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橱仇记》第 4 部分阅读

  下去,则全看我们谈话进行得怎么样。”
  他向那个瘦高个挥了一下手,然后离开了房间。
  瘦高个的最初反应很奇特。他打开那把曾划开邦德汽车帆布的折刀,拽过那把小扶手椅,敏捷地割着上面的藤条。
  然后他转向邦德,并没有将折刀收拢,而是将它往背心口袋里一插,象别上一支钢笔那样将刀装进外衣的袖珍口袋里。他将邦德扳过来面朝光线,解开他手腕上的皮线,然后迅速闪到一边,刀子又紧握手中。“快点。”
  邦德站在那儿,擦揉着肿起的手腕,心中盘算着怎样可以拖延时间。但是他只消磨了一会儿,那个瘦高个就迅速向前走了一步,用那只空闲的手向下猛地一挥,抓住邦德夜礼服的衣领,往下猛扯,邦德的双臂不由自主地向后扭曲。对于这种老式警察的手法,邦德跪下一只膝,做着传统式的反抗;但是当他跪下时,瘦高个也跪下来,同时,拿起小刀在邦德的后背上下划着。
  邦德感到一片冰凉的东西从背脊划过,锋利的刀子划在衣服上发出一阵“咝咝”
  的声音。当他的上衣被划成两半掉下来时,他的双臂突然自由了。
  他咒骂着站了起来。瘦高个也立即闪回原来站的地方,手中仍握着那把刀。邦德干脆让划成两半的夜礼服滑落到地上。
  “快点,”那个瘦高个很不耐烦地吼道。
  邦德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开始慢慢地脱起衣服来。
  利弗尔一声不吭地走进屋里,端着一个散发着咖啡味的茶壶。他将壶放到靠窗的一张小桌上,又放上两件不同寻常的东西:一根三英尺长的用藤条编起来的鞭子和一把弯刃雕刻刀。
  他舒适地坐在那张御座般的椅子上,将壶里的咖啡倒进一只玻璃杯里,又用一只脚将那张座位已掏空的小扶手椅勾到身前。
  “坐在那儿。”利弗尔朝他前面的椅子点了点头。
  邦德走过去,坐了下来。
  瘦高个掏出了一节皮线,用皮线将邦德的手腕绑到椅子的扶手上,将他的双脚踝关节绑在椅子的两条前腿上。他在邦德的胸脯上绕了两道绳子,绳子穿过腋下,绕到椅背,然后准确无误地打了个结。他绑得很紧,绳子深深地勒进邦德的皮肉里。
  他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犯人,手无寸铁,毫无反抗能力。他无法坐稳,屁股漏过空洞,身子往下坠,扯得手腕与胸上的绳子更深地勒进肉里,利弗尔朝瘦高个点点头,瘦高个一声不吭地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桌上有一包“高卢”牌香烟和一只打火机。利弗尔点燃一支香烟,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咖啡。然后他拿起藤条鞭子,将鞭柄悠闲地放在膝盖上,三叶穗状鞭梢垂在邦德的脚下。
  他瞧着邦德,目光荫险恶毒。突然,他抬起手腕,抓起藤鞭朝邦德一记狠抽。
  结果是非常可怕的。
  邦德的整个身体痉挛般地蜷缩起来。脸上肌肉收缩着,痛得龇牙咧嘴。
  他猛地向后一甩头,露出颈部绷紧的肌肉。一瞬间,全身的肌肉都紧张得鼓成一团,脚趾和手指向下用力,直到变成白色。最初的挛缩过后,他浑身上下渗出了豆粒般的汗珠,嘴里发出一阵长长的呻吟。
  利弗尔等待着他张开双眼。
  “明白了吗,小伙子”他微笑起来。“现在你该清楚你到底在哪儿了吧”
  一滴汗水从邦德的下巴上滴落到他赤裸的胸脯上。
  “现在我们来谈谈正经事吧,看看我们需要多久才能解决由于疏忽面造成的这桩麻烦事。”他得意地吸了口烟,然后用那条可怕的藤鞭在地板上警告似地敲了敲。
  “我亲爱的朋友,”他说话的声音就象一个父亲,“赌场上的儿戏结束了,彻底结束了。不幸的是你现在陷入了只供成年人玩的赌博中,而且你已经尝到了一点苦头。我亲爱的孩子,你没有经过训练就和成年人进行赌博,你那伦敦的老头子十分愚蠢地把你送到这儿来,让你两手空空地自投罗网。
  愚蠢,太愚蠢了。这也是你最大的不幸。“”现在,“他突然收起揶揄挖苦的语调,声色俱厉地喊道:”说,钱在哪里“
  邦德那充血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他。
  手腕再次向上抬起,邦德的整个身体又一次遭受了痛苦的折磨。
  利弗尔等待着。邦德那倍受折磨的心脏慢慢地恢复了平稳的跳动,双眼再次茫然地睁开。
  “也许我应该先解释一下,”利弗尔说。“我决定专门折磨你身上的敏感部位,直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为止。我这人没有怜悯心,更不会对你发慈悲。
  你别指望有人戏剧性地在最后时刻救你,你也毫无可能逃走。这可不象那些浪漫的冒险故事;什么歹徒最终被彻底击败,什么英雄获得了奖章和美女,统统没有。
  这些事情在真正的生活中是不会发生的。现实生活往往比这严酷一百倍。如果你继续顽固下去,那么你将被折磨得半死,然后我要人把那姑娘带来,当着你的面前强奸她。如果这样做还不行的话,那就将你们俩折磨死,把你们的尸体扔去喂野狗。
  我自己可以跑到国外去定居。我将在那里东山再起,幸福生活,平安度过晚年。因此你想想看,我亲爱的孩子,我没有任何损失。如果你将钱交了出来,你的前景就比现在好多了。如果你不把钱给我,那咱们只好走着瞧了。“他稍作停顿,手腕在膝头上轻轻扬了扬。藤条刚刚碰到他,邦德的皮肉就下意识地畏缩起来。
  “我亲爱的朋友,乖乖听话,我就不再折磨你,饶你一条命。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绝对没有。怎么样”
  邦德干脆闭起眼睛,等待疼痛一次次来临。他知道受刑之初最难以忍受的。人对痛楚的感受呈抛物线形,疼痛渐渐增强到顶峰,然后,神经的反应就逐渐减弱,直到最后昏迷死去为止。他什么也不想,只是希望疼痛尽快能达到高峰,希望自己的坚韧能帮助他挺过顶点到来之前的这一段痛苦历程,然后慢慢地滑行到最终眩晕状态。
  他的那些被德国人和日本人折磨过而侥幸活下来的同事告诉过他,人在受刑的末期甚至能模糊地领略到一种快感,一种模糊的两性交欢的快乐感。
  此时,疼痛变成了快乐,仇恨和恐惧变成了一种色情受虐狂的迷恋。这时候,尽量不要表现出被打得头晕转向的样子是对人的意志的最大程度的考验。通常,施刑者在这时都会故意放松一下折磨,让受刑者恢复下知觉,以便更暴虐地折磨他,使其屈服。
  他微微睁开眼睛。
  一等到他睁开眼睛,利弗尔的藤鞭就又象一条响尾蛇一样从地板上跳起,一次次地向邦德身上抽去。邦德尖声叫喊着,他的身体就象一个活动木偶一样在椅子里扭动。
  只有在邦德的痉挛显出有点呆滞时,利弗尔才停止折磨。他坐等着,呷着咖啡,就象一个外科医生在做棘手的手术时看着心动描记器一样微微皱起了眉头。
  当邦德的双眼眨动了一下,然后睁开时,李奇尔再次训起话来,只是此时话音显得很不耐烦了。
  “我们知道钱就在你房间的某个地方,”他说。“你要了一张四千万法郎支票。
  我们也知道你专门回到饭店把钱藏了起来。“邦德在这一瞬间很纳闷,他怎么会如此肯定
  “就在你离开饭店去夜总会时,”利弗尔继续说,“我们搜查了你的房间。”
  邦德想,芒茨夫妇在这中间一定起了作用。
  “我们在房间的隐密地方发现了许多东西,比如在马桶的浮球阀里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密码本,在抽屉后面发现了你的一些记录材料。所有的家具都被劈碎了,你的衣服窗帘和被单全被划开。你房间的每寸地方都搜查过,所有的东西都被移动过了。然而很遗憾,我们没能找到那张支票。如果我们找到了的话,你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说不定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和那位美丽的琳达小姐互诉衷情呢。”
  话音刚落,他又将鞭子猛地抬起。
  巨痛中,邦德迷迷糊糊地想起了维纳斯。他完全想象得出她将怎样被那两个保镖轮番玩弄。在把她交给到利弗尔之前,他们将尽情地向她发泄兽欲。
  他眼前又模糊地显现出胖矮个那湿润的厚嘴唇和瘦高个那残酷的奸笑。可怜的姑娘竟卷入了这个事件中,真是倒了邪霉。
  耳旁又响起利弗尔的说话声。
  “受刑是一种可怕的经历,”他说着,吸了一口烟。“但是对施刑者来说又特别痛快。特别当病人,”他为自己想到的词笑了,“是一个男人的时候。你是知道的,我亲爱的邦德,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根本不必要采用文雅的方式。就用这个简单的藤条,或者用其它任何方法,我就能使一个男人遭受到极大的痛苦并失去做男人的尊严。不要相信你看过的那些描写战争的小说和书籍。那里面描写的折磨方法都不可怕。但这玩意儿可真厉害呀,不仅能立刻使你皮肉受苦,而且能将你的男子汉尊严渐渐摧毁殆尽,使你不再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亲爱的邦德,想一想,这是一幅多么凄惨的图画啊,身心受尽折磨,最后还得恳求我把你快快杀死。如果你不告诉我钱藏在哪里,那么这幅图画将会变为现实。”
  他往杯子里倒了一些咖啡,一口喝干,嘴角留下一圈棕色的水渍。
  邦德的嘴唇扭动着,想说什么。最后,他终于干哑地挤出了一个词:“喝水,”
  他说着,伸出舌头舔着干燥的嘴唇。
  “当然可以,我亲爱的孩子,我这人多粗心”利弗尔在另一只玻璃杯里倒了些咖啡。此时,邦德椅子周围的一圈地板上已滴满了汗珠。“我确实应当让你润润嗓子,好开口招供。”
  他将藤条鞭柄放在地板上,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邦德身后,一只手把邦德汗湿的头发抓起,将邦德的头往后拉得高高仰起。将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地倒进邦德的喉咙里。灌完后,他松开头发,邦德的头又低低地垂在胸脯前。
  奇夫你走回到椅子旁,拿起了藤条鞭柄。
  邦德抬起头,挣扎着开了腔:“钱对你来说没用。”他的声音既吃力也沙哑。
  “警察会跟踪到你的。”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气力,头又向前垂下,一动也不动。其实,他是故意夸大了自己身体毁坏的程度,想借此拖延几分钟,推迟下次被折磨的时间。
  “哦,我亲爱的朋友,我忘记告诉你了。”利弗尔狡猾地微笑起来。“我们可以对外宣称,在矿泉王城俱乐部赌博之后,我们又见了面。你是一个很讲信义的人,你同意我们俩再打一次牌,做最后的生死决战。这是一种豪侠风度,典型的英国绅士。”
  “遗憾的是,你输了,这使你非常不安,你决定立刻离开这里,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藏身。出于你的豪爽性格,你非常和气地给了我一张纸条,解释了为什么会输给我的情况,并且告诉了我怎样从银行兑换那张四千二百万法郎的支票。这样我在用你的支票兑换现金时就不会出现麻烦。你看到了吗,亲爱的孩子,一切都筹划好了,你不必为我担心。”他干笑起来。
  “现在怎么办,再演戏吗我是很有耐心的。老实对你说吧,我倒很有兴趣看一看一个男人到底对这种特殊形式的kk呃kk激励方式能忍受多久。”
  说着他举起藤鞭在地上狠狠抽了一下。
  邦德的心一沉,他想,原来是这样。“无人知晓的地方”无非就是地下或海底,或者更简单一点干脆把他放在撞毁的“本特利”车下。好吧,邦德打定主意视死如归,死前还必须尽最大努力与敌人周旋到底。他并不指望马西斯或莱特会及时救出他,但是自己晚死一点,就至少有可能使他们在利弗尔逃跑之前抓住他。现在一定已经是清晨七点了,他那摔坏的汽车现在也许已被发现。这是一种不幸的选择;但是,只要利弗尔折磨邦德的时间越长,那么他受到严惩的可能性就越大。
  邦德挣扎着抬起头,愤怒地盯着利弗尔的眼睛。
  利弗尔的眼白此时充满了血丝,那双眼睛看起来就象两颗黑色的无核小葡萄干陷在血中一样。宽宽的脸庞亦已变成淡黄色,一撮浓黑的短髭盖住了微湿的皮肤。
  嘴角的周围留着一圈咖啡沫的痕迹,给人以一种假笑的样子。
  在透过百叶窗的光线中整个脸半明半暗。
  邦德坚决地说:“不,你。”
  利弗尔哼了一声,狂怒地再次扬起藤鞭,还不时地象一只野兽怒吼着。
  十分钟后,邦德晕了过去,完全失去了知觉。
  利弗尔立刻停止了鞭打。他用那只空闲的手在脸上抹了抹,擦去了脸上的一些汗水,然后看了看表,仿佛想好了主意。
  他站起身,站在那具毫无生气的湿漉漉的身体后面。邦德的脸上和他腰部以上的地方没有一点血色,只有心脏部位还有着微微的颤动,如果不是这么一点生命迹象的话,那么他也许已经死了。
  利弗尔抓住邦德的耳朵,猛地拧他的耳廓,然后他倾身向前,左右开弓地打了邦德几个耳光。邦德的头随着他的每一击而左右摆动着。渐渐地,邦德的呼吸变得重浊起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从他那垂下的嘴里哼出来。
  利弗尔端起一杯咖啡,往邦德的嘴里倒了一些,然后将剩下的咖啡泼在他的脸上。邦德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利弗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他点燃了一支香烟,注视着邦德座椅下那一摊血迹。
  邦德再次可怜地呻吟起来,这是一种非人的声音。他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盯着这个魔鬼,这个虐待狂。
  利弗尔终于开口说话了。
  “到此结束,邦德。不是要你的命,而是你的戏先中断几分钟。接下来我们让琳达小姐来演,或许她演得比你更精彩。
  他朝桌子走去。
  “再见,邦德。”
  第十八章 蒙面杀手
  “住手”
  邦德没想到能听到第三者的声音。在将近一小时的非人拷问期间,邦德的耳中除了那可怕的抽打声音外,就是他和利弗尔的对话。他的思维已非常迟纯。他简直听不清那第三者讲的是什么。接着,他突然恢复了些知觉,发现自己能再次看到眼前的东西,能听见别人的说话声。一阵死一般的静寂之后,他听见了从门口传来的一声轻叱。他可以看见利弗尔的头慢慢地抬起,看到他那十分惊讶和诧异的神情渐渐变成了恐惧。
  “停下,”那个声音轻轻地说。
  邦德听见那人慢慢地走到他的椅后。“放下,”那声音命令道。
  邦德看见利弗尔的手顺从地张开,刀子铿锵作响地掉落到地板上。他竭力想从利弗尔的脸上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所能看到的是李利弗尔脸上绝望茫然和恐惧的表情。利弗尔的嘴张着,但是它只能发出高音的“伊呀”语气词。当他想聚集嘴里的唾掖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肥厚的双颊在颤抖。他想辩解,双手在膝盖上不知所措地乱动着,其中一只手朝口袋微微移动,但是又猛然落下。他那目不转睛的大眼睛向下迅速瞥了一下,邦德估计,有一杆枪正对着他的脑袋。一阵沉默。
  “锄奸团。”
  这个词几乎是随着叹息声说出口的,说话的人用的是降调,仿佛无需再说其它话一样。这确实是最后的判决,不需要任何罪证的判决。“不,”利弗尔说。“不,我”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也许他想解释,想道歉,但是,他一定已经从对方脸上的表情知道,任何解释都是枉费心机。
  “你的那两个保镖都死了。你是一个笨蛋,一个窃贼,一个叛徒。我是奉命来干掉你的。你还算幸运,我现在的时间只够用枪打死你。我曾接到指示说,如果有可能的话,将你非常残忍地折磨死。我们不能容忍你所造成的麻烦。”
  那个沙哑的声音停了下来。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利弗尔在大声喘息着。
  外面的什么地方,一只鸟唱起了歌,还有从刚醒来的乡野传来的其它微弱的声音。利弗尔脸上挂满了豆粒般的汗珠。
  “你服罪吗”
  邦德挣扎着恢复了神智。他眯紧眼睛,想摇摇头使图象清晰起来;但是他的所有神经系统都麻木了,没有一根神经能支配肌肉。他只能把眼睛的焦点集中在他前面的那张宽大而苍白的脸庞和那两只鼓出的眼睛上。
  又细又长的唾掖从张开的嘴中淌出,挂在他的下巴上。
  “服罪,”那张嘴动弹了一下。
  传来一声尖锐的“噗特”声音,并不比从一管牙膏里漏出的一个气泡声音大。
  只见利弗尔长出了另一只眼睛,第三只眼和其它两只眼睛相平行,就在那眉心正中。
  这是一只小小的黑眼睛,没有睫毛,也没有眉毛。
  刹那间,这三只眼睛似乎茫然无措地望着前方,大约持续了一秒钟。接着,整个脸向下沉去,身体跪了下来。外边的两只眼睛慢慢地翻向天花板,然后那巨大的头向一边倒去。接着是右肩,最后是整个身体的上半部分倒在椅子的扶手上,就象突然休克的重病人瘫倒在椅子上一样。他的鞋后跟在地上动了几下,接着就不再动弹了。
  邦德听见身后有一阵微弱的移动声,一只手从后面伸来,抓住他的下巴,将头往后扳。
  一瞬间,邦德仰头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藏在一只狭长的黑面罩后面,看到了帽檐下粗糙的长脸,淡黄褐色风衣的硬领竖起来,遮住了双颌。
  他正想更仔细辨认对方的特征,头又被扳回原状,重新垂到胸前。
  “你很幸运,”那个冷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没有接到杀死你的命令。在过去的24小时中,你已经两次死里逃生了。第一次是靠运气,这一次却是靠利弗尔的错误。不过,你应当给你的上司捎个信,锄奸团从不心慈手软。一旦受命,那些象死狗身上的牛虻一样可恶的外国间谍统统逃不脱我们的惩罚。”
  “但是我将把自己的名片留给你。你是一个赌徒,你赌的是纸牌,也许将来有一天你会和我们组织的人对垒。最好还是让人一眼能看出你是一个间谍。”
  他走到邦德右肩后面几步远的地方。随着一声折刀打开的声音,一只灰呢子的袖管进入邦德的视线。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从一个肮脏的白色衬衫袖口里伸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象一只圆珠笔一样的小匕首。它在邦德依然被绑得牢牢的右手背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在上面迅速划了三道笔直的切痕,第四道切痕从中间划开,到两边两道切痕为止,大约呈w形。血从切痕中涌了出来,慢慢地滴落在地板上。
  这种疼痛对于邦德已经遭受的痛苦说来已经不算一回事了,但是,他还是疼得再次昏了过去。朦胧中他感到那人轻轻地走过房间,门慢慢关了起来。
  寂静中,夏日特有的各种欢快声音从紧闭的窗子中挤进来。六月的阳光斑驳地照在地板上,照在两摊鲜红的血迹上,然后反射在墙上,投下两小块粉红色的影子。
  随着时间缓缓推移,那两处粉红色的亮点沿着墙壁慢慢移动,逐渐拉长变大起来。
  第十九章 恶梦初醒
  接下来的两天,詹姆斯邦德一直处于一种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状态中,始终没有清醒过来。他做着一个接一个的恶梦,充满了痛苦,但是他始终不能从这一连串的梦魇中挣脱出来。他知道自己正仰面躺在床上,但却动弹不得;他朦胧地意识到自己的身旁有人,但是他无力睁开眼睛,重新来到这个世界。
  他感到自己在黑暗中才能安全,因此他紧紧抱住黑暗不放。
  第三天的早晨,一个可怖的恶梦把他惊醒了。他浑身发抖,直冒冷汗。
  他感到有人用手摸着他的额头,他认为这是在做梦。他想抬起手臂拨开额上的重压,但是他的手臂紧紧地缚在床边,动弹不了。他觉得整个身体被包扎起来,一个象白色棺材一样的东西从他的胸脯一直盖到脚处,使人看不清床的尽头。他拼命叫喊,终于耗尽全身气力。凄凉无望的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一个女人在说话,话语渐渐地渗透进他的脑中。这似乎是一种和蔼的声音。他渐渐地感到自己得到的是安慰和爱抚。这是一位朋友,而不是一个敌人。可是他仍然不敢相信这一点。他只知道自己是一个俘虏,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他感到自己的脸被一块凉凉的毛巾轻轻地擦着,毛巾散发出熏衣草的香味,接着他又做起了梦。
  几个小时后,当他再次醒来时,所有的恐惧感都消失了,只是觉得浑身软绵绵的。阳光泻进明亮的屋里,花园里的各种鸟鸣从窗户外传进来。不远的地方传来海浪拍打海滩的声音。耳旁响起一种沙沙声。他转过头,一个一直坐在他枕头旁边的护士站起来,走到他身旁。她很美,微笑着把手放在他的脉搏上。
  “哎呀,你终于醒过来了,真叫人高兴。我这一辈子从未听过这么可怕的胡言乱语。”
  邦德朝她微笑着。
  “我在哪儿”他问,对自己的声音如此清晰有力感到十分惊讶。
  “你是在矿泉王城的一家疗养院里。英国方面派我来照看你。我们有两个人,我叫吉布森。现在请你安静地躺着,我去医生那儿,告诉他你已醒来。
  自从你被送到这里后,你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们非常焦急。“邦德闭上双眼,默默地检查着身体的伤处。最疼的部位是双腕双踝和手背上被匕首划过的地方。胸部没有丝毫感觉。他估计自己被局部麻醉了。
  身体的其它部位在隐隐作痛,令他回想起曾经被鞭打过的遍体鳞伤。他可以感到四处绷带的压力,那未包扎的颈子和下巴碰到被单时有针刺般的感觉。
  从这种感觉他知道自己一定至少有三天没刮脸了。这就是说,自从那天受折磨以来,已经过了两天。
  他的头脑里准备好了一系列的问题。这时,门开了,医生走进来,后面跟着护士,在他们的后面是马西斯那熟悉的身影。马西斯那愉快的微笑后面隐隐露出焦急的神情,他用一只手指放在双唇上,踮起脚走到窗户旁边,坐了下来。
  医生是一个年轻的法国人,看上去精明能干。他奉法国国防部情报处之命来诊治邦德的病情。他走过来,站在邦德旁边,将手放在邦德的前额上,一边观察着床后的体温表。
  “你一定有许多问题要问,我亲爱的邦德先生,”他用标准的英语说,“我可以将其中大部分答案告诉你。不过我不想让你消耗太多的精力,因此主要由我讲,你少开口。然后你可以和马西斯先生谈几分钟,他希望从你这儿得到一些细节。这样的谈话确实为时过早,但是我认为心理上的重负卸掉后,身体创伤恢复得更快。”
  护士吉布森给医生搬来一张椅子,离开了房间。
  “你来这里大约有两天了,”医生继续说道。“你的汽车被矿泉王城附近的一位农夫发现,他通知了警察。很快,马西斯先生听说这是你的车,于是立即带着手下人前往莱斯诺克太布尔。在那里他们发现了你和利弗尔,也发现了你的朋友林达小姐,她没有受伤。根据她的叙述,她没有受到侮辱。
  她的神经由于惊恐受到了刺激,但是现在已完全恢复了理智,住在饭店的房间里。她收到了伦敦上司的指令,继续住在矿泉王城,协助你工作,直到你完全康复,返回伦敦为止。“”利弗尔的两个保镖死了,他们是被一颗35口径的子弹打在后脑勺而中弹身亡的。从他们毫无表情的脸庞来判断,显然没有看见那个刺客,没有听见刺客行动的声音。他们和琳达小姐呆在同一房间里。利弗尔死了,刺客用相同的武器打在他的双眼之间。你目睹他死时的情景了吗“
  “是的,”邦德回答。
  “你的伤势很严重,流了大量的血,不过生命还没有危险。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你将完全康复,所有的身体功能不会受到影响。”医生温和地微笑起来。
  “但是我估计,你的疼痛将要持续几天,我将竭尽全力使你舒服些。虽然你现在已经恢复了神智,双臂也将能动弹了,但是你必须安静休养,千万不可以随便移动身体;当你睡觉时,护士将按照命令再次固定起你的双臂。总之,休息好,恢复精力,这是很重要的。你受到的精神和肉体的打击太大了。”医生稍作停顿。“你被折磨有多长时间”
  “大约一小时,”邦德回答。
  “但是,你神奇般地活了下来,我祝贺你。很少有人能忍受住你所遭受的痛苦。
  也许是某种信念在支撑着你。马西斯先生可以作证,我过去诊治了几位和你症状相仿的病人,没有一个人象你这样坚强的。“医生朝邦德看了一会儿,然后又转向马西斯。”你可以在这里呆十分钟,然后你必须离开。如果你使病人的体温增高了,你要负责。“他向他俩笑了一下,然后离开了屋子。
  马西斯走过来,坐在医生刚才坐的椅子上。
  “他是一个好人,”邦德说,“我很喜欢他。”
  “他隶属法国情报局,”马西斯说。“人挺不错,过几天我将向你谈谈他的情况。他认为你是一个神人。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这些话可以稍后慢慢说。你也知道,还有许多善后工作有待处理。我一直被巴黎方面纠缠着,当然,伦敦,甚至美国华盛顿方面也通过我们的好朋友莱特不断找我问这问那。顺便说一句,”他转了话题,“你们m局长来电话了,他亲自和我通了话,要我转告你,你的所作所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他最后说:”哦,请告诉他,财政部松了一大口气。然后他就挂掉了电话。“邦德高兴地笑起来。使他感到最激动的是m局长本人打电话给马西斯,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且不谈m局长的身份,他从不与国外情报机构直接联络的。邦德这才体会到,他的这番意外在情报局这个绝密机构中引起了强烈的震动。
  “就在我们发现你的那天,一个又高又瘦的独臂男人从伦敦来到这儿,”
  马西斯继续说道,他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判断,邦德对这些消息要比其它事情更有兴趣,“他选好了护士,检查了所有的工作。你那辆本特利轿车他也派人送去修理了。他甚至与琳达小姐谈了好长时间,指示她照看好你。”
  邦德想,是s站站长。他们一定给了我最好的待遇。
  “好了,”马西斯说,“我们现在谈正经事。是谁杀了利弗尔”
  “锄奸团,”邦德回答。
  马西斯惊叹了一声。
  “天哪,原来他们早就盯上了他。那家伙长得什么样子”
  邦德大致叙述了利弗尔死时的情况,他只讲了最重要的细节,其余的话省去了。
  他虽然费了很大气力,但是很高兴讲完了所要说的话。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仿佛又置身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梦魇。冷汗从他前额上沁出,他的身体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马西斯忽然明白自己太性急了。邦德的声音已越来越无力,双眼暗淡无光。马西斯猛地合起速记簿,将一只手放在邦德的肩上。
  “请原谅,我的朋友,”他内疚地说,“现在一切结束了,你很安全。
  一切进展顺利,整个计划实施得极其满意。我们已经对外宣称,利弗尔用枪打死了自己的两名保镖,然后畏罪自杀了,因为他偿还不起所欠的工会资金。
  斯特拉斯堡和北方工会正在严厉调查此事。他曾被认为是一个伟大的英雄,法国工会的支柱。可是有关这些妓院和赌场的内幕揭穿了他的真面目,所以他所在组织的人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联想到不久前托雷兹刚刚下台,会使人觉得这个组织的所有大人物都是腐朽之辈。天晓得他们将怎样收拾这个残局。“马西斯发现自己的话语产生了理想的效果,邦德的双眼又亮了起来。
  “还有最后一个秘密,”马西斯说,“说完这个秘密,我保证马上离开。”
  他看了看手表。“医生一会儿就要来赶我了。好,那笔钱呢它在哪里你究竟把钱藏在什么地方了我们也仔细地搜查了你的房间,却一无所获。”
  邦德咧开嘴笑了起来。
  “在里面,”他说,“肯定还在。每个房间的门上有一个小小的方形黑塑料板,上面写着房间号码。当然是靠走廊这边。那天晚上莱特离开后,我只是打开房门,用起子卸下去房间号码板,将折好的支票塞在里面,然后将板子上紧。支票一定还在那儿。”他微笑着。“让我觉得开心的是,呆头呆脑的英国人还能指点聪明的法国人。”
  马西斯高兴地大笑起来。
  “我猜想你这样做也从我那儿学来的,因为我曾经教过你如何揭开芒茨夫妇设置的窃听器。咱们一比一平局。顺便说一句,我们已经抓住了芒茨夫妇,他们只是临时被雇来干这种事的小人物。我们马上就会得知,他们将坐几年牢。”
  当医生板着脸进来时,马西斯迅速站了起来,最后看了邦德一眼。“出去,”
  医生对马西斯说。“出去,不要再来。”
  马西斯向邦德愉快地挥了挥手,刚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就立刻被医生撵到了门口。邦德听见一阵不满的法语消失在走廓外面。他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但是心中因为刚刚所听到的一切而感到无比欣慰。他不自觉地想起了维纳斯,然后很快睡去。
  还有许多问题尚待解答,不过,没关系,可以慢慢搞清楚的。
  第二十章 各抒已见
  邦德的身体日趋好转。三天以后,当马西斯来看他时,他已能用双臂支撑着坐在床上了。他身体的下半部还裹着长方形的白布单,但是他显得很愉快,只是偶尔出现一阵疼痛时,才见他眯起眼睛。马西斯显得垂头丧气。
  “这是你的支票,”他对邦德说。“我也多么希望口袋里能有一张四千万法郎的支票,走到哪里都神气。最好还是在上面签上字吧,我去替你将钱存入你的帐户。
  还没有发现我们那位“锄奸团”朋友的迹象。一点踪迹也没有发现。他一定是步行或骑着自行车抵达那幢别墅的,因为你没听见他抵达的声音,那两个保镖显然也没听到。这真是件怪事。我们对这个锄奸团组织了解甚微,伦敦也不清楚。华盛顿说他们了解;但是那都是些从审讯政治避难者中得来零星材料,毫无意义。就好象在伦敦街头拉住一个行人打听英国情报局的情况或者向普通法国人询问法国国防部情报处情况一样。“”那个人也许是从列宁格勒途经华沙转道柏林而来的,“邦德说。”到了柏林,就有许多去欧洲其他地区的路线。他现在一定已经回到了他的国家,并向上司汇报没有打死我。我想,他们通过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我办理的几件案子而了解到许多关于我的情况。他显然以为在我手上刻下表示间谍的标记是聪明之举。“”那到底是什么“马西斯问。”医生说这些刻痕就象一个正方形的上面带有一个尾巴的m,但不知有何含义。“”我当时只瞥了一眼就昏了过去。但是,在护士给我敷裹伤口时,我看了几次刻痕,我敢肯定这是俄文字母sh,看上去就象一个拖有一条尾巴的倒置的m 。这是锄奸团组织的缩写字母,他认为应该在我手上刻上这个标记,表明我是间谍。
  这鬼东西确实让人讨厌,m局长在我返回伦敦后肯定要我再次住院,把一块新皮移植在我右手的整个手背上。不过,即使留着这标记也没什么关系。我已决定辞职。“马西斯嘴大张着,呆呆地瞧着他。
  “辞职”他不相信地问道。“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邦德的视线从马西斯身上移开,审视着自己裹满绷带的手。
  “当我被利弗尔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时候,”他说,“我突然希望自己能活下来。
  利弗尔毒打我之前,说了一句话,至今仍在我脑中的回荡。他说我和他一直在赌博。
  现在,我突然觉得,他的话也许是对的。“”你是知道的,“他说话时眼睛仍看着绷带,”小时候,我们动不动就把人分为好人与坏人。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难区分善恶了。在学校上学的时候,孩子们很容易确定自己心目中的坏蛋和英雄,都想长大以后成为一个英雄,杀死敌人。“他虔诚地看着马西斯,语调沉稳地讲下去。
  “这些年来,我亲手杀死过两个坏蛋。第一个坏蛋是在纽约破译我方密码的日本专家。他在洛克菲勒中心美国无线电公司大楼的第三十六层楼上工作,那儿是日本领事馆所在地。我在它旁边的一个摩天大楼里的第四十层包了一个房间,从那里越过街道可以清楚看到他在房间的一举一动。洛克菲勒中心大楼的窗户都装有双层玻璃,很结实,以便起到隔音作用。于是,我在我们在纽约的分局里选了一个同事,带上两枝带有望远瞄准器和消声器的雷明顿牌长枪。我们把这些器具偷偷运到我的房间。坐等几天后,机会终于来了。我们两人商量好,他先向那人射击,一秒钟后我再射击。他的任务是把玻璃窗射穿一个洞,这样我可以通过那个洞射死那个日本人。我们的计划非常成功。正象我料想的那样,他的子弹打在了窗户玻璃上弹了回来,飞到了只有上帝才知道的地方。我紧接着开了枪,子弹正好从他射击的那点穿了过去。正当那个日本人转过脸看着被打坏的窗户时,我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脖子。”
  邦德抽了一会儿烟。
  “那次行动干得漂亮利落。距离三百码,不是面对面地搏斗。第二次在斯德哥尔摩就不同了。我必须干掉一个反对我们为德国人卖命的挪威双重间谍。他的叛变行为使我们的两名特工落入了陷阱,就我所知,这两名特工也许被杀死了。因为各种原因,这个差事必须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进行。我把行动地点选在他公寓的卧室里,用刀把他干掉了。”
  “因为这两次行动,我获得了情报局授予的双0称号,这就意味着在执行某种残酷任务时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到目前为止,”他再次抬起头看着马西斯,“一切很顺利,我这个英雄杀死了两个坏蛋。但是当另一名英雄利弗尔准备杀死坏蛋邦德,而坏蛋邦德又自认从来没干过坏事时,事情就复杂起来。坏蛋和英雄简直无法辨清了。”
  “当然,”当马西斯想规劝他时,邦德又补充说,“爱国精神使我的这些行动顺理成章。但是国家利益至上的观点已经有点过时了。近些年来,历史发展得很快,英雄和坏蛋的概念也在不断改变。”
  马西斯十分惊讶地盯着他,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头,双手抚慰地抱住邦德的臂膀,不解地问:“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想方设法要使你失去男性尊严的利弗尔不能算作坏蛋吗”他问道,“从你这番荒唐的话中,我还以为他是在抽打你的头部,而不是你的”他朝床下指了指。“你一定是被他抽糊涂了。也许只有m局长派你去对付给另一个利弗尔时,你才能清醒过来。
  我敢肯定那里你仍会高高兴兴地继续干下去的。锄奸团组织是个什么玩艺儿我可以告诉你,我可不喜欢这些家伙在法国境内横行霸道,清除那些他们认为对他们那宝贵的政治制度背叛变节的人。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无政府主义者。“他在空中挥舞着双臂,然后任其落在两边。
  看他那着急的样子,邦德忍不住大笑起来,然后又不紧不慢地说:“我自有我的道理。就拿我们的朋友利弗尔来说吧,说他是一个可恶的坏蛋一点没有假。至少对我来说,这样的结论是证据确凿的,因为他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如果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将毫不迟疑地干掉他,不是为了国家的利益,而是给我个人报仇雪恨。”
  他抬头看着马西斯,发现对方并不赞同自己这些精辟的反省论述。在马西斯看来,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职责问题。他看着邦德,故作轻松地一笑,说:“继续说下去,我亲爱的朋友。大名鼎鼎的007竟有这番高论,真让我感到非常有趣。你们英国人就是这样奇怪,为人处事就象中国人做的十锦盒,大套中,中套小,一层一层剥到最后,才会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惊人的东西。
  但是整个过程很有趣,能够培养人的智力。继续说下去吧。你也可以一层一层发挥你的理论。如果下一次我不想干一件苦差事的话,那我也许可以用你的理论来对付上司。“他揶揄地笑着。
  邦德并不理睬他,而是继续一本正经地往下说:“好,为了说清楚好与恶的区别,我们可以用两种形象来分别代表两种极端的事物,就如同雪白色和深黑色来分别代表上帝和”魔鬼。上帝是洁白无瑕的,你甚至可以看到他画像上的每根胡须。但是魔鬼呢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邦德得意地看着马西斯。
  马西斯讥讽地大笑起来。
  “一个女人。”
  “随你怎么说,”邦德说。“但是我近来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我为魔鬼及其门徒,比如象利弗尔这样的人深表遗憾。魔鬼不断地打败仗,而我总喜欢同情失败者。世上有一本专谈德性的圣经,劝人如何行善,但是却没有一本坏经教人怎样施暴。没有一个摩西似的人物替恶写一部十诫,也没有十二使徒来替魔鬼树碑立传。因此,人们就无法判断邪恶之人了。
  我们一点也不了解魔鬼。我们从父母和学校老师那里听到的都是耶稣行善的传说故事,却没有读到一本魔鬼留下的描写各种邪恶的书。没有任何对恶人的道德说教性的喻言寓言和民间传说。“”因此,“邦德继续起劲地说道,”利弗尔的种种恶行就是对“恶”的最好诠释。也许他就是在用现存的邪恶来设法创造一种邪恶的标准。我愚蠢地设法摧毁了他的邪恶,而使其对立的善良标准得以存在,因此受到了他的惩罚。我们对他的认识还很肤浅,我们只是享有一种看见和估计他的邪恶的特权。“”妙啊,“马西斯依然在挖苦邦德。”我很佩服你的妙论。如此说来,你应该每天遭受折磨,我也应该干点什么坏事,而且越快越好。可惜我真的还没干过什么坏事,不知从何着手。杀人,放火,强奸不,这些都是排不上号的小过失。我还真得请教你,到底该怎么办“
  他的脸沉了下来。“啊,但是我们有良心,我亲爱的邦德。当我们真的去干罪恶勾当时,我们的良心会怎样呢良心这个东西是很奇妙的,想躲也躲不掉。我们必须认真地考虑以上这个问题,否则我们即使在纵情享受时也会受到良心的遣责。
  或许,在我们要干坏事之前,应当首先除掉良心,但是那样一来,我们将会比利弗尔更坏。“”对你说来,亲爱的詹姆斯,这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可以辞职,另外开辟新天地。而且这样作很简单,每个人的口袋里都装有辞职的左轮手枪,如果你想辞职的话,只需要扣一下手枪的扳机就行了,不过同时,你的子弹打在了你的祖国和你的良心上。这一颗子弹既害国又害己多棒呀。真是一件宏伟大业看来我得赶快投身于这个事业才好。“他看了看手表。
  “啊呀,我得走了。我和警察局长的约会已经晚了半个小时。”
  他站起身大笑着。
  “我亲爱的詹姆斯,你真地应该去各个学院开班授课,宣传你的理论,谈谈这个令你心神不安的大问题,谈谈你是怎样分清好人和坏人歹徒和英雄等等问题的。
  当然,这些问题难以回答,各自的经历和生活观不同,答案也就大相径庭。“他在门口停了一下。
  “你承认说利弗尔向你个人滥施淫威,而且说如果他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话,你会立刻杀死他,是这样吗”
  “那好,当你返回伦敦时,你会发现一个又一个利弗尔在设法杀死你和你的朋友,毁掉你的国家。m局长将会对你谈起他们的种种罪恶行径。现在你既然已亲自领略了坏蛋的手段,就不难想象他们能够坏到什么程度。这样,你就应该挺身而出,为保护自己和你所热爱的人民而摧毁他们。对此你是不会等待或有什么异议的,因为你现在已经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模样,已经了解他们对人民的危害了。这样你也许会更正确地对待你的工作。也许你坚持只打击纯粹属于黑色的目标;但是最终你会发现周围的黑目标多不胜数,足够你对付一辈子的。当你落入了情网,有了一个情妇或一个妻子,有了需要照料的孩子时,你干起来就更有劲了。”
  马西斯拉开门,站在门槛上。
  “你的周围有很多好人,我亲爱的詹姆斯,与他们交朋友要比你成天思考这些原则和教条更真实更愉快得多。”他大笑起来。“不过别忘了我啊,我们一直合作得不错嘛。”
  他挥了一下手,关上房门。
  “嘿,”邦德想叫他回来。
  但是,脚步声已迅速到了过道那头了。
  第二十一章 两心相悦
  第二天,邦德要求见维纳斯。
  他前些时候并不想见她。护士告诉他,每天她都来疗养院,询问他的情况,并且送来了鲜花。邦德并不喜欢花朵,他让护士把鲜花送给了另一个病人。这样做了两次后,她就不再送花来了。邦德并不是要得罪她,主要是不想自己身边的气氛太女人气。花朵既能转达送花人的致意和问候,也能转达同情和爱情。邦德讨厌别人怜悯他,更不喜欢受人宠爱和娇养,因为这样他便成了瓶中的花,或笼中之鸟,失去了可贵的自由。
  邦德不愿意向维纳斯解释这个问题。同时他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一两个他至今模糊不清的问题,就是事故发生时她到底作何表现。她的回答肯定是要证明自己是个无辜者。然后他将把一切报告给m局长,由m局长来思考这些问题。当然,他不愿意过分指责维纳斯,因为那样也许会使她失去工作。
  另外,他暗自承认,还有一个伤脑筋的问题也是使他迟迟不愿见她的重要原因。
  医生经常和邦德谈论他的伤势。他总是对邦德说,他的身体所遭受的打击不会留下可怕的后遗症。他说过,邦德将完全恢复身体健康,并且不会失去任何生理机能。但邦德的双眼和神经方面的敏感度和这些令人愉快的保证不相符。他的肿块和伤口还很疼。当镇痛剂的作用消失后,他又处于难以忍受的痛苦之中。首先,他老是被痛苦的回忆折磨着。在他被利弗尔毒打的一个多小时里,肯定要患阳萎病的思想一直在折磨着他。他的心灵深处已经烙下了精神创伤,这种创伤只能通过以后的实际经历来治愈。
  自从邦德第一次在“隐士”酒吧里见到维纳斯以来,他就认为她是自己理想中的人。他知道如果那天在夜总会维纳斯的反应更加热情一些,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意外,如果不发生绑架事件,他那天夜里就会与她共作鸳鸯梦了。甚至后来他在汽车里和别墅外看到她那赤裸的双腿想象着她的其它部位时,他还立刻涌起一阵强烈的欲望。
  而现在他可以再次见到她了,却担心起来,担心自己的神经和身体对她那富有魅力的美貌没有反应,担心自己没有性的冲动,担心对她冷漠无情。
  他已把他们的这一次见面当作一种考验,想知道又怕知道考验的结果。他承认,这就是他把他们的重逢拖延一个多星期的真正原因,这样,他可以让身体恢复得更好一些。他本想再拖一段时间,但是他又明白,给局长的报告不能再往后拖了,必须马上写,否则伦敦的使者随时可能到来,聆听整个事件的过程。今天见面和明天见面不会相差多少,况且,他最终还得见她的。因此到了第八天,他表示愿意接待她,时间安排在大清早,因为经过一夜的休息后,他会感到精力充沛,头脑也最清醒。
  不知怎么地,他原以为她一定会是苍白无力弱不禁风的样子,根本没有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健康红润朝气勃勃的姑娘,穿着奶白色的柞蚕丝衣服,系着一根黑色皮带。她高兴地穿过门,走到床边微笑着看着他。
  “天哪,维纳斯,”他做了一个欢迎的动作说道,“你的气色好极了,你一定从不幸的泥坑里拔了出来。你是怎样晒得这样黑的”“我感到非常惭愧,”她坐在他身边说道。“你躺在这儿的时候,我却每天下海去游泳。
  医生说我必须游泳,s站站长也说我必须每天游泳。我想,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整天呆在自己的房间闷闷不乐地熬着时间对身体也没好处。于是,我沿着海岸找到了一块极好的沙滩。我每天吃完中餐,拿着一本书去那儿,回来时只要在沙丘上走很短一段路就能到达车站。我尽量不去想,这是通往那幢别墅的道路。“她的声音颤抖着。
  一提及那幢别墅,邦德的眼睛就闪动起来。
  她鼓起勇气说了下去,没有因为邦德的沉默而停止说话。“医生说,你很快就能自由运动。我想也许我想也许我过一些时候可以带你去那个海滩。医生说游泳对你的身体有好处。”邦德哼了一声。
  “天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游泳,”他说。“医生是在胡说八道。如果我真的能游泳的话,也得先一个人躲起来练练才好。我不想吓坏了旁人,”他看了一眼床的下部,“我的身上到处是伤疤。但是你可以自己去海滩,我没有理由阻止你去享受洗浴后的快乐。”
  维纳斯听着他这样凄苦的话不禁吓愣了。
  “很抱歉,”她说。“我只是想我只是设法”
  突然她热泪盈眶,强忍呜咽地说:“我只是想我想帮助你恢复健康。”
  她的声音哽噎住了,无限悲怜地看着他,承受着他那带着责难性的目光和态度。
  然后她情不自禁地痛哭起来,将脸埋在双手里抽泣着。
  “我很抱歉,”她用一种哽咽的声音说道。“我很对不起你。”她伸手从提包里摸出手帕。“这完全是我的过错,”她用手帕轻敷着双眼。“我知道这全是我的过错。”
  邦德立刻变得温和起来,伸出一只裹着绷带的手,放在她的膝上。
  “没关系,维纳斯。我很抱歉我刚才的态度这样恶劣,这只是因为我很嫉妒你能日光下沐浴,而我只能躺在这里。只要我好一点,我就和你去那儿,看看你沐浴的海滩。这当然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能够出院陪你去游泳真是太好了。”
  她握了握他的手,然后站起来,走到窗旁。急忙擦去自己的泪水,修饰了一番,接着,走回到床边。
  邦德温情地看着她,就象所有外表冷漠内心严厉的男人一样。
  其实,他很容易动感情,况且,她又是那样美丽。邦德感到自己非常喜欢她,决定尽可能自然温和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他给了她一支烟,两人谈了一会儿s站站长的来访和伦敦对击败利弗尔的反应。
  从她所说的情况来看,显然这次行动计划已经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
  故事仍在全世界流传着,英国和美国的很多特派记者来到矿泉王城,想采访在赌桌旁击败利弗尔的那个牙买加亿万富翁。他们跟踪到了维纳斯这儿,但是她巧妙地搪塞了过去。她对他们说,那位大富翁将去戛纳和蒙特卡洛用他赢来的巨额赌本再做一次豪赌。于是跟踪大军去了法国北部。马西斯和警察局去掉了所有其它踪迹,报纸记者只好将注意力集中到斯特拉斯堡和法国工会总部目前的混乱状况上。
  “顺便说一句,维纳斯,”邦德过了一会儿说,“那天晚上你从夜总会离开以后,究竟出了什么事我所看见的只是你已被绑架了。”他把在赌场外面的情景大概地告诉了她。
  “我想,我一定昏了头脑,”维纳斯避开邦德的视线说道。“当我在大厅四处找不到马西斯时,我就出了大厅,看门人问我是不是琳达小姐,然后告诉我那个送纸条的人正在台阶右边的一辆汽车里等着我。我认识马西斯只有一两天时间,不知道他的工作方式,因此我不存任何疑虑地走下台阶,向汽车走去。汽车隐约停在右边不远处的荫影中。就在我朝那辆车走去时,利弗尔的两个保镖从另一辆汽车的后面跳了出来,将我的裙子往上一掀,便把我连头带手蒙得严严实实。”
  维纳斯的脸红了。
  “这个手法听起来很幼稚,”她用后悔的目光看着邦德,“但是效果确实很可怕。我完全成了一个囚犯,虽然我在大声叫喊,但我想声音不会从裙子里传出来。
  我用尽全身力气踢他们,但是毫无用处,我的双臂已完全失去了作用。我就象一只翅膀被扎起的小鸡一样。他们把我拎了起来,塞进汽车后部。我不断挣扎,汽车发动后,当他们想用一根绳子束住我头上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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