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春女郎》第 5 部分

  她瓜子脸儿,面皮白白净净,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她一点也不难看。她笑容可掬时,很美。真像我姐姐山容。
  小蔓朝我挪过来。我俩挨得这样近,好似离远点,就活不了了。我直把眼去看门口动静。我和小蔓醉做一块,这事可别让那几个人撞着了。那几个人的舌头都跟大象的鼻子样长。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烦我。你说,我是不是很难看。”
  我二话不说,趁她只顾盯着我时,把她手里半瓶酒,夺过来,扯脖子就喝起来。那小蔓疯啦,她居然爬上床来,隔着被子捶我的大腿。她用力很轻,跟我挠痒痒一样。挺舒服哩。
  “呜呜,哥欺负我哩。还我的酒,还我。”
  我还给她,还她一个空瓶子。小蔓摇了摇,又眯起醉眼去看。发现是空的,便生气,把瓶子朝地板上一摔。“哐啷”一声响。把我惊得脖子一缩。
  “嘻嘻,好玩。你干脆抱起我来,把我摔到地上去,看会不会碎哩。”
  她的话吓得我出汗。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失灵啦。不容细想,小蔓已骑到了我身上,她突地张开双臂,三不知地,向我一扑。满头放香的黑发都铺到我怀里。我不敢动。保持着垂首瞪眼的坐姿。
  “抱我哩。”
  小蔓扑倒被上,扭来扭去,她长长的颈在我身上,缠来缠去,红红的嘴里,还一边燕语呢喃着。我是男人,身上怎能没有变化。我下面,秘密地产生了奇特之变化。可对这时候的变化,我绝不能理会。道貌岸然就道貌岸然。我大气不敢出,拼命地扯直脖子,翻起眼皮,去瞪天花板,瞪累了天花板,就放下眼皮,去瞪门口。
  过了一会,扑在我身上的女子没了动静。低头一看,睡着了。溜!叫那几个人撞着了,我就是跳入了黄河,洗不清了。
  我鱼一样,轻轻地滑下床。就让小蔓在我床上睡个下午吧。我揽起她的头,替她盖好被子。小蔓喝醉了酒,睡着了,身子和长颈还扭来扭去。突地,又见她一翻,侧卧起来,懒懒地把手伸出来,朝空中拍了一下,然后,就落到被上不动弹了。传来小蔓香甜的呼吸。
  我施施然走到门口,脑子里突“嗡”地一响。原来,我忘了一件事。是啊,我要是走了,若是三不知跑进一个人来,把小蔓坏了。恐怕,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自己哩。
  我不能走,我要守在这里。
  第二十五章 春草·海风
  姐姐山容也在这座城市里。我现在不打算见她,等在这里站稳脚再说吧。
  容在家时,我从未认真地想到过她的好处哩。
  那些年,我每天从中学里放学回家,见到容坐在缝纫机前做衣服,见到容穿着花衣服亮着清脆的嗓子,跟人说话,见到容在对镜梳妆…,觉得这就跟春天一到,桃花非开不可一样自然。
  那些年里,我因为喉咙里得的腭裂还未去动手术,吐字有些不清。同龄人争着给我起绰号。所幸是我学习拔尖,在学校里,难得开口,却也颇得人尊重。这几年,我忙于成长,很少跟容有心灵上的沟通。
  是以当有一天,我收到她从福建石狮寄来的满满几大页信,竟有点不知所措。我现在发现,姐姐其实是很关心我的。
  我手上至今保存着一张姐姐十八岁时的照片。
  她穿着粉红花格子西装、白加红的双色毛衣、粗布裤子、红布鞋。银白的牡丹花饰扎着马尾刷,烫刘海。她脸上,放着十八少女的羞涩,还有清纯。
  她立在一排矮榕丛中,背景是水流花放的春天。
  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外冷内热的姐姐。她叫容。
  我想到自己并非孤立无援。我原本有什么事尽可对姐姐说的。
  姐姐说——我工作很忙。每天加班到九点半,回来洗衣服,要很晚才睡下。因是集体生活,大家回来就很热闹。我们房间,睡八个人,全是老乡,很好玩。她们也对我很关心。特别是秋英,她做后袋,很少加班。她常给我烧水,等我回来就可洗澡了。有时她会给我洗衣服。把我当她的亲妹妹一样看待、照顾我。我都不知怎样谢她才好。
  我的工资要到十号发。拿到,我马上寄回来,可以全部寄,不用留伙食费。上个月还有九十元钱,吃一个月还有多呢。上月,我本想寄钱回家,可邮局又很远钱又少,我就打算等这个月。这个月大家的工资要多一点,上月很少。这一来菜票就少了。她们都哭起来。说不公平。因做流水线,工种不同,单价不一样。有难的,有容易的。…。
  在这里就是菜不好吃。没有辣椒,什么都是吃甜的。我吃不惯。所以,我想叫妈妈寄辣椒干给我。
  这次,石狮召开百协订货会,我们厂买了一个五百元的汽球,飘在楼顶。还有很多彩灯,很好看。某华制衣在石狮来说是有名的。今年,已达到五百个工人。要有很好的技术才做得下。厂里刚在n城招了五十个女孩,刚开始做的货要翻工。
  管理人员对我们不错。在这车间,我们组质量第一名,数量最多…。
  中秋节,我们这一天加餐,发了月饼、苹果,还有电影看呢。…。
  几年过去,容在蓬蓬勃勃的工业化城市里,在流水线生涯里,渐渐地变成一个见多识广的打工妹。一个洋气的打工妹。但她纯朴、节俭的习惯,仍一如既往。尽管家里经济好转,容还是节省着过日子,发了工资就往回寄。这是她的本色。
  那年春天,容兴奋地告诉我,她谈恋爱啦。
  那小伙儿叫做x,高中文化,大兵出身。是她们厂里的会计。x待她十分之好。
  我好奇,极想会一会她男友。
  果然,不久,容来快信了,她告诉我,她向领导请好假了,特意挑这个周末带男友回家。
  心里有些忐忑,见到姐姐的男朋友,说些什么好?
  周末,我风风火火地从城里,赶回家里。
  院子里,桃花乱落。
  容果然回来了。她长发飘飘,脸上红扑扑。她正在厨房里,跟母亲“密谈”。
  我笑嘻嘻问:“姐,你那位呢?”
  姐姐也笑,温柔作答:“在睡房里休息哩。你说话要小心点,可别冲撞了人家呀。”
  我当时想,恋爱实在是件太奇妙的事。恋爱的人,跟常态时候相比,竟有如此大的不同!莲的谈吐举止,养分充足。像春天里的小草样,蓬蓬勃勃。呵。
  我鹤步进到房里,迎面,就见一个身穿鹦哥绿灯心绒西装的男子坐在床头,他在翻一本杂志。
  他就是容常常跟我说起的x。
  x面容清瘦,胡子刮得光溜溜。他表情严肃。
  我不由地紧张起来。一紧张,把一路想好的话,忘得一个子儿不剩。
  不记得那一日,我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不过,有一点记忆犹新,我声如细蚊,x也声如细蚊。我一紧张,他也紧张。他听我吐字有些吃力。
  x于是向容建议,陪我去州里的大医院做手术。容再将他的建议“复制”到母亲耳里。母亲同意了。
  容说:“做这种手术挺花钱的。但钱花得再多也值。只要人好。不然他这一生就毁了。”
  想到自己的声音有望恢复到常态,我不禁兴奋起来。
  这种闷闷不乐多一些、一声不吭多一些的日子,我不想继续。
  在想,自己所以活得如此寂寞,不是被这世界拒绝了,是因为我的傲慢。我拒绝了这个世界,拒绝了眼前美好的生活。
  翌日,我们一行四人搭车,辗转地来到州城。姐姐坐车微有不适,她晕车。我见到她那张憔悴的脸。她依偎在x的怀抱里。
  抵达医院,先挂号去专家门诊。从医生口里,得到肯定答复后,容松了一口气,期待地望我一眼。我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是晚,我们在远房亲戚家里住了一夜。次日,姐和x安排我在住院部住下来,等待手术。
  我看到容,跑进跑出。她还去商店里给我买来一些日常用品。
  她带上那只大号瓷盆,去食堂里给我买午餐。我从三楼的玻璃窗向下张望。我看到容了。她的长发,在风里飘荡。她对我的所有关爱在我破碎的心田里弥漫。
  容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面上走出笑容来。
  她问我:“吃饱了没?没吃饱我再去打。”
  我故意说:“还没吃饱呢。”
  容一听把瓷盆洗干净,下了楼又跑食堂去了。
  我有生以来从未吃过这么香的午餐。结果,吃饱了还撑着吃。
  容和x已超出假期。由于容刚刚跳槽到一个新的厂子,厂里急着赶货,不能过久耽搁。
  行前x塞给我一张老人头。
  那天夜里,容和x已搭上通往福建的长途大巴。母亲也已回家。家里正当农时,有大宗的活儿等着她。
  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打针吃药。同房的五六个病友个个都有人陪,探望的人,来了一拨去一拨。可我并没觉得自己缺少什么。
  我应该学着坚强点。我不希望姐姐为我担心。
  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这回,我在州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尽管身边没有亲人陪护,特别是做完手术后的头三天,没法动弹,常要饿上几顿。病房里,有个开货车的病友有时会帮我打开水。他实在是个好心人。我所在的中学,班里也派代表来探望我,他们捐了款,特别是同学写给我的那些慰问信,十分地感动我。这些信我保存到现在。
  有次医院食堂里一位大姐见我说动了手术,只能喝粥。她就在中午特意为我做了一份。
  我已经很满足了哩。
  这两年的容在恋爱中,可以说过得很幸福。九六年的元旦,她们厂里放了两天假,去湄洲岛和广化寺旅游。容说去湄洲岛要坐半小时渡轮。湄洲岛真的很漂亮,四周都是海。岛上有很多庙。在岛上她拍了许多的照片。
  我手上不少容的照片,就是在湄洲岛拍的。
  这时候的容眼里嘴角尽如花样,盈盈含笑。那是她平凡生命中最灿烂光辉的岁月。
  容穿着黑溜溜的短袖t恤,外套一件海蓝的吊带牛仔裙。足蹬黑的高跟凉鞋。她唇上,涂着胭脂,笑着,立在海边。她的长发在海风里飘。
  那年姐姐第一次在福建度过了一个春节。她原本是要和男友一起回来。不料老板一定要x管一些事情,容便留下陪他。
  只是在我行将毕业时,事情急转直下,容和x分手了。
  第二十六章 狂潮·红唇
  她见到蛮蛮,就像饿鬼见到一桌香喷喷的好酒好菜。她像鱼儿投入水里一样,又投入他的怀抱了哩。自己只不过是红尘中弱小的俗女子呀。如果冷得厉害,就只有自己喜欢的男人可以取暖啦。要她忘掉蛮蛮,就好似要一条活鱼儿在水里淹死一样难哩。
  一旦被他迷人的大掌视为珍品,她就变得很知足,精神脸色都活色生香。那飘到镜子里的女人再不会是黄脸婆。她知道一个憔悴的女人在男人眼中是什么形象。
  她要的不多,只要有蛮蛮和蛮蛮的大掌就够了。他的大掌抚摸着她黑发,给她世界上最大的安全。如果蛮蛮真的背叛她,就将是她此生最大的悲剧。
  今天春浓日丽,花好人好。就好比她。
  蛮蛮这次从顺德来,特意买了一套春裳给她。一时间她肚里装的一箩筐怨言,像一座海滩沙雕,汹涌的潮水横扫过来,须臾就告瓦解哩。她心里清清爽爽,转而对这个又坏又惹人爱的男人感激涕零。
  蛮蛮就是那狂潮,他横扫了她。
  她把自己关到卫生间里,扒去身上所有的穿戴。对着穿衣镜,她见到镜子里,那段滑腻、白晰的r体。她心坎里是如莲的喜悦,相信它留得住她要的人。
  她会赢。如果天空y霾密布,如果y霾密布的天空笼罩了蛮蛮,她的青春靓丽就会是他另一个晴天。
  今天,她上半身只着一件衣服——蛮蛮带来的真丝鲜衣。这是一件滑溜溜又乌溜溜的闪光风衣,长到遮盖了臀部。还有脚边垂流苏的牛仔裤。这款衣好似专门为她定做的呢。她见到自己就像刚刚下树的荔枝一样新鲜可人。
  她盛装出来,惊见两个男人在打架。
  原来她乐昏了头,竟将屋里另一个带把儿的大活人省略了。她没想到这个大活人这样厉害,出手这样狠。可他看上去这样老实。原来他是这样狠的一个人。他竟在她的屋子里欺负她的人哩。
  他把她的人打翻在地,打得满地找牙。她怎能袖手旁观。她如此愤怒,跺着脚,大喊了一个。
  “滚。滚得远远的。我不想看到你了。”
  还是蛮蛮好修养,都痛得这样了,居然不还手。她知道他是看自己面上。她一阵伤心,心里好酸,就哭起来。她扑上去,把蛮蛮拖上床,把他脏衣服脱了,给他擦洗身子。
  妮娜帮这个赤膊躺直的男人洗脸。
  蛮蛮面色铁青,睁着空d的眼睛,看一样什么东西。
  妮娜剥开粗大的香蕉,亲手送进蛮蛮嘴里。那张嘴傲慢地张开来,颇有绅士风度地动起腮帮子,并视妮娜的侍候为理所应当。
  妮娜需要的不是回报,她渴望向蛮蛮付出。她饶有兴味地看,这个颓丧的男人进食。香蕉剥了一根又一根,蛮蛮大口吃着。他越是吃就越是气,他越是吃,就越愤怒。
  妮娜嘤咛一声扑上去。她把红嫩的唇印到他嘴上。他嘴上,印来一双红嫩的唇。
  她闭上双眸。
  在双眸紧闭的黑暗里,她发现自己就像秋叶一样,飘起来,像冰场上的舞女样,滑溜溜地转起来。突然,什么东西闷闷地响了一下,仿佛是梦里飘出的奇迹。她只觉天旋地转,臀部和腰部有巨痛。
  她被一双大掌推倒在地。当她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就无力地撑起身子,娇弱地气喘着,柔弱的眼神瞪着那个一骨碌坐起的男人。蛮蛮弹簧般跳起踢她,抽她耳光。她的世界开始下雪。她有点冷了。
  “什么男人你不找,偏偏找上他。我打,我踢。”
  “嘻嘻,你好好打吧。”
  “你以为我不敢打。”
  她身上开始布满了伤痕。可她不哭。乌溜溜的黑发忐忑不安地遮住了她的脸。她从发缝里,睁眼看这个世界。
  蛮蛮一p股坐到床上,开始大口大口地抽烟。
  门窗紧闭的屋子里青烟缭绕。妮娜握嘴咳嗽起来。然后她就嘻嘻地笑。她的笑很妩媚。
  她脱下乌溜溜的闪光风衣,爬到蛮蛮脚边,伸手去抱他的腿,然后顺着他的腿再往上爬。她爬上蛮蛮怀里,去抱他。她是一个这样害怕寂寞的女人。她又是这样一个需要男人拥抱的女人。
  “蛮蛮,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我要你。”
  蛮蛮把烟一扔,搓了搓大掌。这是一双美妙的大掌。这是一双春风得意的大掌。这双大掌真美妙呀,这双大掌真是春风得意呀。他扑上去要了她。这个鸟男人,快活了一场,立刻爬起来,穿衣服。他照镜子,梳了一遍头发,提起椅上的旅行包就走。
  “蛮蛮,你去哪里。”
  “我这就回顺德去。”
  妮娜脑子里嗡地一响。她眼泪都急出来了。
  她匆忙地套上睡衣,鱼儿一样溜下床来拉他。那个男人面朝大门站着,头也不回过来,头回不过来,也不回过头来。
  “蛮蛮,不要走,我不能没有你哩。”
  她生怕他飞了,紧紧地从背后去抱他。她拼死力要留住她爱的人。
  “求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蛮蛮突然伸出大掌,做了一个夸张、鲁蛮的动作,挣脱妮娜的手夺门而去。他留下一句话。这句话,在以后的好几个年头,常常把妮娜从半夜里吓醒,然后出一身汗。
  “我对你已经没有兴趣了。”
  “怦”地一响,冰冷的关门响传来。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她输得这样惨,男人的心是什么做的?好久,屋子里的女人瞪着眼,怔在那里,然后,她回到床上开始蒙头大睡。被窝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她的呜咽断断续续。
  夜色上来,上来了夜色。温柔的夜色。
  街头,盈盈的暖风飘来飘去。霓虹灯亮起来,车灯亮起来。
  一个着横纹红t恤的男子在这华灯初上的街头,踯躅。他孤单孤单的影子在街头,飘移。
  暗巷里,一栋四层的握手楼。一条黑影爬上三层。
  他摸出钥匙开了头道门。他进去,敲响一扇没有灯光、漆黑一团的房门。他轻轻地敲,然后他响亮地敲。没有人。
  他在昏暗中闷了许久,好似困顿如牛。他点燃一支烟。昏暗中出现火光点点。
  突然间他扔掉烟头,摸出钥匙费了许久的劲才找到钥匙孔。他开灯。灯开他。贼亮的灯给他一个世界。那是一个女人的私人世界。
  这个私人世界很奇怪。
  这个私人世界,嘿,这个私人世界乱套啦。看地上,横七竖八,都是用手摔下来、狠狠扔下来的。代表了愤怒和绝望。看桌上,一本巨幅影集打开来。一些照片,被剪刀修理出几何图形来。另一些照片,被放在手心里抓成了一团一块。照片上的人儿,荣幸地做了变形金刚。还有一面尺把高的镜框,痛苦地碎了,死了。这个代表愤怒和眼泪。女人的眼泪。
  通常,女人流眼泪,男人都看得见。很少有真正的女人偷偷地哭。通常,男人流眼泪,女人都看不到。很少有真正的男人在人前大哭号淘。
  床上,睡在床上的女人见灯亮了,立刻呜呜地哭起来。
  她翻了一个身,面朝里。一头黑发比j窝乱。看不到她的脸。她的脸看不到。
  “妮娜,你怎么了。”
  妮娜哭得更响了。
  被褥像活人样,突地弹跳起来,满枕黑发突地像活人样,飘起来。呜呜痛哭的女人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一扑,扑到山盼怀里。山盼顿觉自己半边脸湿了一片。
  “山盼,连你也不要我了?”
  第二十七章 红脸·腥嘴
  太阳热辣起来,辛苦的人开始出汗。
  今天是五一节头日,厂里只放一天假。一大早山盼就被妮娜叫去陪她。妮娜昨天刚从考场走出来,大战惹得她一身疲惫,满嘴饥渴。
  原本今天有别的事,只是妮娜对他太重要。妮娜是他生命之航的舵手哩。他自己的事再急,也要放一边。他怕她生气,怕她不理他,不再挂他。
  妮娜喜欢喝牛奶。她刚刚上街,一气买回一打来,和山盼开荤。她坐在床上要山盼用嘴哺到她嘴里。两人一边接吻,一边进食。红尘俗世,所有的烦恼都抛开。妮娜不眨眼地看着山盼,伸手脱下衣服来。她第一次当着山盼的面,把青春亮到大白天里。她双r直立起来,脸红起来。
  她身上放出求爱的气味。那气味酒一样醉人。山盼像喝了酒一样。
  她把山盼推倒,扒他衣服骑上去做a。
  床上人满头大汗哩。
  山盼松松垮垮地走出来。松松垮垮走出来的是山盼。他搭上一辆摩托,让摩托车仔带他到广场去。
  他去广场等一个人哩。
  姐弟俩他乡一见,分外亲切,一路上说说笑笑。山盼领着姐姐上自己宿舍里来,他先去超市买了些姐姐爱喝的椰子汁之类。山容抿着嘴一言不发,听弟弟讲起初来石狮的悲喜遭际。他还提到席一虫哩,山容面色刷地苍白起来。这个名字对她而言,是一串鞭炮,点着了会噼噼啪啪作响哩。她拉起山盼,去到附近一家排档吃饭,吃完又同去商场买了两套入时衣裳,花钱配了一部手机,都是给弟弟的。
  山盼自从“鸟枪换炮”,照见镜子里惦着自己也有些份量了。他眉飞色舞起来。
  下午五点,她跟弟弟作别时,天降大雨。她满怀心事,从雨里湿湿地回厂来。
  五月的夜晚,梧桐花香放过来,糯米条花放过香来。
  一辆摩托打着光束,飘在山间公路上。飘得极快。匆匆,忙忙。
  今天是五月二日,夜空中布满星子。四野响着五花八门的虫子叫,耳畔呼呼作响。
  摩托进入无极农场,车手顾不得摘下头盔,下车便奔屋檐,拿起一根长竹竿,嘴里喊:“一虫,席一虫,你出来。”
  原来是个女子。一个年青的女子,一个既年青又害怕的女子,一个既害怕又执着的女子哩。屋子里没有灯。
  没有灯的屋子里走出一个人来。摩托打出的光束照见那人穿的编织拖鞋,照见那人穿着白色睡裤的腿。
  年青女子扔了竹竿,竹竿呀地一响。狼犬并未蹦出来咬她。
  “一虫哥,是你哩!”
  她两步并做一步,跑上去,扑上去。
  “我想你哩!”
  一双手把她抱了起来。
  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这双有力的手抱着她进屋。在屋子里她被放上了床。抱她的人牛喘着,来扒她衣服。屋子里漆黑一团。
  “一虫,不要哩。”
  她缩做一团。缩做一团的是她。她慌乱。她用嘴抗拒。
  “我迟早是你的。你干嘛馋猫一样哩。”
  那人只不应声,抱着她,吻她脖子,啃她胸上。她晕了,身上力气不知跑哪儿去了哩。她的嘴总算找到一只手。她三不知地咬下去。她咬得三不知。这一咬,像她的爱一样深。这一咬十分管用。那人痛叫,触电般,抱着手倒向一边。
  山容溜下床来,整整凌乱衣裳,飞车而去。飞车之前,她丢下一句话。
  “嘻嘻,一虫哥,明天来看你。”
  路上,山容感觉嘴上怪怪的,好似有y体在蠕蠕地动。嘴里腥腥的。腥腥的是她嘴里。她纳闷,她不解。回到镇上,家里,她飞奔。她开灯。她照镜子。镜子照她。她一瞪眼。她尖叫。她尖叫着捂嘴。她看自己的手。她又尖叫。她手上有血。她满嘴皆血渍!
  她把席一虫咬坏啦。席一虫挂彩啦。
  第二十八章 花样·嗷叫
  天气预报说今晚到明天晴天,卫星云图上,家乡的上空悬着一只笑眯眯的太阳。明天就是今天——5月3日。
  山容一早醒了,听见屋外淅淅沥沥地响,原来是雨哩。她苦笑,天气预报也有失算之时。打开玻璃窗,一眼看到一旁怒放的粉红色蔷薇不停地漏着水。
  她突地撩起花睡衣来,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茹房。那是一对梨形茹房。从昨夜被自己看中的男人碰过,它们就发生了奇妙的形象之变化哩。虽说仔细看去一只大一只小,但它们似乎跟人一样一旦历炼了世面就会变得成熟了。
  突又想起昨夜星空下事。眉头一皱,一朵疑云浮上来。
  席一虫是谦谦君子,怎会随便唐突女人的哩?今年春节,看这个男人为人处世,实是时下男人之表率。她就觉得跟这个男人缠,可以一百个放心。昨夜席一虫那馋猫一样,太突然了。他也不事先培养点情调出来,只是瞎搞。太不尊重人了哩。像一辈子没碰过女人一样。这席一虫真是岂有此理!
  她骂了一句:“这个饿鬼,寂寞了吧。”
  也许他只是太寂寞。
  毕竟他三十岁了,又是个结过婚沾过腥的人。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他。
  爱他就给他好了。
  扒了几口早饭,山容打扮得漂亮,骑着摩托直奔无极农场。天空中飘着淡淡细雨。这雨如烟如r的。这雨丝丝缕缕的。微微地发凉。驶入农场时,突远远地瞥见一个人,从房门口探了一下头,立刻又缩回去了。山容忍不住笑起来“嘻嘻,席一虫,我看你玩什么花样哩。”
  她停好车,以最快的速度解下头盔和雨衣。她乌发一扬,也不作声,蹑手蹑脚地朝席一虫卧房走。她咬唇鹤步踏过门槛,刚想张嘴喊哩。不防脑后一g击来,像是在秒钟之内做完了一个梦。她眼眸一瞪。看不清是谁。她晕倒。假装晕倒,眼皮一翻。
  她听到g子扔落在地了哩。
  偷偷地睁开眼,透眼眼缝见到一个暗影正抖抖缩缩地去关门哩,背部向着她。山容打了一个寒颤,好像就要失去生命一样,她害怕起来。也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勇气,她像熊猫一样打一个滚,默不作声地抓起g子,双手死死握住。趁那人不注意,对准那家伙双腿,狠狠地扫过去,一丝不爽地扫过去;呼呼生风地扫过去,她闭着眼睛扫过去。
  “妈呀。”
  打中了。传来一声闷响,那人像一截笨树筒,横着,摔到地上,像一只碗从地板上空落下来的命运样碎在地上了。山容忍痛跳起来,扭了扭臀。试试自己身上有否少了哪块。然后赶着地上的人一棒一棒地打。
  “你哪里是席一虫!你是什么人,敢打姑乃乃的主意。做梦哩。呸呸呸!”
  地上的人痛得打滚,只是躲闪。山容不解恨,一番猛打,那陌生男子嗷嗷乱叫。
  山容把住他一只手,一扯扯开他袖口。看他手上,明晃晃现出好大块未愈的伤疤来。山容一看都气死了。原来,昨夜是这个男人抱着她亲热。
  她以为是席一虫哩。
  她肚破都快气破了。扬起g子,接着打,接着打的g子,扬起来。
  “你以为老娘这么好欺负。告诉你,姑乃乃还抓过贼呢!”
  扔了g子,两手拍打着。她瞪着地上的男人看了好一会,满眼皆鄙视。然后,她开车驶离了农场。这个高湿度的农场,昨夜给了她陷阱。要命的,她差点三不知地跳了进去。若是三不知跳进去的话,那就有她受了哩。
  第二十九章 有女跟踪
  当云散雨收,席一虫的病也好了。他搭上一辆小巴到城里来。坐在车厢最后一排右手靠窗的位子。小巴在桃红柳绿之间稳当当地穿梭。
  小巴主人是一对夫妻档。男的满嘴黑胡,他是司机。一直挂着笑。女的,当出纳,收钱找零,苗条的腰际绑着个钱袋,鼓鼓地吊在y部上面。嘴很快,说个没完没了,车上几个人赶着她打情骂俏哩。她满面春风、活色生香。
  一虫身旁坐着个哺r期的女人。他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婴儿,那红朴朴的小脸蛋惹人爱死啦。孩子的哭相真有看头,先是小嘴儿扁起来,五官大幅度挪位,整个脸皱得像个老头子。最后,他的哭声才洪水样冲出来。孩子一哭,那女人忙把茹房塞入孩子嘴里。怕别人看她,样子扭扭捏捏。
  一虫不好意思看,他把脸转向窗外。他看到雪妍的影子了。夜里梦里,车上地下都有一个魅影,空落落地看着他笑哩,他扑前去捉,怎么也捉不到手。这样一个值得他爱的女人,他打着灯笼也难找了。一个人过了三十岁,还找不到自己爱的女人,实在无趣。就像桃树不结桃子,就像春天没有花香,就像做男人的老缺钱花。
  前面左手靠窗的位子是一个靓丽女子,她一遍一遍扭过头来。一对眼珠子,一次又一次挤到眼角来。她是山容,她瞪着他看。一虫不知道。前面有个女人在瞪着他看,他却不知道。那每天给他发很长的伊妹儿的女的回来了,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夜市街,雪客隆大超市里人流涌动。五一期间,卖东西的都要赚一把。一虫去超市里买了几件生活用品,比如洗发水、沐浴露什么的。山容忽隐忽现地跟在他后头。她一身上下都着黑的。乌溜溜的黑发,乌溜溜的半透明长袖纱衫,乌溜溜的黑裤子,黑的高跟皮鞋。走在前面的一虫会突然地掉过头来看一眼,常吓得山容立刻转身。
  他进到镶满了镜子的媚儿理发中心去了。老板忙得抽不出手,只得派个学徒的姑娘来修理他。那姑娘面无表情,干起活来漫不经心,动不动便挤眼去看电视,还老打哈欠。放在从前,他怕是早就嚷嚷着要换人了哩。现在的他却懒得去较真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他出来的时候,面貌焕然一新。躲在绿枫树下偷偷等待的山容都傻眼了哩。一虫闷闷地走在太阳底下,他越走越快。后面的山容只得一路小跑起来。他突然折入一家服饰店里。老板是个年青的女子。这年青的女子立刻老道地迎上来,花言巧语来轰炸他。他挑了一件宝蓝色平纹长袖衬衫。他脱下闪光外套试穿了一回,觉得满意就要了。女老板收了他五十五块。其实他也知道这件衣服三十块钱就买得到。只是一虫向来是个羞于跟女孩子讨价还价的人。他走出来,低头看,发现皮鞋脱线了。这双皮鞋死心踏地跟了他两年多。他一直舍不得扔。找了个修鞋摊子坐下来修鞋。只闻到一阵香风,他一扭头见一黑衣女子站在自己身旁。看不到她的脸。一虫又不是二流子,他怎么会特意地站起来,走过去,专门看一个姑娘家的脸?
  师傅说:“这双鞋跟了你两年多了吧。也该换一换罗。”
  他老脸一红,小声回答:“先凑合着穿。”
  师傅又说:“你才三十岁,别这么省。‘女人的面男人的足’,你穿鲜一点,才好讨老婆。”
  一虫也不恼,笑了一下,不答他茬儿。师傅的话是一本正经说出来的,他又没有挖苦他。况且那师傅眼光这等厉害,一个男人有没有老婆他都知道。席一虫已经很累了,他肚子饿了。看店里的挂钟,中午一点钟了。他歪在破椅子上打起盹来。农场里缺女的,他足上穿的袜子,有一个星期没换,他闻到自己的足好臭哩。师傅将他的鞋拿去打磨机上打磨了一遍,那老鞋登时发起亮来。付了钱,席一虫又折入一家小书店,站了好久,买回来一本《西瓜栽培技术》。他的农场今年头一茬种瓜。他经验不足,不知怎么的,地里的瓜秧子都呈现出病容来。老是长不大。一旁的稗草,倒是发了疯样长得快。该长得不长,不该长得猛长。真是气死人了哩。
  山容唇干舌燥,她的足好痛,却还强忍着。不让人看出洋相来。好在那一虫已进入了一家小餐馆。小餐馆里人还不少。山容也混了进去,那一虫根本就不看人,特别是女的,正眼也不瞧一下。那家伙闷葫芦样坐着桌上,翻起《西瓜栽培技术》来。翻着翻着,突然怀里掏出钱包来数钱。山容坐在一张最不起眼的桌上,席一虫一举一动,逃不过她火眼金睛。她看见那个鬼钱包里倒有几张老人头。却只点了一盘二元的炒青菜。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门了哩?难怪才半年不见,这家伙就瘦得露骨头了。她看见他数完钱,看着墙上的丰r美女想了想什么。然后开始吃饭。山容不愿亏自己,她点了一大碗猪肝汤,一盘红烧鱼。
  三下两下吃完,他却不走,把头伏着桌上睡起觉来。容才吃到一半,见状苦笑了一下,她不用急了。老板娘却不干了哩。走过去敲桌子,气呼呼说:“喂喂,你吃完了拿钱走人,我这里又不是旅社!”
  他迷迷糊糊站起来,掏出一张钱,拿起自己的购物袋,三步并做一步溜之大吉了。山容也忙着擦嘴付钱,她跟老板娘争起来。冷冷说:“老板娘,你好不讲道理耶。客人来你这里吃饭,坐一下都不行。”
  老板娘说:“我这里又不是旅馆,要睡觉住旅舍去嘛。才吃两块钱就想在这里睡觉,你又不是我祖宗。赶了又怎么的?”
  山容说:“我知道你要做生意,送神也犯不着这么粗暴嘛。就你这德性!”
  老板娘扯起脖子来:“我就这德性,怎么着。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赶的又不是你,关你p事!”
  山容说:“我就是看不惯哩!都什么年代的货了,还来欺负老实人。想发横死财呀。”
  老板娘嘴里打起雷来:“我就是想发财!我都想红眼了,你能把老娘怎么着。你是他什么人,你是他老婆啊!”
  山容不怕她,也嚷嚷:“是又怎么样!就你这破店,凭你这夜叉相,还想发财。做你妈的发财梦去!”
  山容骂了一回,走出店来。也不管那妇人在身后,污言秽语大泼脏水。她要找席一虫,可是,大街上人海茫茫,哪里有席一虫的影子!
  第三十章 娇嗔·挣扎
  席一虫从餐馆里灰溜溜出来,情绪低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样。他雇了一辆小货车,去饲料批发店里批发了一批饲料,呼呼生风回无极农场来。货车拐上农场的泥巴路时,突见一个黑衣女子,一蹦一蹦跳到路中央。那黑衣女子气鼓鼓的,扬声喊话。
  货车立停,车上跳下席一虫。他走过来,走过来他淡然地招呼,道:“你回来了。”
  山容听到他的声音,不知怎的,气竟消去大半哩,她小声地奚落他,眸子里翻起眼白,横着看他。
  他先把她拉过一边,回头朝司机挥手。货车扬尘向农场开去。他欲放开她柔嫩的手。她不要他放,两人就手拉手地迈起相同的步子进农场。
  容心中有许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见一虫默不作声,她也就不吱声了。车主上车卸货,一虫在下用肩头扛。她穿上一虫的脏衣服,耸起肩,也来背饲料。他不让干,她偏要干。就来拉她,一边苦劝:“货不多,你去里面,别弄脏了你哩。”
  她不服气,拉她也不走,她一边推他的手,一边说:“你别拉我嘛。我不怕脏。”
  司机笑嘻嘻地道:“呵呵,你们两口子真有意思。都一家人了还让来让去。有意思。”
  容立刻低头,一刹那她眸子亮了一下。一虫急促不安地,搓起手来。他嘎声说:“你…你别误会,我跟她老同学。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司机摆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炯炯有神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滴溜溜的,像一对滚动的陀螺。他额外地做了一个夸张动作,堆起笑来,嘴里,像黄牛样“噢!”地喊了一声。这一声拖得那样长,拖得席一虫很不舒服。他很别扭。像是热情地伸出手去,跟人寒喧,对方不理一样。
  场面骤然地冷了。一虫赶紧背起饲料走人。她耸起肩来,背起大包的货跟了进去。货很快地卸下来了,一虫付钱,打发走司机。回头却见容站在柚树底下撕叶子。叫她,她不应。
  他走前去,问:“你怎么了?”
  山容又撕叶子,眼神茫然地看着样什么东西。许久才说:“切,我能怎么着呀。”
  一虫转身进屋,一会儿,他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杯水,小心翼翼递上去,说:“喝口水,我这人粗心,你你别往心里去。”
  山容也不看,一拍他的手,说:“你好烦哩。”
  杯子掉到地里,没有碎。水漫湿了一小块地方。他鼓着眼,傻了好一会,弯腰捡起杯子,他不耐烦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很对。”
  “那你干嘛黄着脸。”
  容不依了,扯起脖子来,气呼呼道:“我的脸哪里黄了?你说。”
  “我总不能跟那个人说,你是我老婆哩。”
  容扑上来撞他,口里娇嗔不已:“你放p!谁是你老婆。”
  “这样又不行,那样又不可以。你到底要我怎么说。”
  “你这么傻,你不会说成,那样子。”
  “到底是哪样子。”
  “哎呀,还能是哪样子,就是那样子。”
  一虫也不知怎么了,烦躁不耐了。他失声叫起来:“你们女人真难侍候!没有女人,我照样活得好。”
  山容蹲下身子,捧脸呜呜地哭起来。猪舍里,猪兄猪妹都饿了,一个个喊起来,搞抗议,搞游行示威。一时间,叫喊声竟把山容的哭声淹没了。
  一虫自知言重了。他像一头拉磨的驴样,在水泥地板上转了好几圈。他苦着脸,走过来劝:“我说的都是气话,你你别往心里去去。”
  山容倏地跳起来,用肩膀带动身子,整个人朝前冲。一虫一边喊她,一边跌脚追去。他追上了,他拉她的手。她一摔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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