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月错》第二章:宫殇(二)加番外

  “轰隆”
  外面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沈婉端着毒酒的手指有些颤抖，眼底一闪而过的害怕被她极力压抑着，脑海中，又想起母亲逝去的画面，倒映在面前酒杯里的眸子带上了几分释然的笑意。
  也许这是天意吧，母亲在这样雷电交加的一天里离去，如今，她也要在这样令她害怕了半辈子的天气里离去，嘴角酿起一抹苦笑，丹唇轻抿，手中樽酒一饮而尽，算了，总归，是最后一次听见这样的雷声。
  腹中灼热难忍，喉咙腥涩，没忍住，吐了一大口血在地面上，意识渐渐模糊，侧躺在地面上的那一刻，沈婉看见视线中有一明黄色的身影踉踉跄跄的朝她跑来，原本关闭的殿门就这样打开，阳光照射进来，很是眩目刺眼，沈婉不适的眯了眯眼，便想就这样睡过去。
  只是不知道是谁，老是晃她的身子，吵吵闹闹的，让她睡不好觉，睁开眼的一刹那，看着面前一张焦急万分的俊脸，沈婉想到了那年初冬郊游，她在城外的别院生病的日子。
  眼皮越发沉重了，沈婉还是强撑着扯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这张让她牵挂了一生的脸。
  “夫君，我想回家。”
  莫御怔了怔，既而一边落泪，一边宠溺的用下巴蹭了蹭怀中女子逐渐冰冷的脸颊。
  “好，我们回家。”
  “夫君，这次我想一个人回家。”
  “好。”
  像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沈婉原本便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嘴角笑意在此刻凝结成了永远。
  夫君，你想要春秋大业，小婉懂，只是小婉比较傻，不明白怎么去争去抢，所以，夫君，这一次，便让小婉一个人回家吧，小婉会很乖的，不会再打扰夫君，也不会，再惹夫君生气了。
  这一年，安国皇后与世长辞，这一年，安国皇帝，永失所爱。
  番外:倘若时光不等待
  初见她的时候，他还只是个身份低贱的皇子，只因为，他是父皇和宫女一夜风流的产物，所以他活该被欺辱，所以，他理当是生活在黑暗里的，只是，他没有想到，会遇见她，那年梅雨季节，她就那样，用瑟瑟发抖的眼神看着自己，却朝自己露出了一个灿烂夺目的笑容，那一刻，他听见了心底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就好像黑暗地狱里突然照射进来的一缕阳光，很温暖，温暖的让他想要贪恋的将她留在身边，可是他知道，他没有这个资格。
  因为她是辅国大将军的女儿，而他，只是一个没人在意的不受宠皇子罢了。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本以为是插肩而过的缘分，她却排除一切困难的嫁给了他，他知道她为了嫁给他被她父亲责罚了多少次，也知道她为了嫁给他差点以死相逼，所以，洞房花烛夜再次看到她笑颜的那一刻，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此生绝不负她一片真心。
  可是，他低估了辅国大将军，她父亲的野心，沈复找到他，让他借助他的力量登上皇位，不然，就会催动沈婉体内的蛊虫，到时候，他的小婉便会被蛊虫折磨的痛苦而死，明明是父女，却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如此毒手，想到那噬心蛊是沈复从小便给他的小婉种下的，他便想杀了眼前这个被利欲熏心的人，可是他不能，他不能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便将小婉至于万劫不复之地。
  之后，他一步步踩着别人的尸体向皇位前进，他不怕被冤魂索命，更不怕全身被鲜血覆盖，他只要他的小婉安然无事，那就够了。
  在这期间，他为了皇位不得不娶上别的女子，不得不与别的女子欢爱，他知道，他背叛了他们的誓言，看到小婉逞强的笑容时，他真的好想抱抱她，可是他不行，他的小婉那么单纯善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再让后宫中那些攻于心计的女人因此伤害到小婉。
  所以，他刻意忽略她，刻意排斥她，就是为了在沈复面前营造一个喜新厌旧的形象，让沈复知道沈婉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利用的余地了，也许是他装的太认真的缘故，沈复相信了，所以他急不可耐的想要夺权，这正正合了他的心意，因为他早已设下天罗地网，就等沈复狗急跳墙之后落网了，南疆施蛊有一个特点，蛊虫分为子母蛊，如果母蛊死了，那么子蛊也一定会死，他猜的没错，沈复果然把母蛊施在了自己身上，所以，杀了沈复后，子蛊自然死亡，他的小婉，自然安全了。
  他知道，他这样做，会让小婉恨他，只是，与其告诉她真相，他倒宁愿让小婉恨她，因为他觉得，他还有漫长的时光让小婉原谅他，他到底，是舍不得她伤心的，只是，他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还是让她伤心了，所以，他也只能舍小取大，总归，恨他比起告诉她真相比起来，还是恨他比较好一点，至少，她只会伤心，而不会绝望。
  只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后宫女人的歹毒，失子事件，他没有太大感触，却明白了一点，如果再让小婉呆在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她一定会受到伤害的，所以，他将计就计，想要用一杯混了假死药的酒让小婉暂时离开皇宫，等他把一起阻拦他们的障碍拔除，把一切可能伤害到她的人驱逐之后，再把她接回来，至此之后，他的后宫，只她一人。他想的那般美好，甚者已经构想好了他们以后的幸福生活，却未料到，柔妃这个女人猜透了自己的心思，暗地将混着假死药的酒换成了真正的毒酒，等他赶到的时候，他的小婉，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的小婉还是那样的温柔，眼底没有丝毫对他的恨意，直到弥留的最后一刻，还想笑着安慰他，只是，她到底还是怨他的，所以，她才说，夫君，这次我想一个人回家。他的小婉，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终究还是被他伤透了心，所以，她要一个人回家，她要抛下他。
  她不要他了。
  “皇上，娘娘的骨灰盒”身后响起推门而入的太监声音。
  “给我。”思绪回涌，莫御急切的将太监怀中那个白玉无瑕的瓷瓶抱在怀中，紧紧的，又小心翼翼的抱着，好似一个不小心，便能弄疼骨灰盒中已经化作一捧烟土的女子一般。
  太监知趣的退下，并带上了殿门，偌大的御书房里，只留下莫御一个人抱着手中的骨灰盒不断低喃着。
  天空一声惊雷轰隆而下，外面，风雨交加，莫御低喃的声音被渐起的雨声所埋葬，只能隐约听见，那一句悲伤无助的绝望。
  “小婉，别怕，夫君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