被我们吓愣……”
    “哈，真是两个幼稚的家伙……”
    屋内自然没有鬼，甚至可以说什么都没有。但从墙上的钉子和支架可以判断，这儿曾经挂着很多东西。
    结合先前说的，猎户葬身熊腹，儿子变得呆傻，被别人收留，那么墙上原本挂着的应该就是弓箭和诸如牛角、獠牙一类的战利品。这群村民连陶罐都不放过，如此值钱的东西，自然也被搜刮干净了。
    打开屋子后门，进入杂草丛生的后院。院子里有半截木桩，锯口平整，看上去有段年月了，上面已经长满了新生的枝桠。
    “芬楠木，木质色泽光亮，常用于木雕。”苏妍作为合格的法师，此时扮演了地理小百科的角色。
    “这么说起来，詹姆或艾伦两人中有一个，或两人都会木雕。”
    “那这个呢？”
    糜陆举起鱼雕问。
    苏妍仔细看了几眼，在论坛搜索后解释道：“这是科里索鱼，寓意富贵和美好，也是这个村子的名称来源，在当地多半送给新婚夫妇……”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各自的了然。
    这大概是种默契吧。
    显而易见，这东西出自猎户父子之手，多半是扎拉结婚那年，又或小妮娜出生那年送出的，接着被索菲带到莱特家中，又被卢迪带人掠走……
    既然肖恩今天才从卢迪家的废墟中找到它，那就说明诅咒之物不是它。
    可系统给出这条线索的目的何在？仅是盛放钥匙，帮他们打开艾伦家的门吗？
    这些问题暂时得不到解答。
    两人又搜寻一圈，无果后回到屋外。
    糜陆重新凝望密林深处，在正午的阳光下，但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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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迪家里满地狼藉，凌乱的杂物到处都是，柜门也大开着，更有不少被人砍出大洞。
    这里何止经历了一场洗劫，简直是轮流洗劫。
    糜陆摸着下巴，在光秃秃的墙面上仔细寻找，最终锁定了一块不甚明显的地方。
    这儿钉着根钉子，比起周围暗淡的墙面稍显白皙，考虑到室内是明火取暖，如果鱼雕有地方挂的话，应该在这里。
    木头雕塑被挂上去后，仿佛触发了某种机关。在苏妍的视野中，无数浅绿色光芒从木雕中渗透出来，在空中汇聚成一条丝带，飘向后院。
    “跟我来！”
    她急忙跑向后院。
    两人抵达时，丝带消散，转而呈现出一幅虚幻的画面。
    五个护卫模样的人正在对一个少年拳打脚踢，后者蜷缩着身子，努力用后背承受伤害，保护柔软的腹部。
    “来这儿偷东西，活腻歪了你！”
    “没娘养的东西，卢迪老爷看在弥娅的面子上放你进来，竟然恩将仇报！”
    “他那只会雕东西的手呢？我今天非得剁了它不可！”
    几个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拽出少年的右胳膊，为首之人挥舞着棍子狠狠敲下去，“咔嚓”一声，少年的胳膊弯出一个不合理的角度，软绵绵耷拉在地上。
    他双目圆瞪，显然在承受莫大的痛苦，却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
    “呵……竟然没吭声，这软蛋还有这么硬气的时候？”
    “你们看他怀里是不是藏了东西！”
    “什么东西？交出来啊混蛋！”
    接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但这次少年干脆整个人趴倒在地上，似乎想用整个身体保护怀里的东西。
    最终，这一切休止于一次气急败坏的重击。
    一个头目模样的护卫似乎恼怒于属下的无能，随手抄起一把黝黑的打铁锤，敲碎了少年的半个脑袋。
    幻象戛然而止，绿色荧光彻底消散，自始至终两人都没看清少年怀里是什么。
    良久，两人都没吭声。
    “那是艾伦吗？”苏妍不确定道。
    “应该是吧。”
    糜陆看向扎拉家的方向。
    “那边应该也有东西要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