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生（GL）》2、02

  和宁筱分手的第167天。
  季清槿一如往常地在闹钟响起的前十分钟醒来。
  关掉闹钟，把前一天晚上做好的早餐放进微波炉，洗漱完毕之后刚好能吃。
  新项目策划方案的收尾工作暂告一段落，昨天难得地没有加班，因而早餐也准备得比平时丰盛了一些。
  三明治，煎蛋卷，玉米沙拉，再配上一杯热咖啡，选好角度拍张照片再配上个合适的滤镜的话就是标准的社交媒体百赞起步。
  不过，季清槿并没有这个心思。
  她的朋友圈常年都只有工作信息的转发，微博也只是用来看看热点新闻与行业相关，随时随地记录自己的生活什么的……分明是那个人的习惯。
  微阖上眼睛，似乎就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哇，这个三明治的搭配简直能称为艺术品了，不愧是我家季小姐的作品！”
  “你等等我先拍照！说过多少次啦用手机先消毒是对食物的基本尊重！”
  “好吃！清清你太贤惠了我简直要怀疑我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能遇见你！”
  是了，那个人总是这么夸张的。
  有她在的地方，不管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
  而不像现在……
  仔细想的话也并没有哪里不对，并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到底啊，还是显得有些冷清。
  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食量，喝掉最后一口咖啡，季清槿把只吃了两口的玉米沙拉放回冰箱，至于各剩下一少半的三明治和煎蛋卷，归宿只能是马上要被带出家门的垃圾袋了。
  如果那个人还在的话，肯定会笑嘻嘻地抢到自己手里夸张地说着什么不要暴殄天物你不吃就留给我好啦反正我有两个胃只要是清清做的东西都能毫不费力地吃掉。
  ……为什么又想起这些呢。
  季清槿有片刻的怅然。
  只是片刻。
  从桌上抽了张湿巾擦了擦手，看看时间，差不多该要出门了。
  因为有会议的缘故，季清槿再次确认了一遍要带的资料。
  她有自己的代步车，却也不经常开，更多的时候还是选择公共交通。要去的地方和自己公司是两个方向，好在距离住处倒是并不算远。
  比预计还提早了五分钟就到了地铁站，大约是稍稍晚于早高峰的关系，地铁上的人并不算多，两站过后居然还有了空座位。
  距离目的地还有7站。
  季清槿坐下之后，习惯性地打开手机，从办公文档里找到了今天的会议文件。
  虽然是出自自己之手所有内容更是烂熟于心，但反正这碎片时间也没别的事，再确认一遍总是好的。
  只是……刚看了个开头的工夫，她到底还是走了神。
  今天要去的是她们关系很熟的一家合作公司――这份熟悉远早于她加入自家公司――但是于她而言，这份熟悉更多的自然是来自于，熟悉的人。
  宁筱。
  上一个合作项目其实亦时隔不久。
  那个时候……她们还没有分手。
  季清槿想，她不应该再沉溺于那些琐碎的过往。
  再怎样，亦改变不了她们已经分开了的事实。
  到今天，整整167个日子。
  至少，在工作场合碰面的时候，总要表现出足够的专业素养吧。
  这么想的话……
  该要担心的人反而不是自己吧？
  季清槿没有发现，自己唇边忽然浮现的一丝笑意。
  那个人啊。
  很多很多时候，她都觉得那个人真的像个孩子一样。
  哪怕她其实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
  地铁停在某一火车站的换乘枢纽。
  本条线路最为详细或者说冗长的一段广播提示音响起。
  季清槿在这个时候有些突兀地想起自己同宁筱的初遇。
  那是在自己刚刚进入大学校园三个月的时候。
  作为大一“新鲜人”，她没有像大部分同学那样对学生会或者各式各样的社团产生浓厚兴趣，更多的时候，她更加愿意把自己泡在图书馆里，倒没有什么立志成为学霸的野心，实际上她看得书类目相当繁杂。
  一来二去地和图书馆负责的老师熟悉了起来，对方显然对这个秀气安静的姑娘印象不错。
  从打招呼到偶尔聊上几句，再到“顺便”帮忙规整一下书籍之类，最后索性给她安排了个“勤工俭学”的差事――当然，所谓的收入实则可以忽略不计。
  某一天，季清槿将门口小推车上今天刚刚归还的书籍一一分类放回书架上，在这个过程中无意中看到了最角落的书架第二层，显然是被遗落的ipad。
  已经是接近闭馆的时间了，不知道它的主人还在不在图书馆里。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季清槿跑到小小的控制间开了广播。
  有些年岁的广播系统发出的声音略有些失真，但不妨碍信息的传达。
  没过多久，控制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门口站着的女生大约是因为一路跑过来，有点儿气喘吁吁的。
  四目相对。
  季清槿还未来得及问是不是你丢的ipad，还得麻烦你输入一下解锁密码来确认身份才能还给你之类，就见得那姑娘歪了歪头，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同学，你声音真好听！”
  拿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也将她的思绪从回忆中解放。
  季清槿微微一怔，旋即面色如常地解锁了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而自动锁屏的手机。
  是同事的微信，同她确认稍后碰面的时间地点。
  季清槿很快回复了信息，返回消息列表的时候，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顺畅。
  唯一的一个置顶的位置上，仍是那个熟悉的名字。
  她点开对话页面，找到“取消置顶”，然后……在按到那个小小的按钮之前，直接退回了手机桌面，顺便从后台关闭了微信。
  想到这一套动作她竟然已经重复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季清槿再一次微微笑了起来。
  和另外两个同事碰了面，掐算好时间提前十分钟才到了对方公司。
  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直接被邀请到人员齐整的会议室，片刻的寒暄后便正式进入工作环节。
  环节的第一项是……
  “咱们都这么熟了就不说那些虚的了，这个项目我们非常重视，力求尽善尽美。当然，季小姐作为主策我们是非常信得过的，为了保证项目顺利推进，这次还是由我们宁筱作为这边的主要负责人来和你对接，没问题吧？”
  季清槿略略颔首，终于顺理成章地将目光落到了宁筱身上。
  宁筱笑笑，“那么，合作愉快，学妹。”
  或许是错觉吧，季清槿竟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的……赌气？甚至于那声“学妹”都喊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虽然大约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听得出来。
  “合作愉快。”最终，她只是简单地答了这么一句，“接下来，我先来介绍我方初步定稿的方案和视觉要素，大家有什么想法随时和我说。”
  讨论方案的会议其实是非常累的。
  九点半到十二点，整整两个半小时的高信息密度的头脑风暴过后，每个参会的人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些疲惫的表情。
  好在，会议成果不错。
  宁筱作为东道主的代表自然非常得体地提出了共进午餐的邀请。
  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同行的同事也就欣然应允了。
  宁筱叫住韩言，“小韩，麻烦你带大家到楼下小餐厅吧。”说着还不忘补上一句介绍，“韩言是我们部门新人，第一次参加合作项目，大家多关照啊。”
  韩言是个活跃的，嘻嘻哈哈地和人再一次握了手，招呼着他们一起下电梯。
  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诶？宁姐你不一起吗？”
  宁筱看看自己身后两步位置的季清槿，“我和学妹好久不见了，单独约个会。”
  她们去的是公司不远处的一家小日料馆。
  大约因为是工作日午间的关系，并没有多少人。
  宁筱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位置坐了，“还是老样子？”
  季清槿轻轻应了一声，听不出语气。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两个人就这么有些尴尬地沉默着。
  不久之后，寿喜锅、鱼生、寿司被满满当当地摆在了桌上。
  宁筱拿起装着青梅酒的小酒瓶往她面前的杯子里一倾，“没开车吧？”
  季清槿摇摇头，“没。”
  宁筱给她倒完酒，顺便把自己面前的杯子也满上，执起酒杯和她的轻轻一碰，“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季清槿浅浅地抿了一口，“是啊。”
  “所以，”宁筱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为什么要约我吃饭呢？”
  “我……”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自己脸上，无疑，这让季清槿感觉到了一些不自在，并且，足够的熟悉甚至说默契让她能毫不费力地听出她问话的潜台词是，“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又是沉默。
  较之于先前更加尴尬了几分。
  宁筱想，也许，她应该换个话题，工作也好，什么都好。
  但是，一种莫名地执拗，让她甚至连移开目光都不想。
  尤其，在她看到了她眼底，那些微的慌乱。
  慌乱。
  从来能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季小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这样的情绪呢？
  片刻后，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她低下头，从包里翻出了什么，递到自己手上。
  ……一张红得耀眼的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