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孤城 白蛋 全集》第 17 部分

  功能 和 功能!范芦的声音不稳。“若他犹疑,我也可送他到您那里去。”
  侯雪城摇头。“但是我又好想他活着。我想知道他安稳幸福后才死去。但是我等不到了吧?我等不到了吧?”
  范芦张了张口,知道说什么都已经无用,大家都已经猜出,今夜便是侯雪城的死期。惜惜和怜怜已经低声啜泣起来。
  范芦伸手想握住侯雪城的手,却又缩了回来。直到最后,仍是不敢稍微冒犯。
  侯雪城自言自语般的道:“以后,我也无法再帮他任何事情了。我的流泪,是因为牵挂。从小到大,这个人一直是我的牵挂。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好好的,可是我离开以后,他仍能这样好好的吗?他难道要抱着对我的记忆永远活下去吗?”
  老太君柔声的道:“你不必担心靖儿,他够坚强的。”
  侯雪城却似没有听见,轻轻的道:“若是掉换立场,朱靖死去,我一个人仍能活下去,我不会随他而死。我够坚强,够绝情。而朱靖那么弱,他一向比我弱,他一个人能忍受吗?”
  朱靖一向,那么的寂寞。
  人的悲痛,会随着时间淡去,记忆的伤痛终会被时间抚平,而我也会慢慢被遗忘吧?遗忘了我也无所谓,那个带霉的韩晚楼会好好照顾他的,照顾一个如同行尸走r的朱靖……
  侯雪城低下了头。只觉得心头痛楚,又是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身旁的人俱都手忙脚乱起来。侯雪城却不理会。
  他心情一激动,冰心诀便自然发动,顺着他体内的脉络逆行。一时间他只觉得全身痛楚难当。
  竟然练习冰心诀的人会流泪,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想克制这样的情绪,却又完全无法控制。胸口的痛楚有如火烧。即使是他这样耐力十足的人,仍是难以承受。
  再这样下去,他必将气血逆流而死。今夜便是与朱靖诀别之夜吗?我竟看不到他最后一眼吗?
  老太君想起他为朱靖所作的一切,如今落到如此惨境。看他痛楚的面容扭曲,眼耳鼻都参出血来。不禁老泪纵横。“雪城,你有什么想要交代的,告诉太君,我必定替你办到。”
  侯雪城吃力的摇头。“我从无牵挂……除了……朱靖……”
  老太君的眼泪喷洒出来。“你就那么的爱他?但你们都是男儿身……天理不容的……”
  侯雪城即使在剧痛之中,听了此话仍露出了讥嘲的笑意。“天理?你们的礼教,就代表天理吗?我……绝情绝性半辈子,我连自己都不懂得怜惜,却为了朱靖而甘愿做任何事。”
  他不住的咳嗽,仍是继续说道:“……我的确不懂得人类的感情,我也不想懂那些礼教规条,我只要爱朱靖就好。”
  “雪城……”老太君不知该说什么,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根本就是一种错误?
  侯雪城缓缓的往下说,仍带着那份傲然的讥诮:“大家都问我是否后悔,恐怕连朱靖都想那么问我。但是我从未觉得如此幸福过……我后悔吗?”
  他闭上双眼,脸容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平静与温和。“不,我没杀了朱靖,真好。遇到了朱靖,爱上他,真好。即使他不爱我,即使他忘了我,我都觉得……真好……”
  侯雪城忽然笑了,缓缓闭上眼睛。所有人呼唤他,他都不再有动静和回应。
  半个时辰后,他轻轻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息。
  冰雪孤城第三部-08 静夜(后篇)
  寒夜中的孤灯,一闪而灭。在黑暗中,所有人都听的到彼此悲伤而绝望的呼吸和震颤。
  待怜怜重新捻亮了烛火,黄封第一个发声,他的声音呜咽而暗哑。“你们谁都不要拦我,我要去禀告王爷。师叔祖他……竟连王爷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惜惜哭出了声音。她服侍侯雪城最久,即使侯雪城一贯的冷淡,却从未为难过她。即使她有时服侍上出了错,侯雪城也只是看她一眼,自去作好。从无叱喝严责过她。
  从朱靖将她拨给侯雪城,她便一心一意的服侍,将他当成正主。此时主人死去,她的眼泪奔流,竟无法停止。
  “站住!”老太君龙头拐杖拄地,发出沉重的敲击声。她厉声道:“侯公子已经去了,你现在告诉王爷有什么用处?想破坏婚礼吗?咱们现在……现在只能……”她一时哽咽的说不下去。
  便在这时,房内忽然缓缓y寒起来,众人都打了冷颤。慢慢气流在屋中形成,竟卷起一阵狂风,寒气袭人。所有人都惊呼出声,睁不开眼睛。
  范芦念着主人,想冲过去护住他尸身,但是狂飙的气流却是以木床为中心向外发出,他一步也无法接近。
  此时正值初夏,却有雪片卷入,众人惊心之余,都不禁战栗。
  过了半盏茶时间,狂风忽然静止了,众人惊魂甫定。随着惜惜的惊呼,众人往床前望去,只见侯雪城原本躺卧之处,竟已凝结成冰。
  那是一块巨大而光滑的冰面,把整个床褥都包裹住,隐隐约约只见到侯雪城的人形。
  “宫主!”范芦惊愕的敲击冰面,以他功力之深,全力击出,那层冰却丝毫无损。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在此时,花轿虽还未到,外头却已锣鼓之声大作,鞭炮响彻云霄。下人来报,皇上驾到。这是何等的尊荣,皇上亲临宠臣婚礼,但房内众人却愁容满面,彼此对看。老太君由侍女们扶持着,发出命令。
  “这里之事,在明晨j啼之前,谁也不可泄漏,尤其不可告知王爷……我们只能求老天有眼,能让婚礼顺利完成。”
  她颤颤巍巍的起身离开卧房,前去主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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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天府不愧是皇帝所在的京城,即使以臻暮色时分,仍可听见吹箫歌唱的声音。也许是因为皇帝重臣兼侄儿的庆王办喜事的关系,城内各个街道都比平时还要明亮。尤其是几条主要官道,一到了傍晚,便成了人群聚集的夜市。
  当迎亲的队伍回来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天的锣鼓,鞭炮甩的震天响,整个昏暗的顺天府,似乎都为这喜庆的鞭炮声所惊醒了。
  庆王府的喜庆,可说是京城的一大喜事,文武百官都亲来到道贺,连皇帝都亲临主婚。王府的外庄大院已经摆满了流水席,宴请不相干的客人,内庄则挤满了王公贵族等身分显要的贵客。
  第一大厅的隔扇已经拆卸下来,与前后院连成一个高堂,支起衫架子,搭起席棚,约四十尺高,把整个正院和侧院都罩了起来。所有人一进厅,在走进了绿底喷漆的四扇屏风之后,就犹如进入了一个八十尺深广的大厅一般。
  大厅尽头,三尺高的红烛相互照映。四周墙上挂满密密扎扎的红丝绸帐子。种类之多,只能将大部分折叠起来,只剩下送喜幛之人的名号露在其外。顺着石阶上走,通到里头的正厅,便是举行婚礼的喜堂。
  朱靖将新娘从花轿上牵了下来,虽然左右贺喜之声不断,但他却神色木然。
  雪城现在是否还在昏睡之中?是否还痛苦难当?雪城,你再忍耐一下,我必然会治好你,绝对不叫你受苦。大家怎样责骂我都没关系,说我负心也无所谓。
  我只知道,无论用什么手段,无论忍受什么屈辱,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绝对不让你再禁受这样的苦楚。
  隔着头巾,韩晚楼的声音也十分焦虑,“靖哥,我已经和我爹说好了,等到拜堂一结束,他就命人将剩下一半的寒魄丹交给你,侯雪城命很硬,只要撑的过今晚,他不会有事的。”说完语声已带哭音。
  “我只觉得对不起你。”朱靖低沉的道:“你明知我喜爱之人不是你,却仍愿意委身于我。”
  “我想救侯雪城,我想救他,不要他死。如果能有我可以尽力的,我什么都愿意做。”眼泪从喜帕内低落地面,韩晚楼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该喜该愁。嫁给靖哥是她十多年来的心愿,今日如愿以偿,但她心心念念的,却也只是那个人,那个朱靖心头的男人。
  “等救了侯雪城,靖哥你放心,我绝不会打扰你们。我喜欢你,也喜欢侯雪城,今日之后该将如何,其实我心里也没个准头。不过只要侯雪城能活下来就好,其他都不重要,靖哥你说是不是?”
  朱靖紧紧牵着她,眼睛登时红了,说到底,最负心的是谁呢?他辜负了侯雪城,也辜负了韩晚楼。但这的确都不重要,只要知道雪城能活着就好。
  寒魄丹的药效,其实只能续命,并不能治疗一切。也许侯雪城一辈子都只能躺着,但即使他面目全非,即使全身残废,即使雪城自觉生不如死,朱靖也不想放弃。
  我绝对不会放开他。那样吃尽苦头,一心一意只想着我的人,那个我从小看他长大,那个洁癖任性,骄傲无情的男人,他只属于我,而我也只属于他。
  这时,赞礼已经开始唱词。喜堂中的这对新人,开始向祖宗牌位行礼,接下来便要向大厅里侧尽头正坐的皇上和太君叩首。
  赞礼这时高唱:“下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立,下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接下来,便是新郎和新娘互拜了。朱靖凝视着韩晚楼头上的喜帕,木然弯下腰去,心思却早已飞到后庄侯雪城身上。
  雪城,你等着我。
  但朱靖和韩晚楼却不知道,此时的侯雪城,已经气绝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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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雪城的确已经算是死去。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忽然间,范芦念给他的第九重补遗如闪电般映入他的心房。
  十方来去,性理皆空,真知微见,玄妙其中。
  披拂日月,咀嚼烟霜,几番风雨,硕果依旧。
  千载朝暮,万物存亡,显昧两曜,生死一朝。
  我之非我,凋而不凋,若有若无,若存若亡。
  大情至性,大音希声,至善无别,至爱无私。
  去不谓损,来不谓饶。拈心敞见,返璞归真。
  他缓缓的念着:“……大情至性,大音希声,至善无别,至爱无私……”
  是啊,来去各方那么多年,才察得所谓真知微见,其实就含蕴在生活中。对岁月的体会,是在当经风历雨后,才知道那个最真实的“自己”仍然是存在的。
  只要是人皆有生死,万物皆有盛衰。只要能察得最真实的那个“我”,不管年纪多大,精神都能维新。而所谓的那个“真”又是什么呢?说他没有,却又是有,说他存在,却也不是实体。
  所谓最高“情”的境界,便是至性,最美的“音”,便是无声,最好的“善”,就是不要有分别,最大的“爱”,就是无私无待。
  这样至情至性,是减去了什么也不谓为损,来了什么也不会嫌多。当敞开自我的主观,打开自我的心门,就能返朴归真。
  一瞬间,侯雪城忽然领悟到冰心诀的真谛,便是“大情至性,至爱无私”。所以冰心诀第一层开宗明义便写着,需要至情至性,纯朴干净的人练习。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领悟如此的真谛。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冰心诀,不在前八重,而是最后一重,才能与天地同道,万物协调为一啊。要懂得真正感情,知道自身所要,勇于追求,不计荣辱,不念自身,心心念念只在对方喜乐之人,才能练到第九重。
  竟然在最后一刻才领悟到这样的奥义,他有点想苦笑,又觉得不枉了。即使如此,在最后一刻,他心中所想念的,竟然不是大静神功的完成,而是朱靖。
  朱靖你和韩晚楼成亲,我真的很担心,那个带霉的女人会把霉运带给你,以后我不在了,谁为你抵挡呢?我没法子保护你了。朱靖你以后和韩晚楼玩游戏后,千万要记得净身擦牙……吃猪脚面线……
  不过那游戏一开始真是很痛的,韩晚楼今晚会哭死吧,朱靖那个真是很大的,韩晚楼最喜欢发脾气,虚火容易上升,我看隔日韩晚楼必然无法坐下……那时候我p股痛了三天……韩晚楼的p股我看至少要痛上十天……
  这个念头还未结束,侯雪城深深吸了一口气。心跳骤然停止。
  冰雪孤城第三部-09 双飞(前篇)
  侯雪城被冰封的身躯渐渐隐没于沉重的暮色中,就像没入漆黑的大海。那被夕阳辉映,闪着七彩的冰面,像是在黑暗来临之前最后一道彩霞。
  惜惜静静守着侯雪城的屋子,在他凝结的冰面前蹲了下来。长长的裙摆曳地,发出轻微的悉索声。
  她俯视着冰层,在微光中,侯雪城雪白的衣襟前仍有着鲜红的血痕,那是他呕血时喷洒出来的。鲜红的刺眼。
  在那样死一样寂静的空气中,渐渐响起一曲沧茫的歌声。
  “夫承天之气运,何仓皇其短促?
  或青年而早夭,或孕子而逢灾。
  悲前哀之未泯,复新忧之继来。
  候朝阳之难遇,先晨露而佚散。
  感韶光之无回,心憺憺而失欢,
  晴空高而难企,怀此恨与谁知?”
  悲凉的嗓音划破了寂静的暮色。然后由低而高昂起来,向上盘旋,直至暗哑无声,只剩下嘶哑的余音。
  那是范芦所唱的哀歌。惜惜默默的垂下泪来。
  夕阳西下,而断肠人在哪里呢?她抬起头,看着窗外树梢上的范芦,范芦神色木然,凝视着远方天边。天空静谧,偶尔有几只昏鸦发出凄鸣,但范芦却视而不见。
  侯雪城离开人世,也带走他的一切。
  暮色渐渐深沉下来,房内不知何时,已是一片黑漆。窗内与窗外,一男一女默然静立着。即使前庄的喝采鞭炮声不绝于耳,在这个空间中却似乎完全无法传入。在那样绝对寂静中,一点声响都可听闻出来,惜惜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一种龟裂的声响。
  她回过头去,并无异状,那层厚冰仍然凝结,在其中的白衣男子,也依旧紧闭双目,清绝天下的脸孔静谧而冰冷,就如同以往般,但是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惜惜无法想像,当王爷前来看到侯雪城已冰冷的尸首,将会如何的疯狂。她低垂下头。
  脚下传来湿意,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绣花鞋已被地上的清水所浸湿。惜惜觉得不对劲,抬起头来,只见冰面之上凝结着水气,正缓缓朝地面低落。
  冰面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其中竟夹杂着些许的龟裂之声,惜惜向后退,被其中的诡奇之处吓得发不了声,忽然之间,她后退的身躯撞到一个人体,她惊叫出声,回过头来,竟是范芦。
  范芦没有看她一眼,一把将她推向后去,眼睛直盯着凝结的巨冰。他走向前,眼中现出异色,伸出手轻抚冰面。才触及时,便听见一阵密集的“劈哩啪拉”的轻微碎裂之声,那声响越来越大,最后竟隐含著“轰隆隆”的风雷之声。
  范芦疾向后退,刚退开几步,便见那冰面震动起来,原本清澈可直看到内部的冰层,因为龟裂,已变成白茫茫的一大块冰石。随着剧烈的震动,巨冰s出极为强烈的白光。范芦侧过了头,无法直视,知道异兆即将出现,一把将惜惜护入怀内,运功抵挡那开始四s的气劲。
  房内的空气如针般狂飙起来,盘起一阵一阵的狂风,风声呼啸越来越盛,惜惜忍受不住,只能不断狂叫。范芦压低她的身躯,“噤声!”
  便在此时,空中传来一阵炸裂的巨响,一声又一声的传出,那巨大的冰面竟然爆开,碎块不断砸出,连屋顶都被砸出一道又一道的缝隙。范芦紧紧按住惜惜,用身躯护住她。巨冰炸出的石块越来越巨大,竟穿透了范芦护身罡气,重重的砸在范芦背部。
  正在范芦即将挺受不住时,一切的声响忽然静止,空气急剧的流旋也无影无踪。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太失礼了,在我房中抱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范芦狼狈的抬起头来,与那双冰冷的眼睛对视,忽然间他泪流满面。“宫主!”狂喜之下,声音也忍不住呜咽。
  范芦眼前这人,的确是侯雪城。只见他那双原本如薄冰般的眸子,正冷冷的看着两人。但虽然与从前般冰冷,却已无那种死寂而毫无人气之感。而那本就已是丰神秀绝的容貌,此时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润之意。有如上好的美玉,已是毫无瑕疵。
  范芦几乎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只是痴痴的盯视着他的脸孔。他知道,侯雪城的大静神功已趋功德圆满。
  大静神功是一种武功,冰心诀却是一种心经。即使武功被禁制了,心经仍能继续修炼。当冰心诀从“不惊不嗔,无情无欲”迈入第九层“大情至性,至爱无私”后,便已算脱胎换骨,大静神功也已登峰造极,任何禁制都将对侯雪城无效了。
  前庄鞭炮不绝,这里的异变显然并未曾影响喜庆。但婚礼时龙蛇混杂,朱靖怕后庄被有心人侵入,因此布满护卫。此时这些守卫惊闻巨响,俱都赶来探看,范芦紧守屋门,挥退众人后,才热泪盈眶的看着自己的主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侯雪城一脚屈膝,一脚盘坐,姿态随意,脸上的神情也很淡漠。他拨开凌乱的头发,“此时,朱靖正要拜堂了吧?”
  范芦才如大梦初醒,急道:“不错,宫主您既然已大功告成,就快去阻止王爷成亲。”
  “急什么。”侯雪城只盯着自己衣上的污迹,那是之前身上脓疮流出来的污血。他露出恶心的神情,微一振衣,瞬间已将身上的衣上剥的一丝不挂,那污衣已被他抛到窗外。
  只见他赤条条的走下床铺,面对面红耳赤的两人,奇道:“你们干什么?我要沐浴,惜惜你下去准备……范芦你急着出去做什么?海无极司马俦已死,既然你来了,难道要我自己洗浴吗?”
  惜惜已经逃出房间,去替他准备沐浴事宜。但范芦却避无可避,只见他窘红了脸,眼睛不知该看到哪里,侯雪城完美无暇,修长均匀的身躯就正在他眼前四处走动。
  那小麦色般漂亮的身躯简直让他喷鼻血,但是眼前之人是最尊贵的宫主啊,他连一丝邪念都不敢有。
  侯雪城活动着筋骨,“……这些日子每天躺着,都快变成猪了。说到猪,等一下又要见到韩晚楼了,你要惜惜稍后去煮猪脚面线,这种霉气,就算功力再强,也是抵挡不住的。”
  范芦只好干笑,转过身去。侯雪城却绕过他,又走到他正面,他不懂为何范芦要这样别扭。“范芦你上前来,我和你过个招,我要看看我大静神功精进到什么程度。”
  范芦苦着脸,用眼角瞄了一下侯雪城的赤l。“……现在吗?不会吧?”
  侯雪城沉下脸来。“废话少说,亮你的兵器。”
  当与范芦过完招,活动了筋骨,痛快的沐了浴后,侯雪城好整以暇的吃着惜惜端上来的点心。当然,远远的,在桌面最角落之处,摆着一碗侯雪城最痛恨的猪脚面线。
  侯雪城武功精进到何处,从他吃点心的方式犹可窥见,只见他随手一挥,只见那特地从宁波运来的汤团便被他凌空对半剖开,里头的馅料极有顺序的飞舞出来,在另一个盘中一颗接一颗叠起。
  由于那手法妙绝巅峰,惜惜偷偷算了一下,整个馅料塔竟然高达三十五颗,也不曾轻轻晃动一下。最奇怪的是,那些个软软的馅料竟然没有丝毫变形。那必须眨眼间将所有方位角度和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才有这样的可能性。
  侯雪城不吃汤团馅,只吃汤团皮,他慢慢吃着,神色凝重。范芦以为他想着朱靖的亲事,便试探道:“宫主,您既然已经没事,便请您去阻止王爷的婚事吧。”
  惜惜也道:“是啊,公子,花轿早已到府,吉时也只差半盏茶时辰就到了,马上就要开始拜天地了,您得快点去阻止啊。”
  侯雪城闭目沉思半晌,“武学一途最高境界,许多人都说,莫过于人神合一,信手拈来,草木皆兵。其实不然。该是心中已无胜负,心无挂碍,无胜败之念,自然天下无敌。其实武学一门,随手都是武学。”
  他微微一招手,一整个豆沙馅的高塔已然散开,有如舞蹈般,每一颗都在空中交互飞舞起来。
  “大静神功,算是道家的绝顶武学。在道家练气的最高境界,一般来说,该是‘神系玄境,晴雨由意,幻化元婴,瞬息千里。观体有成,化身万亿,无存无灭,永寿天地。’”
  随着他的语声,那些馅料竟然发出亮光,随着侯雪城双手的劲气明灭不定。
  两人愣愣的看着,只见在侯雪城的内力吸引下,所有馅料合而为一,带着吞吐不定的光焰,成为一个碗大的球体慢慢落下。
  侯雪城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接住,慢慢将它柔捏成形,自语似的道:“天下武功,练到极致,总以无招之招为最高。处处为剑,谓之神、谓之尊、谓之圣,此乃练武人的最高境界。”
  两人听了半天,终于明白在此时此刻,侯雪城还浸y在武学的境界,大概根本没把朱靖成婚的事情放在心上。
  范芦急道:“宫主你还在想这个?王爷要成亲啦,您还不阻止吗?”
  侯雪城终于抬起头来,奇道:“他成亲我为何要阻止?我现在武功大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以保护朱靖。也不必怕韩晚楼带霉给我。”他停了一下,语气有点不确定。“……再怎样,也有猪脚面线可以去霉气……吧……?”
  范芦截口道:“不是说这个啊,宫主。”他知道侯雪城根本不把世俗之事看在眼里,朱靖不管是否成亲,对他而言都没有差别。
  事实也的确如此。侯雪城只求自己能有机会对朱靖好就可以,朱靖不管对他好也罢,不好也罢,成亲也罢,不成亲也罢,他都不放在心上,也丝毫不关心。并不求朱靖对他忠实什么的,他也没有那种观念。
  朱靖就算成一百次婚,也还是朱靖,不是吗?
  他继续凌空揉捏着手中的馅团。
  惜惜看范芦急得抓头挠腮,不禁嫣然一笑。柔声帮腔。“公子,王爷成亲,您当然不必放在心上。不过王爷为了这门亲事,可是烦恼的紧哪。”
  侯雪城不以为然,“朱靖一直都很喜欢韩晚楼,当初还要我替他去救人,若不喜欢,救她做什么?朱靖最谨守那些劳什子礼教规条了,韩晚楼是他的未婚妻,自小就要娶的,他有何好烦恼,该很快活吧?”
  范芦大声道:“宫主,成亲代表以后王爷要和韩姑娘生儿育女啊。您到底明不明白?”
  侯雪城的眼睛没离开过手中的馅料。语气仍是漫不经心。“那也很好啊,我和朱靖两个都生不出孩儿,最好韩晚楼替我们一人生一个,这样朱靖有后,我傲神宫也有下一任宫主,不是皆大欢喜吗?”
  范芦愕然道:“什么一人生一个?”
  侯雪城终于抬起头。“当然是韩晚楼替我和朱靖,各生一个孩儿啊。”
  范芦开始口吃。“但……韩晚楼嫁的是庆王爷,为何……要替宫主生娃儿?”
  侯雪城奇道:“你这话问的奇怪。朱靖娶了韩晚楼,自然也就等于我娶了韩晚楼,因为我和朱靖是不分开的,所以我才要预备猪脚面线啊。难道她只打算生朱靖的孩儿吗?”
  冰雪孤城第三部-09 双飞(中篇)
  惜惜看范芦已经在喃喃自语,开始不知所云,她知道侯雪城一向不通事务,一般的常理和规条,他根本不屑理会。若要劝导,必要从他在意的地方着手。于是帮腔道:
  “但是王爷不愿意啊,他谁都不要,只想要公子一个人。一个人若和不爱之人成亲,身心都即将被摧残,您忍心看到吗?您不打算去拯救他吗?”
  侯雪城皱着眉。“嗯,朱靖的确……有点脆弱,需要我帮助……和韩晚楼结婚,他身心会被摧残?有那么严重?”
  惜惜打铁趁热,加紧道:“您有听过东晋的梁祝故事吗?那一对生死相许的情人,因为被迫与他人成亲,最后不惜自尽,也要和情人厮守。最后灵魂换化成蝴蝶,生生世世永相随了呢。”她自己说的都感动起来,用袖子擦擦眼角。
  “朱靖也要变成蝴蝶吗?”侯雪城自然没听过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但光是听,也不禁神色铁青。“不如我去杀了韩晚楼吧,我……不想也变成蝴蝶。”他说着就要站起来。
  惜惜连忙阻止。“当然不用杀了韩姑娘。您只要去阻止这场婚事就可以了。公子加油啊,把王爷抢回来。”
  侯雪城被她说得有点跃跃欲试。终于放下手中最后一个馅团,站起身驱。“好吧,我就去把朱靖抢回来。”他慢慢的走向门口,忽然回过头来。
  “你们可别把那些馅团偷吃了,回头我要留给朱靖吃的。”他面无表情的交代,语气一贯的冷傲。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范芦和惜惜终于注意到侯雪城一直揉捏着的馅团,原本合成一个碗口大的馅团,又被他捏成原来的三十五颗。圆圆的,依着顺序排列在盘中。
  范芦走近一看,不禁一愕。只见那三十五颗馅团,每个都已经被捏成朱靖的头像模样,栩栩如生。而那三十五颗头像,颗颗都是朱靖温柔款款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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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王府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着,前庄四处喜气洋洋。所有一到四品文官,中宪大夫、通政使司副使、大理寺少卿、鸿扩寺卿、顺天府府丞、陵寝掌官防官、各府知府、翰林院侍学士、尚茶正、尚膳正,布政使司参政、各省巡守道、都察院俭都御史等,均穿戴鸳鸯补服来府中道贺。
  皇帝坐在主位上,看着下头的宠臣,也是他最疼爱的侄儿与侄媳妇对他跪倒拜下,连眼睛都笑的眯起来。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这孩子一向性情刚硬,虽然自己在七年前,便已给他指了婚事,不过却一直不肯按旨成亲。年都近三十了,连个侧妃都还未曾立过,这下终于肯点头了,皇帝心中的喜乐实在难以形容。
  在这喜庆洋洋的时辰中,朱靖却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既无不满,也无喜色,那是一片漠然。拜过了高堂之后,他仰起头来,目光穿透屋宇,凝视着无边无际的星空,然后他低下头去。
  隔着红衣,韩晚楼轻轻牵住了他的手。“拜完堂,咱们就去看看侯雪城的状况好吗?我也想去。”
  朱靖没有应声。这时,司赞的声音再次响起。“夫妻交拜~~”
  朱靖整个身躯震动了一下。韩晚楼已盈盈下拜,他却分毫不动。
  四周响起了一片议论声,皇帝抬起手来,立即肃静下来。他威严的开口。“靖卿家,为何不下拜?”
  朱靖昂立不动,朗声道:“皇上,臣已然决定,虽然对不起韩姑娘,但是臣仍要说,臣不能成亲。臣……不能就此毁了她的一生。更何况,臣另外有心所爱之人,怎能轻易背叛他?”
  这一下,连皇帝都无法制止s动。皇帝沉下脸来。“靖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朱靖静静的道:“臣下知道,也知道若是不成亲,不但对不起韩相国及韩姑娘,也算是犯了欺君大罪。不过只求皇上对臣下家里网开一面,一切都是臣自己的罪过。”他对着皇帝跪下。“皇上,容臣启奏,臣不想背叛所爱之人,也不想背叛自己,更加不想害了韩姑娘。”
  韩相国气的脸色都发青。“朱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韩家高攀了你庆王府吗?”
  朱靖摇头。“韩相国,是我朱靖对不住相国,并不求相国原谅,因为我没这资格,也无可解释这一切。”
  韩相国冷冷的道:“你别忘记你要求我的东西,难道不想要了吗?”
  朱靖神色平淡。柔和的道:“今日事后,即使您不把寒魄丹交给我,我也不再在意了……生死不过是小事,我不想为了让他活着而背叛他。那个人虽然不会在意我成亲,但是我却不能欺骗自己。”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他若死去,我也不会独活,如此而已。”
  韩晚楼忍不住垂下泪来,毅然拉开自己的红巾,同朱靖跪在一处。“皇上,爹,我俩成亲,一直都只是权宜之计,我喜欢的人……也不是靖哥,我也只想救那个人而已……求你们对靖哥网开一面。”
  老太君已经被这样的事情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已是老泪纵横。“靖儿,你这傻孩子。”
  皇帝缓缓站起身,声音中充满了隐忍的怒气。“靖卿,你知道这样的后果有多严重吗?皇族岂能成为一个笑话?现下你若继续拜堂,我就当一切没发生过。不然,你该当何罪,自己该当明白。”
  朱靖抬起头来,直视皇帝,“皇上,臣所爱之人,教了臣一件事情。”他静静的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不同的功课要做,若是做不到,就会一直跌跌撞撞。臣始终会碰到同样的事情发生,除非走过,学到这样的功课。”
  皇帝冷冷道:“那又如何?”
  朱靖毫不畏惧的迎视他。“这时候,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臣绕过去,经历其他的经验,有所成长以后,再来面对。另一种是直接面对,应付过去……皇上,臣不想逃避,不想逃避自己,不想逃避自己的感情。”
  皇帝沉默了很久,叹息一声。“你若执意如此,朕也包庇不了你,靖卿,你自己该深知后果。”
  朱靖朗声道:“臣下决不后悔。未曾后悔付出,未曾后悔爱过,从不觉得爱错了人,因为那是臣选择的,臣就承担自己的选择。”
  皇帝不禁苦笑。“那位姑娘,值得你这么为他牺牲吗?”
  朱靖微微一笑。“臣所爱之人,雪城的好处是道不尽的,相处后的感动,触发,与了解,那才是人相处的真谛。他这人一向冷漠,但是在相处过后,会发现他的甘醇。”
  皇帝震惊的挑起眉头。“雪城?难道你是说侯雪城?那人不是你师叔吗?他是个男儿身不是吗?”
  朱靖丝毫不看四周的s动和议论,“是的,臣所爱的,乃是一个男人。那又如何呢?臣非常的爱他,爱他到心痛,愿意为他做尽一切,臣不在意后果如何,因为即使伤心和痛苦,也是属于臣自己的。臣的感情,一向由臣自己决定方向。”
  皇帝的脸上y晴不定,最后终于废然长叹。“靖卿,你是自甘毁了自己一生啊……”
  朱靖仰起了头。“皇上,臣真是很爱他的,臣爱过,恨过,激烈过,消沉过。但是从来没有后悔过。”
  皇帝盯着他良久。忽然咬牙道:“不行,朕不能看靖卿如此毁了自己前途,你是我最钟爱的侄儿,岂能眼看你毁去。你今天非要成亲不可,这是圣旨。”
  朱靖豁然站起身躯,“臣宁可抗旨!”
  皇帝气的脸都白了。“你是想死吗?你身为皇族一份子,朕岂能看你误了自己一生?如果你硬要抗旨,即使毁了你,朕也要维护皇族尊严和体统,来人啊!”他大喝:“把庆王绑起来!推出去立时处斩!”
  老太君登时哀号一声,整个身躯瘫软下来。庆王府中所有人都惶惶不安,恐惧颤惊。
  这样的喜庆,忽然有了如此转变,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看着侍卫前来捆绑庆王,朱靖却却昂然不动,也不抵抗,任着御前护卫们锁了自己双手。
  朱靖的妹子朱浣花冲了出来,对皇帝下拜。“皇上,哥哥是您最亲的侄儿,又为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您……就算不看功劳,也看苦劳,就饶了我哥哥吧?”
  韩晚楼也扯掉了红巾,跪在地上替朱靖求情。所有来参加喜庆,受过朱靖宽厚恩德的大臣也都连忙一个一个上奏,替朱靖说好话。朱靖却昂首不悔。
  皇帝冷冷的看着朱靖,那样的牛脾气,身为皇帝,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但是皇族的体统,那是怎么也不能让人轻侮的。他咬着牙挥手:“你们不必再说,来人啊,推出去!推出去!”
  老太君此时清醒过来,颤颤巍巍的让人扶着跪下,“皇上,我这孙儿所爱之人,实在是个好孩子,他刚才已病逝……”她话还未说完,韩晚楼已经尖叫起来,“不要阿~~,不会的!”
  朱靖脸色惨白,视线空茫,已经跌坐于地。
  这时,忽然内堂之中狂风大作。本来整个内堂,由于皇帝在此,那是圈围的密不透风的,竟然出现如此异变,所有人都惊惧的退后。只听到一连串急斥之声。“什么人,站住!”
  众人在狂风中回首,只听当当当刀剑交错,金铁互鸣的声音一阵急响,从内堂之外,施施然走入一个白衣人,那人双足悬浮地面半尺,神态从容,衣白不沾尘。
  此处为天子座驾之处,竟然被人闯入,所有侍卫都惊慌愤怒,斥喝之声不绝。而那脸容清秀的不似尘世中人的白衣男子却神色淡定,丝毫没对攻击之人多看一眼。
  他一走入,也不见他有何作势,四周的人都被他发出的气劲远远推开。加在他身上的刀斧也被反震回去,而白衣人却似毫无所觉,那双眼眸流转,虽然温润清澈,却冷酷的毫无感情。
  白衣人走到内堂中央,眼睛只望着朱靖一个人,却仍然丝毫不露任何情感。他微一挥手,朱靖双手的铁炼便“碰”一声巨响,炸了开来。碎铁飞溅。震的众人耳边嗡嗡直响。
  其中一名御前侍卫跨前一步,怒喝道:“放肆,你是什么人?天子座驾之前,也容你如此无礼吗?”
  在所有宾客尖叫惊呼之间,所有侍卫刀剑相向之中,侯雪城一身白衣如雪,负手凝立,自有一股凛然的威势。
  他的神色淡定,声音清冷而低沉,却盖过了一切声响。
  “我是天山侯雪城。”
  冰雪孤城第三部-09 双飞(后篇)
  天山侯雪城。
  在场之人,有谁没听过这名字?天下第一人,比冰更清,比雪更冷,侯雪城。
  一直都以为只是一种传说,想不到这人今日会在此地出现,又是这样惊人的态势。
  朱靖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已经不顾一切的奔上前去。他此时乃是待罪之身,左右之人正想阻止他,侯雪城那双冰刀一样锐利的眼睛望了过去,那些人便噤若寒蝉,连腿都吓软了。
  “你没事……太好了……”朱靖高兴的说不出话来。已是泪盈于睫。他紧紧握住侯雪城的手,这次侯雪城也不避开,忍耐着让他握住。
  韩晚楼早已自己掀开了霞披,此时怔怔的看着侯雪城,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顾一切的扑向侯雪城怀中。“侯雪城你还活着,呜呜呜……我好担心你……”
  侯雪城见她扑来,不禁退了一步。他此时虽然神功圆满,但之前被她所牵累的霉运一直令他犹有余悸。他直觉的把朱靖推向前,想让朱靖接住她的身躯,但随即想起朱靖可也无法抵挡这女人的霉运,又立即将朱靖推到自己身后去。
  眼看韩晚楼即将扑来,在最后一线时,侯雪城急中生智,他伸出手,急速的在自己周围三寸之处布上了气劲。
  侯雪城身边的人只觉得气流一缩反震。这一来,韩晚楼虽然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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