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247.日子

    说实话，莫小奴有些笑不出来。
    这样简简单单就独霸后宫了，也并不是什么很美好的事。
    寂寞呀。
    当然这寂寞只是暂时的，相信要不了多久，重新选秀的事就会被提上日程。
    说不定那帮老臣们会加紧催一催，让新嫔妃赶在她册封的日子之前进宫。
    那可就晦气了。
    这样的顾虑说给林珵的时候，他却不以为然：“你放心，他们没那个机会了。”
    莫小奴不解。
    林珵笑道：“咱们好容易把那些心怀鬼胎的、有可能威胁到愿儿的女子清理干净，怎么能再让他们送一批人进来？若是由着他们这样办，先前那么多事不是都白做了？”
    他的道理莫小奴都懂，可她实在不认为林珵有本事顶得住朝臣的压力，再不选秀进宫。
    没想到这一点还真是低估了他。
    三日后送了楼四小姐出宫，不久之后一些流言就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开了。
    ——怎么你们竟不知道吗？当今皇帝，他克妻啊！
    ——真龙天子的命太硬，寻常人哪里招架得住？
    ——你想想看他从小到大身边死过多少人？他那个可怜的母后就不说了，谦王府一批又一批的奴婢、登基之后福安殿接二连三地消失的宫女、不是死就是疯行为举止难以理喻的嫔妃们……
    ——命硬，就是命硬啊！那位闻婕妤是个聪明的，疯了一次之后开了窍，逃到道观去寻求仙家庇护保全性命；李婕妤更是吓得连位份都不要了，也跟着往道观里跑，哪怕做宫女都行……
    ——楼充仪为什么一直平安无事，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是个假嫔妃啊！人家如今是郡主，一生注定平安富贵，那是因为人家接近皇帝，却不是为了攀龙附凤而是为了照顾龙子，这是沾到了皇帝的福气且又躲过了煞气才得如此啊！
    ——那位栾氏淑妃……皇后为什么能平安无事？那当然是因为人家天生的凤命！想想看当年谦王府一批一批死了多少人，只有人家一个跟着皇帝一路风雨同舟，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各人造化如何，上天早已注定！没有那凤凰命，就别往皇帝身边凑了！
    ……
    流言传得煞有介事，于是一些原本留着女儿等着攀龙附凤的小官员忽然紧张起来，一个个都开始张罗着为女儿安排亲事。
    再发展下去，就连那些世家大族也开始紧张起来，有的是做母亲的心疼女儿、有的是做女儿的自己担心，总之越来越多的女子开始哭闹，于是为人夫为人父的老爷们也只好依了她们，渐渐地放弃了送女儿进宫的念头，开始松口允许官媒进门说亲了。
    如此这般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还没过正月十五，京城里的喜讯一家接着一家，好些出名才貌双全的女子都定了出去，亲家往来下定吃酒，端的是把这个年过得喜气洋洋。
    等到过完这个年、开印上朝的时候，有人提起选秀这个话题，附和者已经寥寥无几了。
    礼部尚书更是坦言道：“如今京中人言纷纷，这个时候再提选秀，只怕……会乱啊。”
    确实。
    民间流言的力量是可怕的，昔年就曾经有过类似的教训。
    那是前朝的某一年，不知怎的忽然生出流言说要在民间大选宫女，又说每十名宫女需要一位守寡五年以上的妇人护送进京。当时流言传得太厉害，以致民间争相嫁女，十六七岁的姑娘嫁了四五十岁老头子的比比皆是，更有守寡数十年的节妇匆匆回头嫁人的，一时几乎闹得天下大乱。
    如今这番流言比那时尤甚，虽然此刻看来还只影响到了权贵人家，但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却是谁也没底。
    万一闹大了，普通百姓跟着掺和进来，未必不会再惹起一场大乱。
    而如今的大周，只怕承受不起一场大乱。
    于是，选秀的事就这样被搁置了下来。
    这个新年，礼部是一天也没来得及歇息，早在忙着封后大典的事了。虽然是继后不至于像前年大婚那样普天同庆，但也正因为是继后，需要借着这个喜气冲一冲先前程家带来的晦气。
    继后要比元后低一等，但元后是乱臣贼子，所以很多礼节上又要尽量让继后将这个颜面扳回来。
    这个度该如何把握，着实让礼部的人头疼不已。
    这一番乱乱，完全与钟粹宫无关。
    莫小奴原本就是个疏懒的，进宫以来经历了那么多勾心斗角的糟心事，她早已撑不住。如今好容易清静下来，自然是每日睡觉聊天逗孩子，恨不得一整天连床都不下。
    这才叫日子嘛！
    莫小奴仿佛又回到了昔年在谦王府时无忧无虑的状态，她很满意。
    林珵也很满意。如今他每天除了要上朝批折子之外，其余的时间也都是照着自己舒适的习惯来了。
    宫里只有一个娇憨慵懒的小女人等着他，说说话聊聊天逗逗孩子，像民间夫妻是一样无忧无虑。
    这才是生活嘛！
    钟粹宫人渐渐地也都已经习惯了，皇帝不在的时候他们便来陪皇后说话聊天，等皇帝回来了就没他们什么事了，端茶倒水摊纸磨墨的事有皇后来做，他们只管远远地躲出去就好。
    可真清净啊！
    只不过，这样的平静在正月底的某一天忽然被打破了。
    这天晚膳之后，莫小奴吃了一口糖蒸酥酪，忽然脸色一变，伏在桌旁便干呕起来。
    林珵倏地一下子跳得老高：“中毒了？！酥酪有毒！传太医！把御膳房的人都抓起来！谁碰到过这碗酥酪，统统抓起来！”
    钟粹宫，人仰马翻。
    太监们办事还是很迅速的，眨眼工夫便将御膳房的厨子、奴婢以及钟粹宫伺候的两个小宫女抓了起来。
    几个太医各提着药箱，咚咚咚咚跑来了。
    林珵脸色煞白，一面替莫小奴拍背，一面招手唤太医：“快来看看她中的是什么毒？”
    太医惶惶然上前，在桌上放下了脉枕。
    莫小奴干呕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急得直拍胸口：“我怕是要死了！”
    几个太医七嘴八舌地劝慰，将帕子盖住她的手腕，哆哆嗦嗦地上前诊脉。
    为首的那个在她腕上摸索了半天，之后却是神色古怪，半天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