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第 23 部分

  武二郎接连进击,将他到山涧边上,退无可退。忽然那鬼王峒武士嘶嚎着怪叫一声,铁斧重重砍在武二郎刀上,借势弹起,岩石般堕入涧中。
  凝羽急道:别让他走了!
  武二郎没想到这家伙会逃,这时追赶已经来不及了。
  绷的一声脆响,一枝羽箭流星般s出,从鬼王峒武士胸口的鬼脸刺入,从他背后穿出,带出漫天血雨。
  众人涌到山涧边,朝下看去,一边乱纷纷叫道:掉在哪里了?
  是鬼王峒的人吗?
  还有没有?
  谁s的?
  死了吗?
  死了。苏荔收起弯弓。
  确实死了。程宗扬说道。
  他太阳x上生死根的感应比眼睛更加真实。当羽箭穿透那鬼王峒武士胸膛的一刻,一股y寒邪恶的气息再次透过太阳x,涌入丹田。这股气息比他以前接受的都更y冷,使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苏荔收起弯弓,缓步朝凝羽走来。你刚才说,有一个村子被这些鬼王峒的武士屠杀,连一个人也没有逃出来?
  凝羽点了点头。
  鬼王峒的人有多少?
  屠村的一共是十个。路上我杀了一个。
  场中一共八具尸体,加上堕入山涧的一个,九名鬼王峒武士无一逃脱。
  只有十个人,那村里的人即使打不过,难道也没有逃走吗?
  这些鬼王峒武士虽然强悍,但也不是不可战胜的敌人。刚才的交手中,花苗人五人战死,也杀了三名鬼王峒的武士。以这样的实力计算,如果正面交锋,花苗族未必会输给鬼王峒。可许多比花苗更强大的村寨和部族,都毫无意外地败在鬼王峒手下。
  这让苏荔不能不起疑。难道鬼巫王依靠这些武士,就能统治大半个南荒?
  凝羽摇了摇头,村子里的人没有反抗。
  苏荔追问道:和黑石滩的蛇彝村一样?
  程宗扬喝道:武二!
  武二郎挺起胸,理直气壮地说道: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朋友?
  白湖商馆和云氏商会在南荒虽然各有目的,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都不愿意去招惹鬼王峒的鬼巫王。当日蛇彝村的见闻,大伙说好埋在心底,离开南荒前绝不吐露。
  武二郎倒好,对苏荔全盘托出。
  凝羽点了点头,然后道:那个村子也是蛇彝人。
  众人都是一怔,又是一个蛇彝人的村寨被屠?程宗扬记得祁远说过,蛇彝人是南荒大族,在盘江南北有不少村寨。难道鬼王峒与蛇彝人结了怨,要将南荒所有的蛇彝人连根拔起?
  据凝羽所说,两个蛇彝村被屠的情形如出一辙,都没有打斗的痕迹。那些蛇彝人似乎是心甘情愿被他们屠杀。
  鬼王峒屠村的毒辣,让众人至今还心有余悸。商队在熊耳铺停留一天,一半原因是为了出货,另一半则是众人都希望能离鬼王峒的人更远一些。这样的心理连花苗人也不例外,然而终究还是没有避开。
  这场遭遇使两支商队各损失了两名人手,花苗死了五人,还有四人受伤。如果不是武二郎,这个数字也许要翻两倍。想到再往前走,就越深入鬼王峒的势力范围,众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y影。
  商队和花苗人一起收殓了同伴的尸体,以免被野兽撕咬。至于那些鬼王峒的武士,他们掘了个大坑,将尸体都扔在里面。剩下的伤者各自敷药包扎。
  那些花苗女子远远站在树林里,将新娘围在中间。新娘似乎想出来,却被阿夕拉住。阿夕小声说着什么,最后新娘跺了下脚,把一只青布小囊扔给她。
  阿夕拿着布囊,走到受伤的族人身边,取出几粒小小的丹药,捏碎了敷在他们伤口,然后又分给商队的伤者。
  祁远肩头伤了一处,虽然不深,这时也得了一颗。他闻了闻,讶道:这伤药哪里来的?
  阿夕白了他一眼,我们花苗人自己制的。
  祁远将信将疑地把那颗丹药放到怀里,小心收了起来。
  阿夕不高兴地说:你不用就还给我。
  祁远涎着脸道:这伤药可是好东西,要紧关头能保一条命。我这点儿伤,用上太可惜了。还是留着吧。
  阿夕皱了皱鼻子,小气鬼。
  程宗扬对凝羽笑道:我在熊耳铺的店里看到一对翠玉耳环,云老哥说做工平常,但玉料不错。我看那对耳环翠莹莹的,跟你的肤色很配,就买了下来,在包里放着,一会儿拿给你戴。
  凝羽脸色苍白地笑了笑,唇角忽然涌出一股鲜血。
  程宗扬一怔,连忙扶住她的手臂,只觉她的身体冷得像冰一样,触手生寒。
  旁边的祁远正拿着酒葫芦在喝,见状不由怔住,酒水流到他脖颈里才惊醒,呛得咳嗽起来。云苍峰也吓了一跳,赶紧唤道:易虎,
  谢艺正在帮那些军士安葬尸体,闻声朝这边看来。凝羽伏在鞍上,咳嗽着不住吐出乌黑的血块,脸色苍白如纸。
  易虎从林中出来,沉声道:受了伤么?说着伸出手,却被凝羽避开。
  程宗扬想起凝羽的洁癖,不由懊恼自己的疏忽。如果凝羽没有受伤,绝不会放着衣上的血迹不去清理。他搂住凝羽的腰肢,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一面叫道:毯子!
  小魏飞快地从行囊里拽出皮褥,铺在地上。
  凝羽昏迷般伏在程宗扬臂间,身体越发寒冷。这些汉子都是武夫,治疗跌打刀伤多少心得,但凝羽身上毫无伤痕,众人想救也无法下手。
  程宗扬正束手无策,忽然一阵香风飘来,苏荔迈着修长的双腿走进人群,低头看了看,然后低声向身边的族人吩咐几句。
  有一个人也许能治好她的伤。苏荔犹豫着说道:但她身分特殊,治伤的时候所有人都要避。
  云苍峰一手放在程宗扬肩上,低声道:苏荔族长这样说了,程小哥,咱们就避避吧。
  程宗扬不作声地打开帐篷,将凝羽放在里面,拂了拂她颊上的发丝,然后退了出来。
  那些花苗女子簇拥着新娘走过来,在帐篷外围成一圈。透过人群,隐约能看到那新娘弯腰钻进帐篷。
  武二郎解了外衣,光着膀子坐在一棵大树下,露出虎鬃一样的胸毛,用湿布抹拭着身上的血迹。他的双刀c在身边的泥土里,刀身擦得雪亮。
  刚才那场打斗,他不止一次用双刀硬撼鬼王峒武士的重斧。若是寻常钢刀,刀锋此时已经布满缺口。但武二郎这两把随手拿来的钢刀,只在不起眼的地方崩了几处。
  易彪与鬼王峒武士交过手,长刀被铁斧砍坏了好几处,已经没办法再用。他看看武二郎身上的虎纹,再看看那对钢刀,眼神既佩服又敬畏。他低声道:吴大哥,这也是你们商馆的?
  起雾的时候吴战威留在后面,为队伍断后,直到武二郎出手才赶来。武二郎以一敌六,风头都被这厮一个人抢光,根本没给他出手的机会。不过吴战威尝过武二郎的厉害,对这一点并没有意见。
  吴战威小声道:那是白武族的武二郎,程头儿雇来走南荒的。
  易彪道:雇来的?他的身手……那该多少铢钱?
  吴战威嘿嘿一笑,还没回答,就见程宗扬走过来,从腰囊里摸出一个银铢丢过去:武二,干得不错。这个月的薪水先拿着。
  武二郎臭着脸,对那枚银铢瞧也不瞧一眼。等程宗扬走远,才骂骂咧咧检起来,然后瞪了易彪一眼,看什么看!
  易彪张大嘴巴,过了会儿才道:我没看错吧?
  吴战威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这就不错了。本来说月底才给的。
  谢艺安葬完尸体,从林中出来,用一片带着露水的蕨叶抹去手上的泥土,走到程宗扬身旁,然后盘膝坐了下来。
  伤得重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不知道。
  如果真是重伤,不会撑到现在才发作。你不用太担心。
  程宗扬忽然道:那声抱歉是你说的吧?为什么要道歉?
  谢艺放下揉成一团的蕨叶,谢某卜筮不精,只算到前面是喜乐之象,却不知卦象的末尾,有乐极生悲之兆。
  程宗扬看着他柔和的眼神。如果算出来有艳遇,为什么你不去呢?
  卦象是为程兄所占。谢某就算去,也未必有程兄的艳福。
  程宗扬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谢艺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他们两人都清楚,这些并不重要。
  你刚才劝我不要太担心。其实我并不担心。程宗扬舒了口气,慢慢道:不知道你有没有那种感觉。人生就像做梦一样,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都那么不真实。事情来的的时候,你不觉得有多高兴,消失了,你也没有太伤心。因为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谢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庄子曾经说过,他有天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一只蝴蝶。醒来时不知道是自己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梦到变成了自己。
  谢兄读过《庄子》?
  谢艺微微摇头,我是听一个人说的。那个人也和你一样,也常常说不知道这个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幻。他说,每天早上醒来,他都好奇身边的女子是不是真的。只有进入她们的身体,他才确定自己是真实的存在。
  程宗扬讶道:这是哪位先贤?
  谢艺笑了笑,一位故人。
  他的女人很多吗?
  比你想像的更多。谢艺道:不过,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看来只有死亡是公平的。
  众人各自忙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交谈。
  我没有恶意。谢艺抬起眼,直视程宗扬的眼睛。他的眸子很黑,眼神平静而又坦荡。
  程宗扬不确定地说:也许吧。
  谢艺像和熙的春风一样笑了起来,然后改变了话题。
  我看过你用刀。武二武功很好,也没有藏私,但他不是个好老师。以你的实力,那个鬼王峒的武士不是你的对手。
  谢艺折下一根树枝,作势虚劈一记,当真气透过手掌的时候,不要刻意去引导它。只要将心神和意识放在你要去击破的地方,它就会自行运转。
  是吗?程宗扬将信将疑地接过树枝,学着他的样子虚劈一记,枝叶间隐隐传来风雷之声。
  刚开始的时候,风声会越来越响,当真气足够纯熟,风声会越来越弱,而力量会更加集中。
  谢艺抬手轻轻一击,将面前一块拳头大的卵石轻易击成两半。
  程宗扬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比武二还强?
  谢艺摇头道:我是取巧了。击开卵石并不难。如果是武二,这块卵石都会被他砸成石粉吧。
  程宗扬用树枝砍着断开的卵石,我要练到你的程度,要多长时间?
  我练了二十年,才到现在的地步。
  程宗扬泄了气,要二十年啊。
  谢艺笑道:我资质平常。资质好的,十年就够了。还有的人资质超群,不足二十岁就能达到第五级坐照的境界。
  你看我的资质呢?
  谢艺看了他半晌,然后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你修练的根基应该是玄门正宗,但又颇为不同。
  第七章◆神女
  她和鬼王峒武士正面交手的时候受到反震,真气逆行,然后一路都没有休息,造成气血郁积。
  阿夕侧耳听着帐内的声音,鹦鹉学舌一样说道:这会儿服了药,伤势已经没有大碍,让你放心。这几天不要让她劳累。药物每天早晚各服用一次,有十几天时间就能痊愈。
  程宗扬连连点头。
  还有!阿夕道:以后不能同房!
  呃?程宗扬忽然想起凝羽体内那股寒意,她们不会以为自己干的吧?
  阿夕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听到了吗?
  程宗扬连忙道:好好。我知道了。
  帐幕一动,那个戴着面纱的新娘起身出来。她低头的刹那,面纱飘起一角,露出红嫩的唇瓣。她下巴白皙而又莹润,娇嫩的唇瓣几乎看不到唇纹,彷佛精致的宝石,在面纱下闪动着娇艳的光泽。
  阿夕扶住新娘的手臂,那些花苗女子随即围过来,遮断了程宗扬的视线。
  短短的一瞬,给程宗扬留下强烈的印象——这位新娘的容貌,似乎不是花苗女子。
  走了走了!一头瘦驴踪出来,朱老头骑在驴背上嚷道:都起来!都起来!
  咱们该赶路了!
  程宗扬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没好气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路?
  没想到吧?朱老头得意地说道:要不是我老人家领着,你们就算走上几百趟,也不知道这里还有条路。
  祁远气喘吁吁地说道:这是人走的路吗?遇上山洪,躲都没地方躲!
  他们浸在齐腰深的水中,像当日过黑石滩一样,在水里艰难地行进着。朱老头说的路,竟然就是那条山涧。他领着众人顺着一道缓坡下到涧中,然后涉着水往上游走。这一段水势倒还平缓,但涧底的岩石极滑,一不小心就有人马滑倒,溅起一片水花。
  朱老头盘着膝,稳稳坐在驴背上,半眯着眼道:富贵险中求。走南荒,本来
  就是刀头舔血,虎口求食的勾当。走条山涧算什么?别担心,再往前走,水就浅了。走起来比大路还轻省。
  这一次云氏商会走在最前面,相比之下,他们的人手是最完整的,这一路只损失了三人,不算云苍峰,还剩了十三人。商馆的吴战威和小魏在后面压阵,最初的八名护卫现在还剩下他们和石刚三人,以及四名奴隶,就算加上程宗扬他们四个,也只有十一人。
  花苗人走在中间,他们伤亡最重,九名男子只剩下四人,十余名女子却无一受伤。这时受伤的花苗汉子在前横成一排,后面的女子手挽手将新娘和阿夕护在里面。
  凝羽脸色好了许多,程宗扬让她侧身坐在黑珍珠背上,自己在旁牵着马缰,顺着山涧前行。
  在山涧中走了七八里,随着地势的升高,水位渐渐变浅,从及腰深浅,一直降到小腿处,让众人都松了口气。朱老头没有说错,涧底的岩石虽然湿滑,但没有山林中那么多蕨叶藤蔓要砍,一路涉着溪水走来,倒比山路更加轻松。
  浓雾已经消散,两岸浓绿的枝叶显露出来。程宗扬道:老四,这条路你没走过吧?
  涉水的路我也走过不少,但没敢这么走过。祁远道:一来南荒走的都是熟路,没人领,谁也不敢走生路。万一陷到泥沼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二来山涧不好走,水急不说,底下是漩涡还是坑d,谁也说不准。再一个就是怕遇到山洪。南荒雨多,山洪下来,平常一条小溪都能变成一条大河。咱们有时候宁愿绕远路,也轻易不过山涧,求的就是一个平安。
  程宗扬扭过头,云老哥,你呢?
  云苍峰眉头紧锁,良久道:山涧太险,我也未曾走过。
  除了我老人家,谁敢走山涧?朱老头不知何时骑着他的瘦驴挤了过来,也就是我这老南荒,才有瞻量、有见识这么走!到了前面咱们就上岸,下午再赶一段山路。运气好,今晚能宿在蕈子林。
  祁远没走过白夷族的路线,更未听说过蕈子林,也没什么反应。云苍峰的眉毛却动了一下。从熊耳铺到白夷族,途中会经过蕈子林边缘,但那足有两日的路程。没想到沿山涧溯流而行,只要一天就能赶到。
  不过正如祁远说的,山涧太过危险,平常过条山涧都不容易,何况是在山涧里面行走?就是南荒土着,也未必敢不要性命地这样走。
  这山涧支流极多,朱老头领着众人七绕八拐,不知道过了多少水岔。越往上走水流越细,最后变成潺潺小溪,溪底洁白的岩石被水冲刷成光滑的形状,清澈的泉水绕石而过,不时有细小的游鱼被他们惊动,飞快地从石隙间钻出。
  溪水刚没过脚背,走起来更加容易,连一直担心的祁远也露出笑容。但没走多久,朱老头却离开溪水,带头钻进一片蕨林。
  石刚追上去,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朱老头,这路刚好走些,走一段再上岸吧。
  再走,前面就进沼泽了。朱老头吓唬道:那儿的蚊子比老鹰还大,就你这匹马,一晚上血就被吸干,光剩一张皮了。
  石刚吐了吐舌头,老实跟着朱老头进了蕨丛。
  眼前是一条山谷,谷中生满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蕨类植物。肥厚的蕨叶下,不时挂着几串果实。有的青涩,有的通体鲜红,还有的熟透了,呈现琥珀般的蜜黄色。
  石刚忍不住摘了一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朱老头道:别碰,这些果子都是有毒的。
  石刚咽了口唾沫,闻起来味道不错,怎么会有毒呢?
  朱老头沉着脸道:没毒的早让山里的猴子吃完了,还能留给你?小心拿着烂手!
  石刚连忙把果子扔开。朱老头骑在驴上,顺手接住,然后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啃得满口生津。
  喂!朱老头,石刚叫了起来,你不是说有毒吗?
  朱老头厚颜无耻地说道:老头我运气好啊,检的这颗没毒。
  石刚气得直翻白眼。他是头一次走南荒,祁远反覆交待过,南荒的东西不能乱吃。这会儿看朱老头吃得这么香甜,石刚按捺不住,他不敢乱摘,还在那l蕨树下,挑了颗熟透变成朱红色的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张口用力一咬。
  朱老头拿着吃剩一半的果子,从驴背上低头看着他,关心地说:辣吧?
  石刚张着嘴,咬着半个果子,辣得眼泪都出来了,丝丝地吸着气。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朱老头教训道:俺老人家刚说过,山里的
  果子不能乱吃。这果子叫荔果,青的时候是甜的,等熟透变红,就辣得入不了口。瞧瞧,小伙儿舌头都肿了……还不赶紧吐了!
  石刚口中像含了团火,舌头带嘴巴都辣得没有知觉,用手才把咬下的半个果子掏出来。祁远赶紧拿来水囊,石刚伸着舌头嗽了半天口,才泪水涟涟地合上嘴巴。
  那些花苗女子从旁边路过,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一个个都掩口而笑。最后那个与石刚有过一夕之缘的花苗女子过来,从旁边的蕨树下摘了颗青木瓜一样的果子,用短刀切开,取出果r让他含住,一边笑着说了几句。
  程宗扬没有听懂,祁远却嗤的笑了出来。石刚含着果r呃呃几声,问祁远她说的什么。
  祁远忍着笑道:她说,你吃了最辣的荔果,不让你再亲她。
  石刚脸顿时涨得通红,一不留神把果r吞了下去。那花苗女子却对旁人的笑声毫不在意,只笑咪咪看着石刚,又取了块果r喂给他。
  鬼王峒武士突然来袭,使众人耽误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程。朱老头带着队伍紧赶慢赶,赶在日落前,进了一道山谷。
  进入谷中,眼前地势忽然一低,两侧山峰合拢过来,围成一个狭长的盆地。
  从山脊上看去,盆地中盛开着无数硕大的蘑菇,彷佛无数五彩缤纷的巨伞。
  程宗扬见过最大的蘑菇也不过十几厘米高,而眼前这些蘑菇像树木一样林立着,最大的菇柄直径就超过两米,菌盖更巨大无比,彷佛一座高耸的楼宇。菌盖形态各异,有的像伞,有的是半球形,还有钟形、笠形、漏斗形……颜色有白、黄、褐、灰、红、绿……深浅淡浓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都极为庞大。
  吃惊的不止是程宗扬,除了队伍中寥寥几个人,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目睹这样巨大的蘑菇,如果说当初走的藤桥只是一个特异例子,眼前这些巨蕈,才使他们真切感受到南荒的异样风情。
  你看!程宗扬扶住凝羽的手臂,那个粉红的像不像间亭子?
  这就是蕈子林!朱老头道:十几里的山谷,都是花蕈。蕈子林的好处是蕈冠大,把光都遮住了,地上没有那么藤蔓枝条,干干净净的好走。
  踏进山谷,天际的光线便被遮蔽。头顶大大小小的蕈盖交错着层层叠叠。雪白的蕈柄高大而肥厚,蕈盖边缘有的像帘子一样波浪状低垂下来,有的上翘彷佛屋檐,还有的向内向外卷曲。
  蕈盖下没有南荒常见的灌木和蕨丛,潮湿的泥上生满青绿的苔藓,还有一丛一丛的小蘑菇。虽然是小蘑菇,比平常的蘑菇还是大了许多,有的只有齐腰高低,蕈柄又白又胖,蕈盖直径却超过两米,让人忍不住想躺上去享受一下。
  云苍峰笑着对程宗扬说:当心,有些蕈盖是黏的。老夫年轻时第一次来,一时好玩躺在上面,结果被黏在蕈盖上,最后用刀劈碎才逃出来。还有那种生着环纹的,蕈盖的纤毛上有倒钩,鸟雀落在上面都会被钩住。
  祁远指着一株蕈盖狭长、色泽淡红的蘑菇道:这个我认得,是鹅掌菌!拿火一烤,味道最是鲜美。
  没错。云苍峰笑道:咱们今晚有口福了。
  大如车轮的鹅掌菌被几名汉子砍下来,整个架在火上烧烤。淡红的菌r渐渐变成深褐色,表面彷佛涂了一层油脂,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让程宗扬意外的是,那些花苗人并没有因为族人的死而伤心,他们搬出昨天没有喝完的粟米酒,浇奠了死者,然后就痛饮起来。在花苗人盛情邀请下,商馆的人也参与进来。无论商馆的护卫还是奴隶,在花苗人眼里都一视同仁,强拉来围成一圈。
  众人将菌r切成一块一块,就着烈酒痛饮起来。程宗扬取了两块菌r,喂凝羽吃了,刚出帐篷,就被卡瓦拉了过去。
  众人一直喝到深夜,把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除了易虎他们滴酒未沾,几乎所有人都醉倒了。
  南荒酿的粟米酒味道极涩,程宗扬喝了小半坛,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舌头干得像门口擦鞋的地毯。
  已经燃尽的篝火上还悬着几块烤好的鹅掌菌,风一吹,篝火明明灭灭散发出暗红的光亮。商队的汉子们三三两两躺在一处。因为有蕈盖遮挡,那些北府兵的军士也没有再撑帐篷,他们分成两处,远远睡在两朵半人高的蕈盖下,各自枕着兵刃,两手放在身前,睡得整整齐齐。
  程宗扬摸了摸手边的水囊,发现里面还剩了些水,刚拧开要喝,却怔住了。
  黯淡的篝火中,一根细细的树枝从一株低矮的蕈柄后伸出,在几块烤好的鹅掌菌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中其中最大的一块,枝尖扎进菌r,小心地挑起来,收到蘑菇后面。
  那株蘑菇矮矮胖胖,蕈盖虽然不大,蕈柄却足有一米多粗。祁远说这种蘑菇虽然没毒,但吃起来跟干柴一样涩而无味,因此大伙都没管它。
  程宗扬侧耳听去,蘑菇后面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偷吃烤好的鹅掌菌。
  程宗扬好奇心起,他按照凝羽曾经指点过的方法,收敛自己的气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后探头一看。
  首先映入眼中的,先是一双圆圆的眼睛。
  一个少女蹲在蕈盖下,惊讶地抬起脸。她眼睛瞪得又圆又大,能清楚看到她的眼眸,乌亮的瞳孔像黑色的水银一样灵动。她嘴巴里鼓鼓的塞满了东西,手上捧着那块烤好的鹅掌菌,弯长的睫毛像玩具娃娃一样又密又翘。
  程宗扬一眼就认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少女。这女孩弯眉如月,精致的五官犹如珠宝镶成,脸颊圆圆的,姣美而又莹润,在夜色下闪动着迷人的光泽,竟是生平仅见的绝色。这样的美女,自己如果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
  但她身上的衣饰十分眼熟,金丝织绣的大红嫁衣,发髻上白茸茸的狐毛,垂在脸侧的洁白面纱……
  你是花苗的新娘?
  少女费力地咽下菌r,伸着头朝程宗扬背后看了看,然后松了口气。她把手指竖到唇边,嘘,小声点。
  你怎么在这里?程宗扬看了看周围,只有她一个人,阿夕和那些形影不离的花苗女子都不见踪影。
  少女拿着菌块,一手朝他摆了摆,小心听着外面的声音。她的手细如脂玉,小指微微挑起,柔美的指尖和红唇上沾了菌块的汁y,更显得娇艳柔腻。
  等篝火旁那些汉子鼾声响起,那少女小心翼翼起身,又从篝火上捞了块烤好的菌r,然后从蕈盖下钻出来,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朝程宗扬招了招手,让他跟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跑到蕈林深处,少女才停下来。她把菌块扔给程宗扬,甩着手指道:好烫……喂,把水递给我,那块鹅掌菌里外都烤透了,淌着鲜香的汁y,程宗扬把水囊递给她,讶道:你在偷东西吃?
  少女拿着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才细喘着道:饿死我了。
  程宗扬道:别的人呢?怎么饿得这么厉害?
  少女拿着那块吃了一半的鹅掌菌,用力咬了一口,气鼓鼓道:他们都喝醉了,连苏姐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们烤蘑菇的香味我都闻到了,可谁都不拿给我吃。
  哎,这是什么菌?
  鹅掌菌吧。
  真香。我到南荒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都是你们,烤得这么香,让我睡都睡不着。
  为什么不出来一起吃呢?
  少女白了他一眼,喂,你别告诉别人见过我啊。
  程宗扬猛地醒悟过来,你不是花苗人?
  那少女的美貌与花苗女子截然不同,她十六、七岁的样子,五官精致柔润,新月般的弯眉如同画上去的一样秀美,唇瓣小巧而鲜嫩,每次红唇翘起,白嫩的脸颊上就现出两朵可爱的小酒窝。
  我倒想当花苗人啊,少女带着一丝羡慕说道:我最喜欢她们光着小脚丫,脚踝戴着一串小铃铛,一走路就叮叮铃铃的响,好玩死了。
  说着她又咬了一口菌块,可她们都不肯借给我戴。
  你不是花苗人,为什么他们把你当作神女?
  是吗?少女惊喜地瞪大眼睛,连嘴巴里的鹅掌菌都忘了咽,她们真的那样说吗?唔!少女连忙吞下菌块,说我是神女?
  她们叫你珂娅,就是神女的意思。
  少女捧着菌块愣了一会儿,眼睛渐渐弯成月牙,然后带有着几分得意偷偷笑了起来。
  花苗人为什么说你是神女?
  没什么啦,少女开心地摆摆手,故作无所谓地说道:我就是给他们治治病啊,疗疗伤啊,什么的。
  你是医生?
  那当然,少女挺起胸,骄傲地说道:我们光明观堂门下,都是最出色的医者!
  程宗扬一时没有听清她的话,他的目光完全被少女挺胸的动作所吸引。少女穿的嫁衣是用名贵的丝绸裁制而成,她身材娇小,平常都低着头,面纱一直垂到胸前。有时看着衣物显得很宽,程宗扬还以为是因为嫁衣作得宽大,这时她一挺胸,才发现她娇小玲珑的身躯上,有一对货真价实的丰r,就像是衣服里面塞了两只大白兔。
  呃……你是光明观堂门下?
  少女用力点头,然后花容一变,啊的一声捂住了嘴巴。
  程宗扬看了她一会儿,小声笑道:你的身分是保密的吧?
  少女脸绷得紧紧的,然后像被针扎的皮球一样泄了气,嘟着嘴说:我跟苏'。。墨斋小说'姐姐说好了,到鬼王峒之前不能说的。
  少女懊恼的表情让程宗扬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我知道了。认识一下吧,我叫程宗扬,是五原城来的商人。
  少女道:我叫乐明珠,是光明观堂的弟子。
  第八章◆窥情
  程宗扬这才听清,你是光明观堂弟子?潘金莲是你的……
  咦?你认识潘师姐?
  程宗扬点了点头,见过一次。
  乐明珠顿时紧张起来,在哪儿?
  来南荒之前,在五原城。
  乐明珠呼了口气,小手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哎,你如果见到潘师姐,可千万别说在南荒见过我。
  程宗扬看着她心虚的样子,低声道: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不是啦……乐明珠说着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下去,显然是非常的心虚。
  还喝水吗?
  乐明珠立刻道:要!
  程宗扬又把水囊递给她,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南荒来,还成了花苗人送亲的新娘呢?
  乐明珠这会儿身分已经暴露,索性一边吃着烤菌,一边和程宗扬聊了起来。
  我在师门的时候,就听说南荒得病的人很多,可南荒只有巫师,从来没有医者愿意到南荒来。师傅说,救死扶死是医者的天职,所以我就到病人最多的南荒来了。
  等等,你是来治病的,怎么变成了新娘?
  乐明珠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我马上就要说到了——到了南荒,好多村子的人都不理我,有的还不让我进村。我开的药方他们也不信,我都郁闷死了。后来我到了花苗。花苗的苏姐姐人可好了,听说我是来治病的,不但让我住在族里,还派人帮我采药。
  我在花苗待了两个月,开始他们都叫我小乐大夫,后来叫我珂娅,我还以为是苏姐姐她们给我起的花苗名字呢。
  乐明珠双手捧住脸颊,嘴角弯弯翘起,像个被大人夸奖的小女孩一样,一边脸红,一边满心窃喜。
  这丫头说了半天还没说到正题,但有了刚才的教训,程宗扬也不再问,只闭着嘴在一旁等待下文。
  我在花苗住了一段时间,刚开始很高兴,可后来苏姐姐越来越不开心。我问了阿夕,才知道有个叫鬼王峒的部族,派人到花苗里来,要苏姐姐向他们的首领鬼巫王进贡。
  那些天我听了好多好多鬼王峒的传说。她们说,鬼巫王长了三个脑袋,送到鬼王峒的贡物都要被龙神和鬼巫王吃掉,所以谁都不想去,只有阿夕不信。苏姐姐也不想让族人去,可不去的话,鬼王峒就会打过来。花苗人说,鬼王峒的人会妖术,好多村寨都被他们屠灭一空,连婴儿都不放过。
  师傅说,医者有仁爱之心,要推己及人。所以我就找到苏姐姐,替她们当新娘。苏姐姐开始不答应,后来同意了。然后我、阿葭,还有阿夕,就被选出来做为献给鬼巫王的贡物。苏姐姐还从族里挑了最勇敢、最强壮的战士,准备一起到鬼王峒去。
  那你就准备去当龙神的新娘吗?
  乐明珠笑吟吟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一个光明观堂的弟子,自告奋勇要去给南荒的鬼巫当新娘,这听起来实在很像是一个……y谋。程宗扬低声道:你是想去刺杀鬼巫王?
  乐明珠用力点了点头,师傅说,行医之人要时刻谨记匡扶正道。我要杀掉作恶多端的鬼巫王,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程宗扬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丫头也太大瞻了吧?鬼王峒的势力已经笼罩了大半个南荒,动辄屠村灭族。今天遇到的只是几个断后的鬼王峒武士,自己这一方已经伤亡惨重,何况是要深入他们的老巢?
  看到他怀疑的目光,乐明珠顿时叫了起来,喂,你不相信我吗?我在光明观堂也是……也是……也是很厉害的!如果不是那会儿雾太浓,阿夕她们还拚命拉住我,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如果这丫头有潘金莲的修为,杀掉鬼巫王还有一点指望,只不过——比你潘师姐还厉害吗?
  乐明珠哑了一会儿,嘴硬地说:只差一点点!师傅说,邪不压正。我是为民除害,肯定能打败他的!
  程宗扬哭笑不得。你都十六了吧,还这么天真?
  乐明珠一挺胸,怎么了?我师傅说的不对吗?
  程宗扬点了点头,当然很对。
  乐明珠高兴起来。我师傅还说,不为良相,就为良医;还说人命关天,医者又关人命,犹似医者上关天命,是世间最为神圣的职业;还说……
  程宗扬赶紧打断她,你真是师傅的好学生。只不过我想问一下:如果邪不压正,是不是说被鬼巫王杀害的人都是邪恶的,或者不够正义呢?
  乐明珠眼睛瞪得大大的,张口结舌。
  程宗扬举起水囊喝了一口,你师傅说的虽然没错,我也相信邪不压正。但这不是只喊喊口号就能做到的。算了,你就当我没说好了。
  程宗扬想起那些纵酒欢饮的花苗男女。这时他才知道,这些花苗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每一步,都是在走向自己生命的尽头。还有阿葭……当她在自己身下颤抖的一刻,也已经知道她所面临的命运了吧。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们真要去杀鬼巫王啊?
  你也要来吗?乐明珠认真道:我可要警告你,那可是很危险的啊。
  程宗扬苦笑道:免了吧。我只是个商人。打打杀杀不在行啊。
  乐明珠也不生气,她一边说一边咬着菌块,不多时就将手里烤好的鹅掌菌吃了个干净,但对另一块,乐明珠就没有办法了。
  还吃吗?
  乐明珠想了想,我还能吃一点。
  程宗扬笑着把菌块分开,递给乐明珠一半。
  乐明珠忽发奇想,我们爬到蘑菇上面去吃吧。
  程宗扬看看头顶高大的蕈盖,吃个蘑菇要那么费劲吗?
  这么大的蘑菇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呢。乐明珠兴致勃勃地说道:回去的时候,我可以对师弟师妹说,她们的小师姐见过的大蘑菇足有光明殿一半大,大得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而且我还坐在上面,一边美美的吹着风,一边吃着烤好的鹅掌菌。
  喂,你先蹲下来。
  程宗扬蹲下身,乐明珠毫不客气地爬到他身上,双脚踩在他肩头,好了,起来吧。
  少女单纯天真的样子,让程宗扬不忍拂了她的兴致。
  站稳啊。扶住乐明珠的小腿,挺身站了起来。
  乐明珠跳上旁边的一株不知名的蘑菇,然后蹲在蕈伞上,俯身把程宗扬拉了上来。那些巨大的蕈菌层层叠叠生在一起,高低不一。两人相互配合,从一株蕈伞跳到另一株蕈伞,让程宗扬有种童话的感觉。
  两人越攀越高,最后攀到一株布满朱红斑点的巨蕈上,无法再往上攀,才停下来。
  那巨蕈顶部的伞冠足有篮球场那么大,踩上去软绵绵充满弹性。从蕈盖上往下看去,就像站在四五层楼的高度往下俯览。脚下一朵朵巨蕈彷佛无数巨伞,两人坐在蕈盖上,就像坐在一柄巨大的伞上,看着熙熙攘攘的蕈盖在山谷中挤来挤去。
  乐明珠那张面纱垂在耳侧,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喜悦。她趴在蕈盖上,用力压了压,一边笑道:软软的好舒服。说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滚。
  小心,别掉下去了。
  真想在这里挖个d,住在里面。乐明珠充满幻想地说道:饿的时候就从墙壁上挖一块蘑菇r,火一烤就能吃。下雨也不怕,这么多的伞,肯定不会淋到。打雷的时候,我就睡在蘑菇里,拿一个最漂亮的小蘑菇当枕头……
  那个怎么样?
  乐明珠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好不好。我要那个!用那个蓝色的当我的小枕头!还有那个浅绯色的,我要用来当被衾!还有还有!那个圆的,可以当座椅!
  两人一边分吃剩下的鹅掌菌,一边说笑。这里离宿营地已远,大大小小的蕈伞阻断了营地的火光,坐在蕈上的他们,就像是在位于空中的另外一个世界。
  程宗扬忽然张大嘴巴,眼睛直勾勾看着不远处的一株蕈伞,连嘴里的菌r掉出来都不知道。
  蕈子林遍布着各式各样的蕈菌,在两人待的巨蕈侧下方,有一株形状特异的巨蕈。它的蕈冠不是通常的伞状,而是边缘向上举起,形如漏斗。蕈盖虽然比他们坐的巨蕈小了一些,但也有四五米的直径,表面犹如光滑的丝绒。
  不知何时,一男一女也攀到了蕈盖上。男的虎躯凛凛,举止猛威,女的身材丰挺硕长,美艳如花。两人面对面站着,四目交投,一个目光炽热,一个含情脉脉。不是武二郎那厮和花苗美貌的女族长苏荔,还能是谁?
  少女把脑袋凑过来,你在看什么?
  嘘!程宗扬摇了摇手指。
  出月亮的夜晚,走路不要打火把,苏荔轻声唱道:要是走路打火把,月亮就伤心了。
  武二郎低沉地呼吸着,宽阔而强壮的胸膛缓缓起伏。苏荔长裙如火,裙缝间一条修长的美腿l露出来,散发着白艳的光泽。她唇角微微挑起,唱着:你要真心和姑娘好,不要三心二意。要是三心二意,姑娘就伤心了。
  太阳刚升起的时候,乌云从左边来挡,白云从右边来挡……
  武二郎略显低沉的歌声没有往常那样刺耳,带着蛮荒气息的歌曲中,充满了雄性的粗犷和苍凉,连乐明珠都听得入神。
  我要是不能冲开云彩升起来,那我就算不上虎神的后裔,那我就算不上温暖的太阳。
  苏荔笑了起来,她用柔婉的声音合道:我从村里出来的时候,族人从左边来挡,朋友从右边来挡。我要是不能走出来,那我就不是高尚的女子,那我就不是锺情的姑娘。
  两个身影慢慢靠近,武二郎张开强壮的双臂,将苏荔拥在怀中。
  程宗扬贴在乐明珠耳边道:现在知道你的苏姐姐去哪儿了吧?说着他悄悄朝武二郎伸出拇指。武二,算你带种,连花苗的族长都泡。
  武二郎的大手贴在苏荔纤美的腰间,慢慢落在她丰满的臀上。苏荔低着头伏在他胸口,手掌轻轻抚摸着他胸前浓密的毛发。
  乐明珠好奇地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别作声。程宗扬小声道:他们不想被人打搅。
  程宗扬差点要吹声口哨,来宣泄心里的得意。武二啊武二,你也有今天!让你偷窥!现在报应来了!
  武二郎和苏荔所在的巨蕈四周高中间低,两人在这里幽会,就是因为从下面看不到蕈盖上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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