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第6节

  成暖飞快地跑过天桥。 周乔看她走后，才走进小区。
  楼梯很暗，楼道灯又坏了，周乔一口气上了三楼，开门进去，客厅里周成善正在擦桌子，他看向周乔，脸色不是很好。 周乔也没打算喊他，厨房的推拉门拉开，穆英端着牛奶出来，一看到周乔，冷笑了声，“你今天跟你舅妈他们见面了？”
  周乔说：“是。” 穆英：“你还嫌不够丢脸？跟他们借钱上学？你也说得出口，你觉得就你舅妈他们那个家庭会帮你吗？”
  周乔抿唇，走向卧室。
  穆英打开周慕的房门，没立即进去，而是对周乔说道：“周乔，没有人会帮你，你还是死心吧。你舅妈不过是想看我们的笑话而已。”
  “闭嘴。”周乔狠狠地将书包扔在地上。 穆英：“你该认命的。” 说完，她端着牛奶进去。
  周乔站在原地，她看一眼周成善。周成善没有看大女儿，安静地擦着桌子，似完全没有听到吵闹一样。 周乔脚底手心都有些凉，几秒后，她转身走向大门，一把拉开门走出去，一路飞快跑到楼下，又跑出小区。
  到处灯火通明，周乔狠狠地踢了下小区的栏杆，接着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她才沿着墙角漫无目的地走着。
  如果只有她一个女儿该多好。 没有二胎该多好，她就是家里的独女，没有一个优秀的妹妹，她再平凡他们都会依旧，继续爱她的吧？ 会得吧？
  周乔深呼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她扶着墙壁，抬头，看到不远处挂着的灯笼，写着“南尾巷。” 这是有钱人的片区，房子都有院子，虽然是老式房，但很值钱。
  “萧然，摁住它。”一道女声从院墙里传出来，周乔愣了愣，她抬起头往院子里扫去，就见院子中央，江雅妙穿着运动服跟运动裤，按着一只小黄狗的脖子，手里拿着一个毛刷像是在给狗洗澡。
  屋里，萧然推开门走出来，还穿着今天的校服，他眉眼冷漠地说：“非得今晚洗么？”
  “它刚刚滚了一身泥不说，那些泥昨天还死过老鼠。”江雅妙嗓音惯来温柔，但此时也有点嫌弃。 萧然听见老鼠两个字，眉心夹得很紧，一秒后，他弯腰按住了那只狗，夺过江雅妙手里的刷子，就往狗的身上使劲刷去。
  狗挣扎的嘶吼声凄凄惨惨，响彻半空。
  江雅妙满手都是水，站在一旁咯咯笑，“小黄儿，你惨了。”
  萧然半提起那只狗，甩了甩它身上的水，随即走向院墙这边来，周乔猛然回神，立即缩到一旁，又怕被看见，她紧跟着蹲下。
  老式房子，院墙的窗口都是镂空花窗。
  萧然抓住毛巾的边角，要扯之前停顿了下，看向镂空的花窗，眼眸眯了眯，目光往下，看着墙角。 周乔？ “萧然。”江雅妙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撕拉，他扯下毛巾，又看向花窗，那儿空空如也。他转身回去。
  外面。 周乔蹲在地上，抱着腿，听着里面江雅妙说着，“它是不是该剪毛了？”“我觉得该剪了，明天我们带它去剪好不好。” 萧然：“没空，我洗澡了，你弄好了回家。” 江雅妙：“你明天肯定得陪我去的，我怎么带得动它。”
  不知多久，院子里安静下来。周乔撑着墙壁站起来，拖着发麻的脚离开，脑海里乱糟糟的。 浮现今晚在网吧的画面，离得那样近，看他看得那样清楚。
  接着又浮现刚刚院子里的画面，江雅妙那样漂亮，知书达理。
  啧。
  周乔来到巷尾，靠着墙，揉揉发麻的膝盖，又休站了一会儿，她才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口袋，低着头往回走。
  来到小区门口。 她推门进去。
  无家可归，最终还是得回到这儿。
  她埋头上了楼。
  * 第二天，家里一早就哐哐当当，周慕得去上钢琴课，下午据说要去逛街买衣服，今日穆英得去公司加一个早上的班。周成善带周慕出去上课。等他们都走了，周乔才一把拉开被子，喘着气盯着天花板。 许久，她坐起来拿着英语试卷靠着床头背诵。 接着坐在桌子上把物理跟数学的作业写了，她这两科很好，完全不用思考就可以做完，忙完这一切，十一点半了。
  周乔这才打开门，桌子上的一个空碗下压着一张二十块钱的现金，这是她今天一天的伙食费，周乔把钱叠好放进衣服口袋，然后去洗漱洗脸，出来后，她打开冰箱找吃的，有面跟一些肉，她拿了走进厨房。
  按着手机：“你们今天谁有空？”
  孟浅浅：“我没空。” 成暖：“乔乔，抱歉哦，我今天也没空，我得陪周练去看一场电影。” 周乔啧一声，一边放面一边说：“孟浅浅你呢，你跟应浩要约？” 孟浅浅这才小心地冒头：“是啊，乔乔，他说带我去吃好吃的，我晚点回来给你打包吧。” 周乔：“得了，不用。” 孟浅浅立即又道：“乔乔，你跟应浩握手言和吧，昨晚他问了我，你一些事情，我感觉他挺关心你的。” 周乔：“孟浅浅，你最好别跟他说太多。”
  孟浅浅缩了下肩膀：“我没说什么啊。” 成暖：“其实昨晚我就感觉到应浩的态度转变了，你看他平时怎么可能买吃的会给我们嘛。” 孟浅浅：“就是就是。”
  周乔放肉下去，看着水滚，接着说：“那是因为萧然。” 成暖：“你觉得萧然好？” 周乔一顿：“...还行吧。” 孟浅浅：“我觉得校草冷冰冰，气势又强，不好。”
  周乔：“他比你的应浩好。” 孟浅浅：“喂——”
  周乔捞面起来，接着端着面出去，在桌子上滴了几滴香油，拿起筷子吃。吃完后洗碗，弄完这一切已经一点出头了，周乔回房里换了校服出门，烈日当头，热得很，她上了公交车，滴了学生卡。
  不一会儿，来到了批发电子城。 电子城没有空调，很热，周乔一边走一边看着耳机的价格，在一家店的柜台站定，柜员拿着扇子扇着脖子，说：“小妹妹，想买什么。” “htc的耳机，你这是二手的？”周乔看着价格。 柜员说：“对，所以五折卖了，你带手机没有？我给你装一下。” 周乔摸出手机递给对方，对方一看，“你这机型很老了，你是用来学习的吗？我这里有便宜的平板卖。” “我不用，我只想买个耳机。”周乔捏捏口袋里的钱。 “行吧，我帮你装看看。”
  他摆弄起来。
  周乔提了下领子散热，这时，不远处一道嗓音传来，“周乔？” 周乔抬起头，便看到江雅妙穿着t恤跟牛仔裙，背着个小挎包正看着她，周乔顿了顿，略微点头，没打算应，转头回来。
  下一秒，她迟疑了下，又抬起头看去，撞入了一双冷淡的眼眸。萧然单手拿着平板，一手插在裤袋里，看她几秒，随即收回视线。
  周乔抿了抿唇。
  这边，柜员给周乔弄好了，把耳机递给周乔，“你听一下音质。” 周乔接过来，放进耳朵里。
  柜员随意放了一首歌。
  “就算一屋暗灯，照不穿我身，仍可反映你心，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沉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你的心和眼....”
  一下子把周乔带进去了，她愣了几秒，按住耳机，只听音质，旁边传来脚步声，江雅妙的声音传来，“周乔，你买耳机啊？” 周乔拔下耳机，将耳机递给柜员，回道：“是啊。”
  她看过去。
  江雅妙盈盈带笑，温婉可人。 萧然买了平板，用盒子装在袋子里，正提着，他看一眼柜员手里的耳机。周乔侧了侧身子不看他，对柜员说：“就这个吧，谢谢。” 柜员点头，拿了袋子出来要装。 “不用，我现在就要用。”周乔拿钱出来给柜员，随后拿回手机跟耳机，耳机随手挂在脖子上，江雅妙笑着上前说：“周乔，我跟萧然准备去后面的购物中心逛逛，你也一起吧？” 说着，她偏头看着周乔。
  周乔对上她笑容，愣怔了下。
  她跟她很熟吗？
  “走吧。”江雅妙说着挽上周乔的手，周乔反射性地想收回来，萧然低冷的嗓音在旁边响起，“一起吧。” 周乔抬起头，对上他眼眸。
  萧然说：“跟上。” 说完，他转身先走。
  江雅妙看着周乔，“还是你有事情要忙？” 周乔回神，看向江雅妙：“没有。” “那就走吧。”
  江雅妙笑眯眯的，拽着周乔就往后面的购物中心走去，周乔有点莫名其妙，但是看着前方握着手机的男生背影，又转不开视线。
  她对自己悄然翻个白眼。
  她低声问江雅妙：“我跟你....” “你是萧然的同桌嘛，我知道，还是浅浅的闺蜜。”江雅妙笑道，周乔闭嘴不问了，江雅妙又看一眼周乔。
  女孩今天还穿着一身校服，皮肤挺白，就是之前神色总是有些刁钻，看人的时候很不客气，如今近看，周乔的五官很精致，偏艳丽那种。
  江雅妙想起应浩昨晚在三人群里聊的话题，说周乔家境的。
  进了购物中心，空调扑面而来。周乔很少来这种地方，今天周末，购物中心人很多，萧然直接走向一家连锁的蛋糕店，在柜台点吃的。
  他看一眼餐牌，偏头看她们两个：“吃什么？” 江雅妙说：“菠萝油。” 萧然看向周乔，“你呢？” 周乔看着他，“我吃过了，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 萧然：“嗯，给你点个小蛋糕吧。” 说完，不等周乔反应，就把菜单给服务员，点了几样东西。点完了要等，三个在窗边落座，萧然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低头按着手机。
  今天他穿着黑色t跟牛仔裤，侧脸冷硬，不少人从窗外走过都看他一眼，不一会儿，点的菠萝油，奶油小蛋糕还有一份午餐肉芝士面包上桌了，还有三杯饮料。江雅妙说：“饿死了，终于可以吃了。” 周乔看她一眼，“你们早餐几点吃的。” 江雅妙笑道：“没吃早餐。” 周乔：“....哦。”
  萧然也吃起来。 周乔第一次吃这样的小蛋糕，不知怎么吃。是拿起来吃还是？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拿走旁边透明的小叉子，插在小蛋糕的边缘，弄了一块出来。他低冷的嗓音在旁边响起，“用叉子吃。”
  周乔抬头。 他挑眉，示意她拿。
  周乔这才伸手，叉子很小，上面还有蛋糕。周乔握住时，不小心按住了他的手指，萧然猛地一缩。 周乔赶紧捏紧叉子，她把蛋糕放进嘴里。 眼睛看着这叉子。
  一根手指长短，也太短了。
  萧然靠回椅背，端起咖啡喝，他余光看一眼自己的食指，随即挪开。
  第8章
  小蛋糕蛮甜的，周乔其实不太喜欢这么甜的，但是她全都吃了。对面江雅妙开了平板后很多不会，然后挤过去靠在萧然的扶手上，让萧然弄。旁若无人的那种亲近跟亲密，一看便更像情侣。
  还有昨晚院子里那画面，从周乔脑海里跳出来。
  旁边走过几个学生，像是三中的，往这边看来，对着萧然跟江雅妙指指点点，“我们校草跟校花。” “真般配。”
  周乔捏在手里的叉子紧了几分，眼眸在他们两个人脸上转。 萧然认真地弄着平板，江雅妙趴在他扶手上看着，娇俏可人。周乔突然低下头，有些自我厌弃。
  她觉得她还是讨厌萧然比较好。 她...不要喜欢他。
  从昨晚在网吧，到今天。他们随意可挥霍的金钱太多了，她回不起。周乔看了眼时间，对江雅妙说：“我有空把我数学的手抄给你。” 江雅妙抬起头看着周乔，顿时笑道：“好啊，谢谢你。” 萧然紧跟着抬头，狭长的眼眸落在周乔的脸上。周乔笑笑，说：“今天谢谢你的蛋糕，我临时有事，先回去了。” 萧然看着她几秒，“你怎么回？” “我坐公交车。” 周乔说着起身，然后手插裤袋里，有点儿帅劲，说：“这两天你们老请我吃东西，我都不好意思了。” “周一我做饼干到学校给你们吧，萧校草。”
  萧然指尖平板桌面，听见她这声萧校草挑了下眉，唇角勾扯了下，“好。” 江雅妙也笑道：“那我就期待你的饼干了，谢谢。”
  “不客气。”周乔也笑笑，她转身离开，拉开蛋糕店的门走出去，没有回头，直接走向购物中心门口。
  很多学生走动，也有不少三中的。 这么大好的周末，只有周乔穿着校服，明明都是学生，却只有她格格不入。出去后，周乔飞快地往公交车站走。
  身后那些繁华跟她无关，精致的蛋糕甜点也跟她无关。
  江雅妙叹口气说：“应浩说她周末都穿校服，原来是真的，这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的父母。” 萧然：“无奇不有。” 他话音方落，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手臂被一个长得很像周乔的女生挽着，那女生穿着一袭水蓝色的连衣裙，笑起来眉眼很像周乔。
  似是察觉到萧然的目光，那女生转过来，看到蛋糕店里长腿交叠的男生，萧然这张俊美的脸几个学校大多数学生都认识。
  周慕见状，脸瞬间一红，指尖拨了下头发。
  萧然眯眼，眼眸阴冷地挪开。
  * 周日休息那天，周乔去了网吧，一边给老板看机子，一边写作业，写完作业开了游戏玩全能枪王。 这个竞技场，要熟悉很多枪支，周乔这才感觉到自己的飘，压枪时很飘，之前没太多感觉，或许是面对的敌人比较菜。
  她玩了几把，被人虐得厉害。 这时，聊天框闪出来。
  萧然：在网吧？ 看到他名字，周乔愣了下，才看到好友列表里，应浩，肖炎，肖从都在线，肖炎跟肖从两个人虽然同姓，但只是巧合，二人在常青班是同桌。
  周乔看着聊天框几秒，才编辑：嗯，你们呢？ 萧然：都在家里，今天得看家。 周乔：哦。 萧然：跟我们玩一把。 周乔：好。 萧然：回爆破。
  周乔切回页面，不一会儿五个人集齐，四个男生一个女生，落地广场。肖炎在那边笑道：“周乔又见面了。” 那热情扑面而来。 周乔抿了抿唇，轻声回道：“嗯，又见面了。”
  肖从：“上次没玩过瘾，今天周乔陪我们玩久一点吧。” 周乔一边进入游戏，一边不经意地回道：“只能玩两盘。”
  声音很好听。
  就是那种很容易令人沉迷的声音。肖从又道：“周乔，你有打算玩配音吗？我觉得你很适合哦。” 周乔操控人物奔跑着，正想说话。 萧然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很低，带着勾子反问，“多合适？”
  肖从立马笑道：“非常合适。”
  萧然轻哼：“掩护。” 说着，他一枪怼下不远处的对手。周乔抱着任务飞快上前，四个男生操控着人物，跟在周乔的身侧，把她护在中间。
  肖从中了一枪，摔地上。 对方还要再补一枪，周乔抬起枪支，把对方送走。
  肖从高兴道：“感激不尽。” 应浩笑着反问：“那以身相许？” 萧然：“我允许了吗？”
  肖从：“卧槽？” 应浩：“.....靠，什么意思。” 肖炎：“你们快过来帮我一下，操——老子死了。”
  周乔放置好炸弹，想帮忙也来不及了，她抬枪把那个杀了肖炎的狙击手给送走了，萧然站在她旁边，夸道：“有进步。” 他嗓音很低，令她耳膜发红，周乔定了定神，回道：“谢谢。”
  五个人玩了两盘，均都拿下胜利。但是周乔得下线了，她看一眼时间说：“我得走了。” 萧然：“嗯，下吧。” 肖炎不舍道：“这么快啊，周乔，我们之前就四个人玩，四对四，全是男生，碰见对面是个带女生的团队，不知多羡慕，这会儿终于让我们也当一回护花使者了。” 肖从：“对，我今天是护花使者我高兴。” 周乔停顿了下，问道：“那你们碰上全是女生的队伍会不舍得杀吗？”
  肖炎哈哈大笑：“不舍得啊。” 他又道：“应浩最不舍得了。”
  周乔听罢轻轻地：“啧。”
  肖炎紧接着说：“我们三个都不舍得，但是然哥舍得，他看我们三个人都死了，一个人干/翻全场，所有女生都死在他脚下，真不是人。”
  周乔一顿，说：“萧然，你这么不怜香惜玉。” 萧然在那头淡淡地道：“我为什么要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