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支队一个新来的小孩儿,成天活力四射,这连续几天高强度工作,都给他折腾成腌菜了。
封路凛一回头看他摩托都骑得快飞起来,皱眉吼道:“停着!”
他低下头朝传呼机喊话:“乔策!调一号口监控!”
晚上郊区入城的路口上车辆不多,小车与大车几乎都要挤到同一条道上去,那些挨着大货车停的小车避不开强挤,只得一路摁着喇叭冲。
交警队人人腰间都挂了强光手电,但在车灯与路灯交错照映下,它们几乎起不了太大作用。
路边站着值班的乔策正在心惊肉跳,看清了屏幕上显示的确实是大货车,连忙道:“凛队凛队,一号口渣土车,超载……目测满载六十吨。”
封路凛一听,没半点儿犹豫,跨上摩托指挥全队去远处拉警戒线。他手心已紧张出汗。
人都是血肉做的,遇到紧急情况,心跳根本稳不下来。
将近几十双眼睛,眼瞧着那辆超载大货车从临检路口开过来!
大车司机明明看着这交警队设了点检查,却拒不停车,看路灯昏暗,踩油门冲过了第一道临检点。车上满载的吨位惊人,如果强行入了市区之内,后果不堪设想。
那晚上封路凛几乎是想也没想,拿起传呼机吼道:“二号路口拦截!”
年纪大经验足的队员一眼就看出来封路凛想做什么,惊于这新上任的队长胆识过人,连传呼机都顾不上用,跑到马路边上,对着封路凛嘶吼:“六十吨!封路凛!你小子别乱来!”
白仰月那一拨人终究是嫩了点,都愣了半秒。
这临检点就他妈剩三辆摩托车,这一渣土车撞过去连t-72坦克都能掀了,拿什么拦?!
封路凛从小生活环境不同,少年期的摸爬滚打经历丰富,还偏生就是个不怕死的。
他把传呼机一扣,调整好呼吸,不顾耳边风声狂啸,踩了油门就过去
这支外勤巡逻队的所有人,就这么在路边,喊的喊,冲的冲,眼睁睁看着封路凛在那电光火石之间,纠住摩托把手一倒,半个身子离了座。
再斜着将那么重一辆警用摩托,猛地推塞在大货车前轮下……
一阵刹车声起,尖锐刺耳,周围有小车吓得靠边停了下来,尘土烟雾散尽,所有人都看见封路凛捂着胳膊,从车轮中滚出来。
“我去……凛队,你疯了吗!”白仰月首先喊起来。
封路凛闭上眼躺在离车轮十米不到的地方喘气,浑身发软。
他歇了没几秒,立刻滚地爬起来,蹲在马路牙子上。
他的警帽都掉了地,露出一头短寸,鬓角黏腻涔涔,全是汗。
冷汗。
等他垂下眼,能看到左眼皮上有道两厘米长的浅淡疤痕,旧的。
大货车满载的沙土摇摇欲坠,白仰月他们顾不上别的了,分了一拨人去分流社会车辆,一拨人去渣土车旁喊话让司机下车,路边儿值班的乔策和几个队里的兄弟也冲到马路边,去拖封路凛的身子。
“别动我,”封路凛喘道,“人呢?”
“弄下来了,在那边登记,”
乔策敢肯定在场的人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着急地说:“凛队,你这太危险了……”
封路凛只感觉耳边震得嗡嗡直响。他摆摆手,嗓子被灰尘呛得够疼:“停了就行。别说了。”
凌晨一两点,他们又把违章司机送到局里办手续。
接着,交警支队在所里总结了一下今晚的情况汇报,全体敬礼过了,才算值班结束。
新一轮的夜勤又轮流上岗。
是真的累。
封路凛把摩托停到支队门口,差不多两点半,走了一条街的路,才晃到一处偏僻的停车场内,钻进越野车里坐好。
他闭上眼长吁一口气,忍下颤抖。说实话,他眉骨处擦伤还有些疼。
这样的事,迟早都还会发生。今天不是他拼了命去拦,那就是明天城里又有人要出事。
封路凛在市里的家离上班的地方挺远,开车都差不多要半个小时,他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
他才脱了鞋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见封万刚整个人身形如山,坐在沙发上抽烟,满屋子都是味道。
父子二人,沉默。
封路凛抹抹额头,暗自庆幸还好没流血,开口率先打破一池平静:“爸,您还不睡。”
“封路凛,我就你一个儿子。”
封万刚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疲倦,“我调你到新环境来,是锻炼和协助我。而不是让你去送命的。”
猜都是这事。
封路凛心头一紧,每次都是支队上一出事,准有人给他爸汇报。
“明白。”封路凛点点头,在沙发边站得笔挺。
“明天去检查一下,”封万刚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说,“我告诉过你很多次,做这份工作,不怕牺牲,不代表随意牺牲!”
封路凛又一点头,沉声应道:“好。”
封万刚一愣,把烟灭了。
他从十二点回来就一直在这儿坐着抽烟。
在回家的路上,秘书打电话过来说了儿子今晚的事,他就心悸到现在……
他这个独子,还真没让他放过多少心。封路凛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狠劲儿满身,做事不拖泥带水,硬茬一个,没人得住。
封万刚在市里当了好几年的局长,公安方面一直抓得很紧。他兼顾着上千万人的生命安全,到头来却好像连自己最亲的儿子都保不住。
当初把封路凛送到军校去的决定,就像一个早就埋下的隐患。
不过现在后悔也没多大用了。
见封路凛又开启了单机模式,只听他讲话,不怎么反驳,封万刚叹一口气,说:“最近过年,市里人多车多,也有一群兔崽子又开始折腾。你多盯着点,也保护好自己。局里老开会,你有空就过来跟着听听安全讲座。”
封路凛后半句话没听进去,只捡了前半句,问道:“爸,您之前跟我说那位,姓风?”
“几年前的事,不提。”封万刚脸色一变,揉了揉眉心:“不过,你怎么忽然问起来了?”
封路凛说:“我跟风叔的儿子碰过面。年三十晚上查车,我给他贴了。”
封万刚皱眉道:“他应该是不认识你……”
他有些犹豫,端起桌上凉了一半的茶喝一口,“避出事,你们少接触。”
“再说吧。”封路凛利落道。
他向来生一根反骨,拗着不点头,扯了纸巾去擦脖颈的汗。
冬夜的寒风穿堂而过,他浑身都发了凉。今晚好在是冷雨夜,并无月光耀眼。不然光亮入屋,父子二人将对方的轮廓都看清楚了,那才是尴尬得说不出话。
芥蒂太多,或许只有在黑暗中,脆弱的人才能开口。
封万刚缓缓起身,合上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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