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瑄惊觉,立刻转头看向宋淮,而宋淮早已收敛了情绪,对上齐瑄的视线,竟然是齐瑄先慌了神:“阿……阿淮……”
长康连忙退了出去,在门外打了一下自己嘴巴,叫你不看情况就进去汇报。
可这事儿也怪不得我啊!小将军若是跟王爷好,迟早也见到王爷这一面,小将军若是什么都不明白,如何与王爷同进退?
当初见王爷把小将军拉进房间,长康也吓了一大跳,却不知该顺自己王爷的意,还是该“救”宋小将军。
可他是王爷的人,即便王爷要作恶,他也只能帮着提刀。
万万没想到,王爷是真喜欢宋小将军,喜欢到要娶小将军做男妻,喜欢到将布局已久的谋划推翻,重头来过。
他只是个下人,无权干涉王爷的决定,只能生死都追随王爷。
但文渊侯那该如何交代?那可是王爷的外祖父,隐忍了这么多年,瞒着岳氏悄悄维持来往,是王爷最亲的亲人。
原本润玉那事就够让侯爷生气了,若是知道王爷真的是个断袖,那还得了!若真伤了祖孙情分,王爷该多为难啊!
长康简直c,ao碎了心,愁白了头。
书房里,书桌前的齐瑄与软塌上的宋淮对视,心慌不已,手攥着椅子扶手,几次张唇,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方才的凶狠与恶意。
一定很丑吧,那副嘴脸。
虽然私下无赖些,但他其实知道,阿淮喜欢他正直端方、温润谦和的模样……
宋淮站了起来,齐瑄跟着紧张,怕眼前人就这样一走了之,可那人却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倾身抱住了他的肩。
“你怕什么?”宋淮捏了捏他的耳朵,笑着骂他:“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淮淮:禽兽!流氓!不要脸!
瑄瑄:你要理解一个上辈子加这辈子十年没吃到r_ou_的男人。
淮淮:…………你好蠢。
每次嘴上和床上占便宜其实心里怕老婆怕得要死的瑄瑄&每次嘴上和床上都吃亏但其实都没动真格的淮淮:文明和谐,隐形列车,自行想象【微笑】
给皇帝和瑄瑄生母下毒的都是皇后,给淮淮妈妈下毒的人已经暗示过了哦~
猜到的小可爱别剧透哦~
请维持一种“哦哦!我知道!”的神秘感!
噗哈哈哈……很快揭晓了(/w\)
第21章 立场
宋淮靠在桌边,捏着齐瑄的耳朵将他的头抬起来,笑着问:“你问过我,何时开始喜欢你,我倒是想问,你何时开始,瞧上了我哪一点?”
齐瑄张了张唇,他答不上来,他喜欢宋淮是从上辈子开始的,却不是在这么早的时候。
上辈子,他一开始就对宋淮表露出恶意,强迫了他之后,又轻视他的心意,故意忽视他的存在,直到宋淮为了救他差点丧命,他才缠着宋淮跟他好,把他锁在了身边。
遇刺那事之后,齐瑄也没有刻意对宋淮隐瞒他的谋划与算计。
大抵在宋淮眼里,他就是一个霸道蛮横、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人,为了争权才接近他,为了兵权才同他好。
只因一开始就伤了他的心,往后付出再多的好,在对方眼里,也像是掺了假。
所以宋淮不信他,更不相信他付出了真心。
但这辈子不同。
这辈子,齐瑄一开始就将心剖开给宋淮看,将上辈子藏在心尖酿得发苦的感情捧到了他面前。
可他心里也不安,怕宋淮仍是不信。谁会轻易相信一个原本毫无交集之人,突然表露的真心?
上辈子齐瑄,起初也是不信宋淮有多喜欢自己的,宋淮不愿意跟他,他就当做一夜风流,抛到了脑后。
宋淮舍身为他挡箭,他才真切体会到那种被人剖开心脏、侵入心房的感觉,那种有人心疼,有人在乎,有人舍命相互,有人交付后背、共同进退的感觉,恰是他渴望已久的。
“太多了。”齐瑄握住了宋淮的手,叹道:“一开始是见你长得好看,忍不住多看几眼,越瞧越觉得你好,越想把你变成我的。”
宋淮讶异,愣愣地看着他。
齐瑄:“起初那事是我错了,我可不后悔……把你变成了我的,才有机会接近你,与你这般亲近。”
齐瑄抬头看着他,缓缓吐出令人羞臊的话:“你笑起来的梨涡,抿起的唇角,皱起的眉头,害羞的小脾气,你所有模样,我都喜欢,了解得越多,就越喜欢。”
宋淮别开脸,耳尖却越来越红。
齐瑄攥紧对方的手:“所以,也想让你看到我的好……可越是如此,就越怕你知道我的丑恶,伪善,自利……”
齐瑄住了口,静静地看着宋淮,等待他的回应。
宋淮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齐瑄指尖微颤,下意识想抓住对方,又僵在半空。
宋淮:“我杀过很多人。”
宋淮将双手摊在他面前,翻了个面,脸上的表情格外冷漠,好似这双手不属于他一般,“这双手,沾着数不尽的血。”
齐瑄站起来,握住了那双手,“那不一样……”
“我第一次杀的人,是一个细作。”宋淮的视线落在齐瑄肩上,眼神却放空,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他相貌普通,皮肤黑黄,手上尽是老茧,与寻常山野村夫并无差别。”
“被抓的时候,他抵死不认,称自己只是在附近山上砍柴,误入了军队布防的地方。”
宋淮:“那时我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先是求饶,后是怒斥北卫军冤枉无辜,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弄错了。”
“可用刑之后,他就招了。”宋淮的眼神和声音突然变冷,“于是父亲叫我杀了他。”
酷夏午后,齐瑄却觉得握在手心的这双手一片冰凉,还轻微地颤抖着,忙将宋淮冰凉的手贴到自己唇边,亲吻着他的掌心。
“我不顾他的求饶声,一枪贯穿了他的胸口,拔.出来的时候,还勾出了一块碎r_ou_,血ji-an到了我脸上……很腥……”宋淮闭上了眼睛。
“后来……我杀过的人就数不清了。”再睁开眼,宋淮眼中的寒意消失,却蒙上了一层朦胧不清的雾气,可被齐瑄吻着的手却渐渐回温。
“那不一样!”齐瑄怕他钻牛角尖,连忙劝他。
“不一样吗?”宋淮看着他,“他们也只是普通人,有爹有娘,有妻有子,可仅仅因为与我在战场相见,我就杀了他们,如砍柴削木一般……”
“不一样的阿淮。”齐瑄抱住眼前人,手抚着他的背,他昨夜清楚地瞧见了,与上辈子一样,阿淮的背上有两处刀伤,左小腿上有一处箭伤,其他地方也有许多浅浅的疤痕,在阿淮如玉的肌肤上格外刺眼,“战场之上的仁慈悲悯,不是善,是愚蠢!”
不知想到什么,宋淮声音开始发抖:“是啊,若我放过他们,死的就是大宁的将士。”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平安回来了,可还有无数大宁将士尸骨无存,长眠北疆。
宋淮:“死在我手下那些人,在北狄百姓心中,是烈士,是英雄。那我呢?我们大宁的将士呢?是刽子手?是屠夫?”
“不是!”齐瑄轻轻拍着他的背,“大宁的将士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军功、封赏、荣誉,是你们应得的褒奖。”
宋淮叹了一声,抬手回抱住他,将头歪在他肩上,道:“所以有时候,人不分善恶,只看立场。”
齐瑄心头一震,立刻明白了宋淮话中的意思。
“忍气吞声,以德报怨,那不是圣人,是懦夫。”宋淮道:“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以后将会针对你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齐瑄心头的暖流喷涌,冲上了眼眶,他紧紧抱住了宋淮,唇贴着他的鬓发,“所有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以后将会针对你的人,也都是我的敌人。”
宋淮翘起唇角,拍了拍他的背,“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永远会站在你这方。”
至于你不想让我知道的,我可以……通通装作不知道。
“你若平白作恶,我未必会为你提刀——”宋淮语气虔诚而笃定:“但若来日有报应,我与你同受。”
齐瑄抱紧怀中人,无声地笑起来。
这种有人心疼,有人在乎,有人舍命相互,有人交付后背、共同进退的感觉,上辈子,这辈子,都是怀中这人恩赐于他。
你这般好,我怎会舍得放开你?
“阿淮,答应我一件事。”
“嗯?”
“倘若有一日……我遭遇杀机,腹背受敌,千万不要……为我冒险……”
宋淮抬头看他,仿佛当作玩笑,笑道:“我不会。”
“若是你伤了或是被抓了,我还能想办法救你,若把我自己也折进去,谁来救你?”
齐瑄眉毛一挑,这分明是他想要的保证,怎么听起来这么不舒服?
齐瑄:“……我伤了,你不心疼?”那语气一半抱怨,一半撒娇。
宋淮眼睛往上看,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心疼。”
若是你伤了或是被抓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将伤你的人挫骨扬灰。若是救不了……我也要替你报了仇,再随你而去。
可若是我伤了或被抓了,只会成为你的负担……我不愿如此……
“小骗子。”齐瑄捏住宋淮的鼻子,威胁道:“再说一遍。”
“不!心!疼!”宋淮一字一句答,被对方捏着鼻子,说出来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含娇带嗔。
宋淮拍开他的手,摸了摸鼻子,嘟囔道:“羞不羞啊你!”非要人把心疼你这样的话说出口?
齐瑄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咬牙道:“口是心非!”
“厚颜无耻!”宋淮手撑着齐瑄的肩膀把他推开,一溜烟跑了。
分明是害羞了,齐瑄看着他的背影,抑制不住扬起的唇角。
————
六月二十,大朝过后,齐瑄如往常一样去户部,途中却接到了北狄使者请求会面的消息。
齐瑄改道去了使馆,没过一会儿,齐琛也到了。
齐琛脸色憔悴,眼下乌青骇人,想必是这段时间心力交瘁,过得很不好。
齐琛对齐瑄的态度也十分不耐,敷衍地喊了一声皇兄,就坐在一旁不开口了。
拖了数日的和谈终于有了进展,北狄使者终于松口,表示可以做出一些让步,前提是,他们要先见大王子。
齐瑄点头答应,派唐铮去请定北侯。
齐琛和图烈几人都愣住了,仿佛对齐瑄要求定北侯陪同的提议十分不解,不解中还带着不满。
齐瑄提议要定北侯陪同,是出于谨慎。他对上辈子狄川出逃一事耿耿于怀,如今与他打交道,生怕自己忽略某些细节,出现纰漏。
如今再看齐琛的反应,怕是已经有了别的动作。
北狄如今的大王狄封,生母是个中原女子,与一异族男子相恋,随他迁居北狄,谁知竟被当时的北狄大王瞧上,强抢入宫。
那女子没过多久就怀了身孕,但北狄大王对此子的血脉存疑,在其降生后,不肯赐予他呼查尔的姓氏,而是给他取国名“狄”为名。
谁也没想到,这名生父不详、连王子都不算的孩子,成为了北狄最出名的战将,以国为姓,以生母的姓氏做名,为自己取名狄封,又在掌握兵权后,屠尽呼查尔王族,自立为王,比原先的呼查尔王族野心更盛,一直想吞并中原。
狄封的原配也是一位中原女子,在他登基后封了王后。她所生的长子狄川,眉眼极似其祖母太后封氏,是最受狄封喜欢的一个儿子。
所以这次北狄使者身负王命,必须将大王子完好无缺地带回北狄。
狄川被押回京城后,一直关在天牢里,由宋骁亲自审问,尝试从他口中探听关于北狄的消息。
狄川自然是不肯说的,说了便是叛国,不仅北狄回不去,大宁也不会保他。
接到负责和谈的旨意之后,齐瑄也见过狄川几次,骨头倒是硬,受了多少折磨人却不见血的审问手段,硬是咬牙不开口。
北狄使者一来,狄川也获得了一丝优待,被圈禁在禁宫中,由禁卫军三层外三层地严密把守。
齐瑄等人在宫门与定北侯汇合,却没想到,宋骁把宋淮也带上了。
齐瑄对他笑了笑,走过他身边时,抓了一下他的手腕。
宋淮动作一僵,瞪了他一眼。
禁宫西北角,是宗府禁地,犯了错的宗室子弟,若非处死或流放之罪,一般都会被关在这里,而非天牢。
但大宁立国至今只有三代帝王,宗室也不甚繁茂,犯错的子弟就更少了,所以这处禁地几乎是空的。
狄川好歹是一国王子,便迁到了这里关押。
院子里,狄川坐在亭子里,盯着面前的茶杯发呆,虽面容憔悴,身形消瘦,但仪容整洁,没有丝毫阶下囚的模样。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才慢慢转过头,看清齐瑄身后的人,腾地一下起身,茶杯打翻在地,狄川踩着碎片快速走来,脚步竟有一些踉跄。
“殿下!”德古延立刻迎了上去,扶住了狄川,而狄川的视线,却落在了图烈身后。
那是……班拓?
作者有话要说: 瑄瑄:淮淮只是不好意思说,但他一定心疼我!
淮淮:(翻白眼)没有,不心疼。
瑄瑄:口是心非!嘿嘿嘿嘿~~~
淮淮:…………傻子。
瑄瑄:淮淮笑了嘿嘿嘿嘿~~~
第22章 会面
狄川的相貌遗传了异族男子与中原女子各有的长处,轮廓分明,五官j-i,ng致,据说那双桃花眼,最像他的祖母——太后封氏。
此刻狄川被德古延扶着胳膊,顺势攥紧了他的手腕,却眼睛死死盯着班拓。
班拓愣愣地看着他,眼中蓄满了泪水,走到狄川面前,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喊道:“殿下……班拓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班拓吸了吸鼻子,上前一步扶住了狄川的另一只手:“王后娘娘亲手给您做了衣裳,我给您带来了。”
狄川死死地看着他,良久才动了动唇,微哑的嗓子说出今日的第一句话:“多谢你……母后她还好吗?”
班拓:“王后娘娘身体康健……就是担心殿下,憔悴了许多。”
“好!……好!”狄川松开了德古延,双手抓住班拓手腕,短短二字却泄露出了担忧与隐忍,眼眶也有一点发红。
但齐瑄分明看到,被狄川抓住手腕那一刻,班拓视线突然从狄川脸上转到自己手腕,微微一颤,却又很快止住了动作,抿紧了唇。那是吃痛的下意识反应。
这次跟着齐瑄进宫的北狄使者,除了主使德古延和图烈,还有在使团中身份不明的班拓——无官无职的十七岁少年,却跟着使团千里迢迢来到大宁,且始终寸步不离地跟在德古延和图烈身边。
北狄使者替班拓报备的身份是王后娘娘收养的一个孤儿,年纪比狄川小六岁,自小跟在狄川身边,不是奴婢,更像是玩伴,与狄川如亲兄弟。
但齐瑄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根据上辈子的一些线索,他心中已有猜测,此时看到狄川的反应,已经可以下定论了。
此外,班拓还带了一个据说是与他一同伺候狄川的下人吉桑,给狄川带了衣物和吃食。
齐瑄命人事先给几个人搜过身,确定没有能伤人的物件,扣下了容易做手脚的吃食,允许他们将检查过后的衣物带给狄川。
狄川与班拓泪眼相见之后,德古延几人要求单独和狄川叙话。
齐瑄让他们去了亭子里,而齐琛和宋淮父子,与他一块站在不远处,维持着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却又能清楚瞧见他们的一举一动的距离,四周还有禁卫军把守。
德古延和狄川说话的声音很克制,图烈则几乎不开口,只隐约能听见挨着狄川坐着的班拓那少年人独有的清亮嗓音,但他们换了狄语,齐瑄听见了也不明白。
“他们在说什么?”齐瑄突然凑到宋淮身边问。
宋淮:“……”
不是答应了……不偷听吗?
站在二人左右两边齐琛和宋骁同时转头看向两人,齐琛下意识皱眉,就听见宋骁道:“狄川说宣王对他用了刑。”
齐瑄:“……”
分明是岳父大人动的手!
齐瑄张嘴想辩,忽然瞥见站在自己另一侧的齐琛正看着自己,顿时闭了口,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亭子中的人。
宋淮瞧见他这副表情,抿唇压住笑意,被身旁的父亲淡淡瞥了一眼,头皮一紧,立刻收敛心神,认真地监视起狄川几人,却又因为被父亲撞破了小心思,耳尖微红。
齐瑄余光瞥见宋淮红红的耳尖,伸手挠了一下宋淮的手背,宋淮一个激灵,耳朵更红了,挪了挪步子,离齐瑄远一些。
齐琛没有齐瑄这种“装模作样”的本事,被齐瑄瞥了一眼就下意识心虚,慌忙转开视线,自然没有注意到几人后头这些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齐琛此刻在意的,是定北侯那句不知真假的翻译,表面像是在挤兑齐瑄,实际却更像是调侃!
外祖父分明说,宋骁此人刚直不阿,顽固不化,绝不会参与皇储之争,即便齐瑄从宋淮下手,与之交好,取得宋淮的信任,也未必能拉拢定北侯。
近日来定北侯的表现也是如此,即便满京城都知道宣王与宋小将军交好,定北侯对齐瑄仍是不假辞色,屡次公然对齐瑄示好表示不屑。
但如今他竟然觉得,定北侯与齐瑄十分熟稔!
齐琛紧皱眉头,若他们都想错了定北侯……若所谓“不屑”只是二人串通好了做戏……不行,此事需要尽快与外祖父商量。
“宣王殿下!”院子外头突然冒出一个小太监,被禁卫军拦在门口。
齐瑄眉头一皱,就听见那小太监跪下喊到:“王爷!三皇子殿下不见了!”
齐瑄脸色一变,快步走到门口:“怎么回事?”
亭子那头的人被小太监呼天呛地的声音惊动,停止了交谈看向这边。
“先生说三殿下今日没去上课,派人来锦绣宫寻,可三殿下今早分明同往常一样,由服侍他的奴婢领着出了门。”小太监话音哽咽:“如今寻了大半个皇宫也没找到殿下,服侍殿下的奴婢也不见踪影!”
齐瑄急道:“父皇可知?”
小太监点点头,擦了一把泪:“锦绣宫寻不到人,娘娘就派人上报了陛下,如今余总管也带着侍卫在宫里各处找,仍是不见三殿下踪影!娘娘说三殿下同王爷亲近,派小的来问问,王爷可知三殿下可能去什么地方?”
齐瑄皱眉想了想,说了几个地方。
小太监直摇头:“枇杷园、御兽园、宫里各处的小花园,连太医院都找过了……娘娘方才又嗑了血,若是三殿下有个好歹……”
小太监话音一顿,又呜呜地哭起来。
齐瑄眼中划过一丝暗芒,神色犹豫,片刻后,他转头对齐琛道:“你在这看着,我去去就来。”
齐琛皱眉:“父皇已经派人去找了,能出什么事儿,兴许只是贪玩躲起来罢了。”
齐瑄看着他,语气中透着失望与痛心:“阿珩才六岁……是你我的亲兄弟。”
齐琛一噎,顿时抬不起头:“皇弟……吉人自有天相……”
不放在心上便是不放在心上,齐瑄懒得听他狡辩,冷冷道:“把人看牢。”
齐琛不情不愿道:“知道了……不是还有侯爷在嘛!”
不理会他的y-in阳怪气,齐瑄离开之前,与宋骁宋淮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淮皱起了眉,这明显是有人想把齐瑄引开。但是对方拿三殿下的安危做借口,齐瑄不敢赌,若是真出了事,怕是要耿耿于怀一辈子。
但齐瑄好像……已经料到了……所以才会派人来请父亲一道入宫……
父亲……也知道吗?所以才把他也带上?
宋淮收回神思,紧紧盯住亭子里头的几人,丝毫不敢松懈。
亭子那头恢复了谈话,德古延大概是与狄川说完了,换成班拓在喋喋不休。
他表情生动,手舞足蹈,不知说了什么,狄川竟然笑了起来,谁知班拓的手臂撞到了身后正要给狄川倒茶的吉桑,一壶热茶倒在了狄川衣襟上。
“殿下!”班拓大惊。
狄川立刻站了起来,班拓手忙脚乱要给狄川擦拭,狄川却脸色一变,挥开了班拓按在胸前的手,显然是烫伤了。
班拓立刻拉着狄川往房里去,宋骁与宋淮二话不说拦了上去。
班拓眼眶泛红,祈求道:“请给我们一些烫伤药。”
齐琛走上来,打量着狄川胸前的大片水渍,烫红的手背,眉头紧皱,不耐烦地对身边的禁卫军挥挥手:“取些烫伤药过来——不!”
齐琛话音一转,“传个太医过来,亲自给大王子瞧瞧。”
班拓一愣,继而求道:“能否先让殿下把衣服换下来?”
齐琛犹豫一瞬,朝房中摆了摆手。
“多谢!”班拓露出一个庆幸的笑容,拉着狄川要往房里去。
“慢着!”宋骁对狄川道:“大王子尊贵,还是我们找人来服侍您更衣吧。”说着招手唤来两个禁卫军。
班拓挡在狄川身前,警惕地看向那两个禁卫军,道:“有、有我和吉桑就够了。”
宋骁嗤笑一声,看着班拓不说话。
班拓被看得发毛,下意识看向狄川。狄川好似方从身上的疼痛中回过神,将班拓拉回身后,正准备开口同意定北侯的提议,却见宋骁突然让开了去路,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班拓并没管那么多,见宋骁放行,拉着狄川进了屋子,吉桑连忙跟了进去。
宋骁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关上了门,宋淮犹豫一瞬,带人去守着窗子。
齐琛见两人的举动,瘪了瘪嘴,嘟囔道:“还能跑了不成?”
宋骁没搭理他,看向同样等在门口的德古延和图烈,问:“图烈将军说呢?”
图烈眉毛一挑,道:“说不准,宋大将军可要看紧些。”
“哼!”宋骁嗤之以鼻,转头却看见齐瑄回来了,大步朝这边走来。
齐琛最先迎上去:“这么快?找到人了?”
齐瑄看了齐琛一眼,眼神意味不明:“二皇弟觉得呢?”
齐琛瞳孔一缩,心房一颤,而齐瑄却绕过他,径直走到房门口,一脚踹开了房门。
里头,狄川刚刚披上一件中衣,被门口的动静一惊,慌忙拉上衣襟,胸口被烫红的皮肤一闪而过。
齐瑄视线从狄川三人身上扫过,又看着那些换下的衣服,问:“这是怎么了?”
吉桑战战兢兢垂下头,班拓努了努唇:“我们不小心打翻了茶水。”
“是么?”齐瑄语气玩味,盯着狄川的眼睛,道:“今日的会面结束了,各位请回吧。”
德古延等人跟进来,“宣王殿下——”
“怎么?”齐瑄偏头看向他,“德古延大人还有话要说?”
德古延看向狄川,狄川摇了摇头,又对身边的班拓抬了抬下巴。
班拓委屈地瘪瘪嘴,一步三回地看着狄川,依依不舍走向门外,吉桑也跟了上去。
宋骁和宋淮守在门外,看着德古延几人走出来,宋淮眼神一动,骤然警惕,下意识看向父亲,却见父亲已经走了动作——
“站住!”
宋骁高声一喝,拦在几人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太监:王爷,三殿下不见了!
瑄瑄:来了来了!有人要来耍我了!
淮淮:…………(这个人是傻子吧?)
瑄瑄:淮淮,岳父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定北侯:…………(他这个蠢样,哪里配得上我儿砸!)
第23章 伪装
“站住!”
宋骁高声一喝,拦在德古延几人面前。四周驻守的禁卫军立刻围上来,拔刀指向几人。
宋淮闪身上前,拧住了吉桑的胳膊,“你不能走!”
吉桑吃痛挣扎,却被宋淮扣住胳膊向后拧,死死按住肩膀。
德古延拧眉:“住手!”
话音未落,德古延就和班拓一块被得到齐瑄手势指令的禁卫军扣住。班拓惊慌失措,向图烈求救:“将军!”
图烈还没来得及反抗,一道寒光闪过,宋骁拔剑抵住了他的脖子,再近一分就能割破血管,图烈身形一滞,只得束手就擒。
齐瑄走到吉桑面前,“你当然不能走。”
吉桑身子陡然一僵,低下头别开了脸。
德古延和图烈表情闪过一丝错愕,很快意识到什么,瞥向站在房门口的狄川,又飞快转开了视线。
这一幕被齐瑄收入眼底,也转头看向身后的狄川。
狄川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同样被禁卫军押住了胳膊,却挺直背,昂着头,一副倨傲不屈的模样与齐瑄对视。
齐瑄勾了勾唇角,还真像。
在场仿佛只有齐琛不明所以,下意识站到了齐瑄身后,却隐晦地与一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齐瑄的视线从狄川身上收回,扫了一眼吉桑,“大王子当然不能走。”
又视线落在班拓脸上,“您说呢?小王子殿下。”
班拓原本怯懦无措的表情骤然一变,泛着冷光的眸子看向齐瑄。
齐瑄:“我该称呼您狄远,还是莫伊?”
狄封登基后实行汉化,如今大部分异族都认识汉字,会说汉话,甚至许多人都拥有汉族姓名。
出身于异族第二大部落乌洛兰氏的王贵妃,育有小王子莫伊,汉名狄远。
至于班拓,王后娘娘确实收养了这么一个孤儿,与狄川感情甚笃,但肯定不是眼前这人。
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是狄远顶替班拓的身份来到大宁,表明上无官无职,实际却是北狄王子,德古延和图烈自然要带在身边护着。
可德古延和图烈犯了一个大错,竟误以为小王子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见面第一眼,狄川就认出了狄远,惊诧万分,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情绪,差点露馅。而狄远主动开口,自称班拓,并搬出王后娘娘,让狄川咬牙认下他的身份。
狄封还是北狄将军的时候已有反心,为了获得更多支持,他又娶了乌洛兰氏,并在登基后封其为王贵妃。
而王后贺氏,虽在狄封出头之前与他相互扶持,却只是异族平民收养的一个中原女子,无权无势,即便做了王后,也不如王贵妃有依仗。
若非狄封对贺氏尚有几分真心,加上狄封敬重的太后封氏偏爱贺氏和狄川,王后之位说不定早已易主。
但太后保得了他们一时,保不了一世,狄川也明白母后与自己的处境,若没有功绩和兵权,他不可能争得过狄远,所以他才亲赴战场,远征中原。
可他偏偏败了,成了阶下囚,如今还要狄远来赎他。
方才在亭中,德古延问了狄川被俘后的遭遇,又将大王的旨意告知狄川,说明了北狄赎回狄川的决心。
狄远也在一旁笑嘻嘻道:“兄长不必担心,莫伊一定会带您回家。”
看似兄弟情深,狄川却从中听出了威胁的意味。可他别无他法,他不能困在大宁等死,他必须回到北狄,回去了,才有一线希望。
所以无论狄远真情还是假意,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足够诱惑他犯险。
此时面对齐瑄的质问,狄远撕开了天真烂漫的外皮,冷冷地看着他,“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齐瑄露出一丝嘲讽,偏头与宋淮交换了一个视线。
禁卫军代替宋淮擒住了“吉桑”,宋淮在“吉桑”脖颈间摸索,终于寻到一丝褶皱,将其撕开,扯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狄川的脸。
齐琛惊呼一声,颤着手指在真假狄川身上移动:“你你你——你们!”
押住“狄川”的禁卫军也在他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怪不得这位名为“吉桑”的下人,身形消瘦,面部却略显丰腴,原是一开始就带着两张人.皮.面具——一张自己的脸,一张“狄川”的脸,外表还有一张“吉桑”的脸。
“吉桑”故意打翻茶水,趁换衣服的间隙,将“吉桑”的脸换给了狄川,而自己顶着底下那张“狄川”的脸,冒充狄川留下,为了逼真,连所谓烫伤也做了假,在齐瑄破门而入时,故意让他瞧见。
若非宋淮父子瞧出了破绽,狄川将跟着使者顺利出宫,甚至顺利回到北狄!
计谋被揭穿的狄远绷着脸,没有丝毫慌乱,倒是一旁的德古延和图烈,坐实了心中的猜测,无奈地别过脸。
齐瑄见状,道:“小王子殿下装傻的本事不错,连自己人都骗过了。”
德古延和图烈明显不知道“吉桑”竟然还有另一幅面孔,而且打算在今日将大王子换出宫。
若今日事成,只要将大王子送出京,就算日后替身大宁被识破,他们也能矢口否认,还能反咬一口,指责大宁弄丢了他们大王子,偏偏如今被当场识破,让人抓住了把柄。
德古延心念急转,思量着对策。
齐瑄却不打算给他机会,朝禁卫军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上前给几人的手脚戴上镣铐。
德古延:“宣王这是何意?我等可是北狄的使臣——”
“哦?来我大宁皇宫偷人的使臣?”
齐瑄字字嘲讽:“大王子是战俘,若要赎回,得按我大宁的条件来谈,各位既然不守规矩,那就不必谈了。”
德古延心下一惊,脸上却不敢露怯,沉声问:“宣王这是准备与北狄再度开战?”
“有何不敢!”
齐瑄:“尔等若是到现在还看不清自己的处境,本王不介意挥军北上,亲自与北狄大王谈谈。”
一直装傻的狄远猛然看向齐瑄,咬牙道:“宣王好大的口气。”
齐瑄勾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小王子不如试试看?”
狄远接到德古延不赞同的眼神,闭上了嘴。
齐瑄:“带下去。”
狄川被关回原来的屋子,而狄远、德古延、图烈、“吉桑”则被分开关押,断了联络。
德古延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出使之前,大王对他交代过和谈的底线:决不称臣,决不牺牲大王子。
可被小王子这么一闹,不仅失去了和谈的平等机会,还把大家都牵连进来。
如今他们几个能做主的人都被关了起来,不仅无法联络使馆的人,也无法知道来自北狄的消息,这可如何是好?
今日分明有人引开了宣王,说明大宁有人在帮小王子,会是大宁的二皇子吗?
二皇子齐琛曾私下找过他,提出了不少诱人的条件,但德古延信不过他,拖着没有答复,难道是小王子瞒着他们与二皇子接触了?
没想到小王子瞧着天真,实则心机深沉,只可惜瞒住了他们,却没有骗过宣王,宣王今日带着定北侯父子同行,分明是早有防备,小王子为何不取消计划,仍要一意孤行?
说到底,还是因为小王子长于王宫,没与定北侯父子交过手,根本不了解他们,轻敌大意,反而误事!
不对,或许……小王子是故意的?德古延陡然一惊,小王子难道是想……将大王子永远留在大宁?
齐瑄则带着齐琛和宋淮父子,去向宏光帝复命。
宏光帝听完齐瑄的回禀,沉默许久,问:“宋爱卿……如何识破两人的身份?”
宋骁:“那人虽然与狄川身形相仿,但行路姿势、步伐宽度都与狄川有细微差别。”
狄川曾在战场上被宋淮伤过左脚,虽恢复得不错,但走起路来习惯性左脚着力时间更短,所以右脚的鞋子磨损会更加严重。
方才他与吉桑换了衣服和鞋子,但吉桑那双鞋明显不合他的脚,而他走得越小心谨慎,越容易让人觉得别扭,看出破绽。
宏光帝点了点头,看向齐琛:“二皇子,多学学你兄长,不可掉以轻心。”
齐琛头皮一紧,战战兢兢低下头:“父皇教训得是。”
宏光帝冷淡地收回视线,问身边的白郎:“阿珩找到了?”
白朗:“回陛下,方才三殿下已被送回了锦绣宫。”
这时有小太监进来回禀,锦绣宫那边传话说三殿下醒了,除了受到惊吓,并无大碍。
宏光帝让余有全打点一些药材珍宝送去锦绣宫以作安抚,又眯着眼睛看向下方的齐琛,沉声道:“白朗,查!”
始终垂着头的齐琛脊梁骨一寒,仿佛有毒蛇爬上了肩背,差点忍不住颤抖起来。
白朗:“微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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