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暮烬》第一百零六章

    “你父亲的湖底水庐?”
    “正是,只要你能进去,在东侧架子第三层最右边,找到一瓶红瓷瓶黑木盖的取来,就可以救南少主了。”
    “好,本座今晚就给你拿来。”
    步封一把扯住转身欲走的某人的袖子,抬头忽见队方一双魅人美目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吓得缩了缩手,“那个……那个能不能顺便把第二层中间的一个白瓷瓶,上边写着个‘乜’字的也带来?”
    千夙收回杀气,转身便走。
    “那个……我会好好照顾南少主的,白公子,白大爷,您就放心去吧,哈~”
    待那红影出了门,步封瞬间收起嬉皮笑脸,迅速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南纾口中,又用星力替他化解药性。静静等了片刻,榻上之人悠悠转醒过来。
    “南少主?你感觉怎样?”步封从榻尾捞来一个靠枕垫在南纾脑后。
    “步少主?怎么是你?”浑身软绵地仿佛被巨石辗过,连睁眼似乎都费尽了全身力气,所幸神识尚清,内海处陡然升起的一股清凉将体内的燥气压制下去。
    这位池阳少主,还是南纾在三年前游历川泫时在东秦城的一家花月楼结识的,虽然这位少主风流成性,却难得的豪爽,两人便一见如故,在东秦城结伴玩了几日,后来分手之后倒也买再见面。北砾那次,他也是抱着试试的心理向这位池阳少主求助,不料这池阳少主立马给了回复,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你怎么弄成这样?发生了什么事?”步封满目忧心,他活了二十年,可从未为人担心过呵!
    “我这是在哪里?”
    “你现在在客栈,中了迷情毒。那个白千夙你怎么认识的?”
    “他……”记忆翻转,南纾将自己的经历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却是隐瞒了他父亲化道等不便说与之事。
    但凡提到白千夙,语气神情皆愠怒非常。
    步封对两人的关系也了然了几分。
    “不过,这白千夙好像喜欢南少主。”步封试探地说道。
    南纾不瞎,更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不愿接受这个对自己做出诸多可恶之事,黑心黑肠的人喜欢他。
    况且他不是要利用他做什么事么?还说事情了结,两人便分道扬镳,再无交集。
    见南纾不说话,步封又道:“你中了迷情毒,他也没趁机对你无礼。甚至,还不惜用生死羁绊护你不死。这会儿又去我父亲那里盗解药,看得出他对你应该是真心的……”
    “你知道,我喜欢的只有温漾。”似乎并不想听到那人对自己的好,南纾飞快地打断。然而当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南纾原本因情药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瞬间煞白,心口再一次被撕扯,痛得他无法呼吸,眼泪夺眶而出,这些天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在此刻全然爆发出来。
    看着眼前之人像个小孩似的绞扯着被褥,细咬粉唇,那眼泪像止不住的洪水溢出眼眶,却找不到安慰的话,步封的心一沉再沉。
    临街的窗口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夹杂着北地温柔腔调的吆喝声,暖风时时拂送,却无法抚平眼前之人的伤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声的啜泣渐渐止息,昏黄的夕光将屋内的楠木家具摆设染上一层淡淡光晕。
    “步少主,我不想欠他人情。”
    “南少主的意思是?”步封微微一惊。
    “还有没有其他的救治之法?”
    “有倒是有,不过,南少主会吃些苦头。”
    “谢谢你,封。”
    “诶,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叫你纾?”
    南纾微微一笑。
    步封转身来到桌边倒了两杯茶,兴匆匆地递给南纾,“结交你这个美人,真是我步封三生有幸!呐,以茶代酒,喝了这杯。从此以后,我们就是铁哥们!”
    “说什么乱七八糟话?”
    “这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话,这是我步封的真心话。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对你特别有好感,要是你是女的,我这辈子就非你不娶了……哈哈,瞧我,太高兴了,口不择言,阿纾你可别介意啊。”
    “封刚才说,那个百千夙给我下了生死羁绊?”
    “可不是。听说这生死羁绊联结两人的星脉,下羁绊的那人可以通过这种方法保住被下羁绊之人性命。只是这种逆天改命的方法对下羁绊之人的星脉损伤甚大,若修为不高,很容易被星道反噬魂飞魄散。”
    “有什么解除的方法么?”
    “这个要下羁绊之人主动解除才行,并无他法。”
    “……”
    步情从悬湖下的水庐返回悬壶厅内,已是月上柳梢。
    呆立在轩窗边欣赏了少顷荷塘月色,似乎想起什么,便匆匆离了厅堂而去。
    悬湖一顷,半池荷花,沿湖是一丈高墙,另有护湖大阵一道。
    隐匿在半空中的千夙俯视着步情快步从跨湖石廊走过,出了悬壶境界之大门,微微勾唇,然而那笑还未全然绽开,忽然被一道奇异的光点吸引。
    那几不可查的紫色光点迅速刺破阵障,在空中划过一道若有似无地尾光,须臾落入湖中,速度之快,不带起一缕水波。
    居然有人给他开路?
    心念闪间,千夙也一个闪身跟了进去。
    原本以俞子滇三境的修为根本无法穿透这层层壁障,秦惜夜的五境法宝在手,什么都不是梦,最终落在目标人物跟前。
    为防步情去而复返,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温浔体内司星盘的神力引到这块血玉上,等这个人被救醒,就再难有这么好的机会下手。
    他想当然地以为在他精妙的布局下,一切无懈可击,然而在一下秒,他立刻为自己的心急举动追悔莫及。
    等他反应过来,那道星力已结结实实打在他胸口,手中的血玉脱手而出,应声而碎。
    来者一袭红衣,极致的桃花眼妖媚无俦,显然不是步氏门人。
    “你是何人……噗!”铁面在银月水波下泛着冷冷的光,一句话未完,血便喷了出来。
    “呵!不男不女?中凌城的狗!这是要谋害本座兄弟的媳妇?”
    幽深的眸子瞬间尖锐起来,“找死!”
    “砰!”
    东侧的书架应声而碎,纸叶如雪片纷飞,在柔和的银光水波中美轮美奂。
    好美!改日叫小纾儿也看看雪舞月华。
    念头刚闪过,千夙已迎身逼上,境界碾压之下,没过几招,便把对方拍在薄如蝉翼的通明水障上,口吐鲜血,断颈而亡。
    可怜这俞子滇,咽气之前,看着满天作舞的纸片,记忆又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纷纷飞扬的雪夜。那个男子将他从雪地里抱起的那一刻,他似乎就看到了此生的结局。
    其实,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不是吗?或许死,才是唯一的解脱。
    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四周顿时警铃大作。照步封指示,千夙迅速从药架上取过药,又看了眼静谧安睡的时绯清,才踏影离开。
    远在万里之外的某村子。
    “娘,这大伯好可怜,我们要不要给他些吃的?”小男童就着豁口子趴在齐人高的石头矮墙上,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对面蜷缩在老树根处的一个中年男子。
    夜色幽暗,即便有月光,也难以看清男子此刻的神情,只依稀可辨对方耐不住寒夜冷气,身子冻得微微发颤。
    “阿宝乖,蒸炉里还有半个馒头,你给他送去吧,都是可怜人,唉。”妇人叹了口气,又在屋檐下洗起碗来,又抬头嘱咐了句,“快去快回,别冻着了。”
    男孩快活地应了声,跑进伙房,又匆匆跨出院门。
    男人微微仰头,失神地看向那半个馒头,并没有去接,而是顺着那只手看向男孩的脸。
    半圆的原谅就在男孩身后,他看不清男孩样貌,微微动了动唇。
    “给你,你吃。”见男人并不接他馒头,男孩又朝他抬了抬手,催促了一下。
    月光下,男孩清晰看到男人两眼失神,嘴唇又蠕动了一下,可就是不接他馒头。
    “你说什么?”这次,男孩弯下腰去听男人说话。
    男人热热地气息喷在他耳根,男孩忍者发痒,听完了他的话。
    “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滇儿,我叫阿宝,”男孩起身,朝他咧嘴一笑,把馒头塞在男人手里,“你冷不冷?我跟我娘去说下,让你今晚住在羊舍,好不好?”
    男人没有说话,浑然无光的视线落在手中的馒头上,紧接着,他听到一个声音。
    “娘——下雪了,让大伯晚上在咱家羊舍住一宿吧?”
    下雪了……
    “滇儿喜欢雪?”
    “嗯。”
    “中凌城有护城大阵,是看不到雪的。”
    “滇儿能日日看着师父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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