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杏林突然弯腰抱拳向顾夕颜行了一个礼:“姑娘。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的唐突……”
顾夕颜并不觉得他地态度有什么不妥。年轻人才有这种意气风发的激扬,血气方刚的直肠,她胡乱点了点头,不想和他过多的寒暄,直入了主题:“我有一个主意,公子听听可行不可行?”
蒋杏林连连点头。
顾夕颜道:“你去和左小羽交涉交涉。让他拟一个可以对外公开的名义,最好是天牢里一个穷凶恶极的杀人犯逃了出来之类的,强调这人可能会随时伤及无辜人地性命,是个很危险的人物。然后派专人在主要街口和东市大声喊话,把这次出兵的原由讲清楚。做好解释工作。要求所有的人都停在原地接受检查,坐车的人不允许随意开车门,在外行走地人一律抱头蹲在地上,如有违者视同逃犯的同伙论处。有人不受节制随意走动,再处置不迟……”
蒋杏林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样一是能安抚民众慌乱的心,二来也可以使场面暂时控制住……能救一个是一个。我立刻就去和左小羽交涉,姑娘请放心,纵死不辱其命……”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万一你真的因此而丢了命,我也脱不了干系。蒋家说不定把这帐都会算到我的头上来。就是不算到我的头上来,那个左小羽说不定为了给自己开脱也会把这顶帽子戴到我的头上来地……
顾夕颜心里暗忖,将转身正要离开的蒋杏林喊住:“蒋公子,我还有一事相求?”
蒋杏林立刻回身,恭敬地道:“姑娘请吩咐?”
顾夕颜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请蒋公子不要说这是我的主意……我一个姑娘家。以后还要……还要……”
蒋杏林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又露出忿然地表情,有点语无伦次地道:“姑娘。不会地,只要是心胸开阔的好男儿……只会佩服姑娘,不会嫌弃……那种小人,姑娘不理也罢……”
顾夕颜低下了头。
蒋杏林使劲地朝顾夕颜点了点头,激动地转身离开了。
顾夕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已尽力了!
蒋杏林不管不顾地跑到了左小羽那里开始和他交涉,左小羽开始面带戏谑,后来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回头瞟了顾夕颜一眼,然后拉着蒋杏林走了。
左小羽一离开,寂静地街道上慢慢恢得了一点生气,有人开始嘤嘤的小声哭泣,也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闹哄哄的象菜市场一样,可没有人敢随意乱动。
等待的时间特别的长,顾夕颜还是早上出门吃了早餐的,到现在滴米未沾,她开始口干舌燥的起来,两腿也感觉到了长时间站立的僵硬疼痛。
惠兰在一旁道:“姑娘,您还是进去歇一会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行。”
顾夕颜望着手拉着手强自镇定地车旁的墨菊和杏红,点了点头,道:“大家都累了,一起到车上去坐会吧。”
惠兰先是扶着顾夕颜上了车,然后又扶了端娘坐好才去招呼墨菊和杏红,墨菊和杏红好象吓坏了,哆哆嗦嗦好半天才蹬上了车。
五个人惶恐不安地坐在车里沉默着,一阵风吹来,街口尸体上散发的血腥味浓浓地冲了进来,杏红一弯腰,吐了出来,大家一阵慌乱,又是清理污物,又是照料杏红。
这种慌乱反而冲淡了顾夕颜心头的恐惧。她的心慢慢变得平静起来。
太阳越来越明亮,气温也越来越高。街上的气味也越来越不好闻,就象偶尔有一次顾夕颜经过垃圾周转站时闻到的气味,街上的人群开始不安起来。不时传来女人的压抑的啼哭声和男子轻声地责备声。
端娘找出一条手帕来要给顾夕颜捂住鼻子,顾夕颜摇了摇头,望着还算镇定的惠兰,说:“惠兰,你传个话,说我要见左将军,有事相求。”
惠兰利落地下车去找了一个离她们地马车比较近的小兵说着什么。那小兵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直是摇头。惠兰只得又找了他旁边的一个小兵,那小兵也只是摇头。惠兰神色懊恼地站在那里跺了跺脚,侧头想了一会,朝街口跑去。
顾夕颜吓了一跳。怕她遇到什么危险,正要下车把她喊回来,街口却出现了几个士兵拦住了惠兰。惠兰也不退缩,神色激动地说了几句话,那群士兵中地一个人就随着她一起走到了顾夕颜的马车前:“不知姑娘有什么吩咐?”
顾夕颜忙道:“天气太热了,你们要赶快把尸体处理掉,不然会引发瘟疫的。”
那士官听后吓了一大跳,忙道:“姑娘请稍等,我去找将军。”
顾夕颜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们又开始了慢长的等待。
墨菊和杏红都象霜打了的花朵似地萎靡地靠在车椅上。端娘的样子也不是很好,只有惠兰,还算维持着端正的仪表。
顾夕颜叹了一口气,把座椅上地靠垫拿出来给端娘和墨菊杏红靠着,建议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不如讲故事解闷吧!”
惠兰笑道:“好啊。好啊。”
端娘和墨菊、杏红都勉强地笑了笑。端娘神情疲惫地道:“姑娘,你也养养神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顾夕颜笑道:“所以才要找点事做,不然这样呆着胡思乱想的,没等放我们走,我们自己到先倒下了!”
惠兰也在一旁鼓动:“就是,就是。姑娘,要不然我抛砖引玉,先讲一个故事吧!”
想惠兰也算得上崔宝仪没有拜师的弟子了,论起学问来,说不定比崔宝仪的那些弟子都要强。顾夕颜一笑,鼓励道:“好啊,我们就听惠兰先讲一个。惠兰也知道这个时候大家情绪低落,顾夕颜希望能通过讲故事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调节一下大家地情绪。她打起十二分精神,讲了一个叫《玉英传》的故事,就是那种非常普通典型流行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惠兰讲完了故事,看了看顾夕颜,顾夕颜立刻接口道:“我也讲一个吧!”说完,她给大家讲《小倩》的故事,当然,这个故事讲的是张国荣和王祖贤演的电影版,她对这个情节比较熟悉些,大家都被深深地吸引了,精神好了不少。
杏红语气虚弱地道:“姑娘讲的真好,能不能再讲一个。”
顾夕颜想了一会儿,又给大家讲了一个《白蛇传》,雷峰塔那个版本,当然略略改了一点,比如说法海,就不能是个和尚,而是个道士了。所以墨菊听完后感慨的说:“那个法海真不是个好道士!”
顾夕颜讲得有点动情,想起了爆米花、可口可乐、电影院……那些曾经地日子。她不由地一叹:“关人家法海什么事,如果许仙对白素贞能十分的信任,又怎么会跟着法海回金山寺,又怎么会出现水漫金山的情况,白素贞又怎么被压在雷锋塔下呢……说来说去,关键还是在于许仙和白素贞的身上……”
端娘不赞同:“姑娘又在胡说了,那白娘子是个蛇精,法海当然要把它除了…
第五十四章 公主到访
墨菊和杏红当然不会去反驳端娘什么,惠兰却若有所思地盯着顾夕颜看了良久。
顾夕颜感觉到了她灼热的目光,笑道:“有什么事吗?”
惠兰笑道:“没,没什么事,只是没想到姑娘这么会讲故事,听得我都入迷了,不知道姑娘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介绍我也看看吧!”
顾夕颜含糊地道:“胡乱说的,故事嘛!”
端娘却在旁叹道:“姑娘放着正经的书不读,总这些稀罕古怪的东西……”
顾夕颜直是笑。
大家说说笑笑了一阵,气氛渐渐好起来,都催着顾夕颜再讲一个故事。
顾夕颜见状,思忖了片刻,又给大家讲了一个聊斋故事《小谢》。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街道上的人群开始s动起来,墨菊顾不得听故事,忙撩开了车帘朝外望:“姑娘,是官兵在收拾……街口的……”
不容易才活跃起来的气氛消失怠尽,大家又都陷入了沉默中。
顾夕颜暗暗叹了一口气,笑着对大家道:“这故事才只讲了一半哦!”
也可能是那场面让人太不好受了,大家都下意识地想回避,顾夕颜话音一落,杏红就首先响应:“就是,就是,姑娘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大家重新坐好,顾夕颜开始讲剩下的一半故事。可外面搬运尸体士兵发出来的嘈杂声随着空气无孔不入地钻进了马车里,大家掩耳盗铃似的正襟危坐着。
就在顾夕颜讲到一个温馨的情节时,杏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咽哽道:“姑娘,太可怜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端娘几个眼睛一红,也都纷纷地低下了头。
粉饰的太平终于露出了狰狞的头角。
顾夕颜也心有戚然,她把哭泣的杏红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地背部。开始哼一首歌:“我看到满片花儿都开放/隐隐约约有声歌唱/开出它最灿烂笑的模样/要比那日光还要亮荡漾着清澄流水地泉啊/多么美丽的小小村庄……”
那是黄雅丽的《蝴蝶泉边》。
柔和的声音,欢快的曲调。渐渐安抚了大家慌乱的心情,慢慢地,大家都安静下来。
黄昏时分。长兴坊方向开始通行,顾家的马车慢慢随着人流开始前进。
马车夫坐在高高的驾座上小心翼翼地c纵着因长时间等候已有点躁动不安的马匹。
终于到了顾府的马车接受盘查了,顾夕颜她们戴着帷帽下了车,面色严肃地士官伸进头去在马车里打量了几眼,然后用力耸了耸鼻子,皱着眉头问她们:“怎么有味血腥味?”
顾夕颜声音柔美地道:“我们先前是停在安邑坊街口的……”
士官又伸头进去打量了半晌,脸上露出惑疑的表情。
有小兵模样的人跑过来喊士官:“胡校尉。闵督都让你快去永乐坊路口,发现一个受伤的人……”
那士官皱了皱眉,又打量了车厢几眼,挥了挥手,示意顾夕颜她们可以走了。然后和小兵朝永乐坊方向走去,嘴里还嘀咕道:“伤在哪里了?别又是被蹈伤地才好……”
顾夕颜她们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大家争先恐后地上了车,端娘急切地吩咐车夫:“快走!快走!”
回到顾府的时候,顾夫人竟然不顾礼节亲自站在顾府的大门口,她一看见顾夕颜她们坐的马车就立刻疾步走下了台阶,急声道:“二姑娘呢,二姑娘可回来了?”
顾夕颜立刻伸出头喊了一声“母亲”,顾夫人才镇定下来。
她亲自扶了顾夕颜下车。然后脸色一变,有些恐慌地问她:“你,你可是受了伤?”
“没有啊!”顾夕颜有点茫然地回答,“我没有受伤啊!”
“怎么有味子血腥味!”顾夫人眉头微蹙,说完。她又自我解释道:“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一听说东市发生了暴动。全城戒防了,你们又没有回来。把我急得……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我们快回去吧,免得又生出什么事端来……”顾夫人说着,拉着顾夕颜就转身回了府。
跟着顾夕颜身后下车的惠兰却在此时闻了闻自己的衣裳,奇怪地和墨菊说道:“我们身上又没沾到什么,怎么车里有一股子血腥味?”
杏红立刻吓得脸色煞白。墨菊见状,把惠兰一拉:“别说这事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回守园的路上,顾夕颜把事情的经过跟顾夫人讲了讲,当然省略过了自己相亲的过程和给蒋杏林出主意地事,顾夫人听得脸色发白,口里不停地宣着“无量寿佛”,忙吩咐一旁的田嬷嬷:“快给姑娘采了艾草叶来去去秽气……”
顾夫人早就差了人去打听出了什么事,正发这时那人回来禀告,说是“天牢里跑了一个逃犯”,顾夕颜失笑,这不就是自己乱编的一个借口吗?现在好了,真实的情况反而打听不出来了!
这样一来二去,到了晚上八点多钟顾夕颜才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吃完了饭,顾夕颜盥洗后心神俱疲地躺在了床上,可明明眼睛都累得睁不开了,可脑子却极清醒没有一点睡意,人在一种非常奇怪地亢奋之中。就这样在半梦半醒、半明半灭中一直熬到了天亮。
天一亮,顾夕颜就起了床,墨菊她们地脸色也都不太好,正打水给伏伺她洗脸,柳儿却象一只欢快的喜鹊似地飞了进来:“端姑姑,端姑姑,大喜了,大喜了!”
端娘从西边的厢房里笑着走出来,拍了一下柳儿的头:“看你慌得,哪有一点守园大丫头的模样啊!”
柳儿眨了眨大大的眼神,不以为然的笑道:“端姑姑要是听说了。也要没有一点二姑娘屋里当家嬷嬷地模样的!”
端娘眉角一挑,“哦”了一声。
柳儿轻轻地咳了一声。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夫人让二姑娘快去她屋里呢!”
端娘笑着在柳儿额头上狠狠地点了一下:“死丫头,快说!”
柳儿故作疼痛状地“哎呀”了一声。摸着额头嘟着嘴道:“我又没说不说。”说完,她凑在端娘耳边低语了几句。
端娘脸色大变,惊道:“真地吗?”
柳儿眼睛笑成了弯月亮,伸出手来摊到端娘面前:“比我手上戴的这枚金戒指还要真!”
端娘听了好象吓呆了似的,目光直直地朝顾夕颜望了去。
正坐在镜台前梳头地顾夕颜从镜中看到了端娘的模样,心中一沉,强自镇定地笑道:“出了什么事?”
端娘嘴角微翕着喃喃地说不出口。柳儿却叽叽喳喳地在一旁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了。威远侯府托了长公主出面给他们府上的九公子蒋杏林保媒,求娶二姑娘呢……”
顾夕颜也傻了,隔着镜子和端娘面面相觑。
柳儿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疑惑地看了看顾夕颜。又看了看端娘,小声地问:“怎么了,这可是件喜事啊……蒋家是开国功勋,九公子据说还是嫡子,去年二甲进士……”
顾夕颜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着柳儿也不可能问什么,只得朝端娘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又对柳儿道:“你在这里略歇会,喝点茶水。我去换件衣裳就过去。”
端娘立刻进了内室,墨菊也机灵地把柳儿请到自己的厢房去喝茶。
顾夕颜趁着端娘帮自己换衣裳,说:“等会到田嬷嬷那里打听打听。”
端娘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很快收拾好了,顾夕颜跟着柳儿去了守园。
守园的抄手游廊和屋檐下多了很多陌生的脸孔,顾夕颜进屋的时候。顾夫人正陪着一个女人在说话。大热天的。那女人危襟正坐,穿戴齐整。上身是件鹅黄色的半臂,半臂下露出大红色穿蝶百卉八幅裙,满头的珠翠明晃晃的折s出星星般点点的光芒,不时地晃在屋子里的物什上,把人的眼睛都刺得有点张不开。顾夕颜知道这位一定就是长公主了,她脚步轻盈动作优美地曲膝朝两人行了一个福字,顾夫人忙起身拉着顾夕颜向长公主介绍道:“这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然后她又急急地吩咐顾夕颜:“快,快给长公主行礼。”
站在顾夫人身后伺侯的叶儿也是个机灵人,立刻拿了垫子垫在顾夕颜面前,顾夕颜知道这是要自己行大礼,顺势就跪在了垫子上伏首叩头行了大礼。
“起来吧!”长公主道,声音很柔和。
顾夕颜道了谢才站了起来。
“来,到我跟前来让我瞧瞧!”
顾夕颜应了一声“是”,然后低眉顺目地走到了长公主跟前。
长公主很和蔼的样子,拉着顾夕颜的手问她几岁了,在家里都读了些什么书,跟着谁学的女红之类的问题。
顾夕颜很恭敬地一一做了回答。
长公主没有露出满意或是不满意地语气和样子,微笑着让人把顾夕颜带了下去。
顾夕颜忐忑不安地跟着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到了守园西厢房坐下,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长公主离开的动静。她立刻跑出去站在屋檐下等送长公主出府的顾夫人,一见到顾夫人她忽忽地问道:“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夫人到是满脸笑容,说:“没什么,没什么。长公主是我娘家嫂嫂的亲生母亲,来窜个门子。”
顾夕颜又看了柳儿一眼,柳儿此刻却垂下了眼睑回避着她的目光。顾夕颜没有办法,陪着顾夫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只得起身离辞。
回到勿园,竟然看见了惠兰在帮着杏红摆早饭。惠兰见到顾夕颜忙笑着迎了上去:“我怕墨菊和杏红吓坏了,所以过来打打下手。”
顾夕颜压住心中地疑惑向惠兰道了谢,然后又关切地问惠兰吃了早饭没有。
惠兰笑道:“伍嬷嬷去了大安坊那边,我一个人,也懒得做……”
顾夕颜忙邀请惠兰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借口要和端娘去看看秀和园的东西清理得怎样了,拉着端娘去了翠滴阁。
第五十五章 两桩婚事
顾夕颜和端娘就站在滴翠阁布满了灰尘的和蛛网的一楼大厅里议论起这件事来。
“田嬷嬷那里有什么消息没有?”
“她好象没有听到什么风声。”端娘摇头道,“夫人叫你去可说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拜见了长公主。”顾夕颜有点担心,“蒋家怎么突然派人来提亲了呢?”
端娘却另有主意:“如果是蒋九公子,我看也还不错,比梅公子还要强些,毕竟家里的根基厚……”
“姑姑,你糊涂了!”顾夕颜沉声道:“不说别的,就凭方侯爷浑素不忌娶了十二房小妾就可以知道他们家的家风如何了。而且在红裳的时候,锦心还曾说过,蒋家是针线班子上的常客,她自从进了蒋府后都不做针线活了。我在红裳订了两条裙子,就花了四十几两,是一个普通人家两、三年的用度了,由此也可以看出蒋家的奢侈。这样的人家,是万万不能嫁的。”
端娘也是个明白人,她面带羞惭地道:“姑娘,我,我这就去锦心那里打心打听……”
顾夕颜很头痛,叹道:“蒋家既然请了长公主来保媒,锦心那里怕是也问不出什么。”
“那怎么办啊!”端娘急起来了,“老爷肯定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可是为什么呢?一夜之间就变了卦,而且还请了长公主亲自出面保媒……
顾夕颜皱着眉头,很苦恼的样子:“端姑姑,我不好主动问些什么。不如这样,你去母亲那里一趟,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的,说我们昨天偶然间遇到了锦心,她想给我提一门亲事,你也觉是十合适。把梅公子的事说给她听。探探她的口气,看她怎么说。如果她对你明言蒋公子的事。你就趁机打听一下蒋家来提亲是谁的主意,她又是怎么答复的蒋家,具体都商量了一些什么……”
端娘点了点头:“现在也只有如此了。我快去快回。姑娘就在这里等消息吧!”说完,起身就朝门外走去。
“等一等!”端娘的脚刚踏上滴翠阁地门,顾夕颜叫住了她。
端娘收了脚回身站在门口等她吩咐。
顾夕颜却低头沉思着,半晌没有说话。
端娘疑惑地喊了一声“姑娘”。
过了好一会,顾夕颜才怅然地道:“锦心那里,你还是去一趟的吧。买点新奇的东西,几个姨娘那里都走动走动。她们那里人口杂,兴许能打听到些什么……总之,不管是什么样的消息,东家长西家短的都可以,多坐会。仔细听清楚了。把墨菊也带上,她年纪小,在内府里乱窜一下不十分打紧,让她也支起耳朵来好好地听着,特别是各房的管事嬷嬷们那里……”
端娘应了一声“是”,道:“姑娘还有别的吩咐没有?”
顾夕颜想了一下,说:“刘家的事估计夫人那里也不是很清楚,找丁执事问一问吧,他是个机灵的人……”
端娘露出为难的神情。
顾夕颜无奈地道:“姑姑。事有轻重。这个坎我们过不去,还谈什么恩怨情仇……”
端娘勉强地点了点了,算是同意了顾夕颜的说法。
顾夕颜又让她把杏红叫来,说:“我有事吩咐她。”
端娘走后,顾夕颜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屋子发了半天的呆。
杏红是和惠兰连袂而来。
顾夕颜眉头很快地蹙了一下就恢复了甜美淡然地神色。她笑着道:“惠兰来的正好。我正要杏红忙我去找一本熙照关于律法类的书藉。还担心着她办不好,有你帮忙。我到可以放下心来了。”
惠兰奇道:“姑娘要熙照律法的书干什么啊!”
顾夕颜随意地道:“我有点东西想查一查,不知道崔大姑的书房里有没有这样地书藉,如果有,到是要向你借来看一看才好。”
惠兰笑道:“那我和杏红一块去找一找吧。平日里大姑读诗词歌赋多一些,我还真没有注意,不知道有没有这类的书藉。”
“那就麻烦你了!”顾夕颜笑道。
惠兰谦逊了一番,然后和杏红一起去了崔宝姑原来的书房清涟居。
不一会儿,两人就各抱了一大摞书来,又将滴翠阁一楼放置的那些陈旧桌椅收拾了一套出来给顾夕颜当书桌书椅,顾夕颜一个早上就在滴翠阁里消磨了过去。
日上正中时分,端娘面带难色地回到了滴翠阁:“外面还在戒防,不方便出门,我在夫人那里坐了一会,按照您的吩咐探了探夫人的口气。果如柳儿说的那样,长公主是来给蒋家九公子保媒的,请长公主出面的是蒋老侯爷,还说只要顾家答应了亲事,陪嫁不用我们管了,蒋家全包了……听夫人那口气,十分愿意,只等老爷回来定这门婚事了。”
本来就对嫁人没抱什么希望地顾夕颜不管是对梅勤还是蒋杏林都没有什么恶感,关键在于嫁出去后哪户人家更容易脱身。
顾夕颜觉得头痛得厉害。
端娘却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劝慰着:“姑娘,这样也不错……梅家要是有诚意,就应该请了人来提亲才是,可现在……”语中有试探的味道。
顾夕颜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唯有苦笑:“时间不早了,还是回勿园吃了饭再说吧!”
端娘看见顾夕颜虽然面露无奈,但口气还算平和,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她应了一声,起身给顾夕颜收拾桌子。
顾夕颜道:“别收了,我下午还要过来百~万小!说。”
端娘如她所说地住了手,笑着随口问道:“姑娘这是看什么呢?”
“未雨绸缪呢。”顾夕颜满脸无奈,“读些律法方面的书,看看如果我要是哪天和离了或是被休,娘家的陪嫁能不能带走……”
“姑娘……”端娘被顾夕颜地话惊的目瞪口呆,“怎能这样。您这婚事还没有说定了,这简直是……”
顾夕颜又叹一口气。拉着端娘出了滴翠阁的门:“这不是以防万一吗……”
吃了午饭,顾夕颜睡了一个午觉,然后又到滴翠阁里百~万小!说。惠兰和墨菊在一旁伏伺着,两人没事,把滴翠阁的一楼打扫出来了,然后又要到二楼去打扫。当时顾夕颜已被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搞得头昏脑涨,心烦意乱,喝住她们道:“就这样吧,楼上铺地是木板。吱吱呀呀的吵死人了……”
惠兰机灵地拉了墨菊要出去,说:“姑娘在屋百~万小!说吧,我和墨菊就在外面待侯着,姑娘要什么说一声。”
顾夕颜不耐地挥手让她们走了。
她又看了一会儿书,屋外地林子里不时有虫鸣鸟叫声。要是平时,顾夕颜不说定还会推开窗子观赏一会,可是今天,却叫得她心烦意乱的。想到自己因为消息闭塞而不能正确地判断现在的情况,一股怒火不由窜了出来,烧得她五腑六藏象滴得出油了似地,她不由地狠狠地拍了拍桌子,骂道:“可恶,可恶。太可恶了!”
可发脾气有什么用呢?
她又象被扎破了的气球似地的,神色颓然地伏在了桌子上。
无奈的叹气声中,端娘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姑娘,姑娘,这可怎得了?”
顾夕颜刚被压下去的躁气腾地一下又升了起来。她坐起身来。强忍着怒火,轻声细语道:“别急。别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了,慢慢说。”
端娘喘了一口气,道:“这倒好了,那个什么左小羽的竟然请了兵部尚书雷大人的夫人来提亲了……”
顾夕颜完全呆了。
她想到左小羽那让人发麻的眼神,打了一个寒颤:“不,这不可能……”
“真的,姑娘,这是真的。”端娘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夫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说左小羽是皇上宠臣,早些年还曾救过太后娘娘的命……两边都不好得罪,也没了主意,请了我去商量……”
顾夕颜凝思了片刻,沉声地道:“既然两边都不好得罚,你就跟夫人说说,让她派你去蒋家见见锦心,好私下给蒋家地人递个口讯去。你也正好趁着这机会去蒋家打听打听。至于那个左小羽那里,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的,他满身带着杀戮之气,太不好相处了……”实际的原因是顾夕颜觉得自己如果真的嫁给了左小羽,恐怕到时候想和离或是被休都不会那么容易,他毕竟是很有阅历的成熟男子,不象梅勤或是蒋杏林那么容易被一些事物打动……
端娘也认为左小羽不是个好人,哭道:“早知如此,姑娘还不如去参加选妃……”
“现在还说那些事做什么。”顾夕颜皱了眉头,“那个左小羽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了,他应该娶过妻了吧……”
端娘哽咽道:“是啊,那雷夫人说了,他第三房继弦刚过世,有五个儿子,六个女儿,长子比姑娘还大一岁了,还有二房小妾……”
顾夕颜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沉吟道:“你们这里结婚看不看八字?”
“什么?”端娘不解地问。
“就是看两个人的生辰八字配不配!”顾夕颜有点焦躁地道。
“哦,”端娘好象这才回过神来似的,“要对八字的。”
“那就好。”顾夕颜y森着脸,“拿钱给我把那个看八字的嘴砸开了,就说左小羽有克妻的命……”
“啊!”端娘的嘴张得更大了,“这,这不太好吧……”
顾夕颜真是对着端娘无语,跳脚道:“我管他好不好,我现在要顾着我好不好了……”
端娘扭捏了一下:“可我们手里只剩二百两银子……”
“那就把那些首饰都给当了……”
“姑娘马上就要嫁人了,那些首饰都是夫人精心挑选留下的,就是有钱也买不到……还不知道老爷会不会帮姑娘准备嫁妆,姑娘总不能真让蒋家出钱给置办陪嫁吧,到时候怎么到婆家做人,听说蒋九公子这一辈仅叔伯的兄弟就有三十五个呢……”
“那你就去妥娘那里一趟,她管了五、六年的帐,没有二万两银子也应该有一万两银子吧,全取出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端娘眼睛一亮,忙道:“我知道了!那我去了。”说完,立刻匆匆走了。
顾夕颜气得脸色铁青,端娘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把桌子给掀了。
第五十六章 滴翠晨语
顾夕颜掀了桌子犹不解气,望着满室狠狈的书藉她又狠狠地踢了被掀翻在地的桌子一脚。
谁知那桌子黑漆漆的,却是百年的紫檀,倒把顾夕颜的脚给挺了。
常言道,十指连心。这一踢,疼得顾夕颜当场就抱住了脚,眼泪涮涮地往下流。这一哭不要紧,连带出了她的伤心事。想到自己自从变成了顾府二姑娘后,事事都要c心不说,到了关键的时候没人没钱又没有方向感,一拳出去就象打在了棉花上似的,全然不管用……
委屈象潮水似的涌上了心头,她借着脚疼嘤嘤地哭了起来。
泪眼朦胧中,又听到惠兰正和杏红嘀嘀咕咕的笑语声,她更觉伤心,自怨自怜起来。
我到底是惹谁犯着谁了,原来我也可以三、五知己欢快畅谈的,谁知命运捉弄人,让自己穿越到了这样个家庭里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命运由别人掌握着,自由由别人支配着,过得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顾夕颜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不敢大声哭出声来,怕惠兰和杏红发现,被人说三道四的看笑话。
宽敞的大厅里,顾夕颜埋首抱胸无声抽泣着,显得那样的独单无助……
哭了半天,顾夕颜好容易收住了眼泪,起身自己擦干了眼泪扶好了桌子,把散落在四处的书一本一本地重新撂在桌子上,坐下来沉下心来重新开始百~万小!说。
中途赵嬷嬷来见她:“让杏红做顶夏布帐子吧,天气太热,给地香菊挡挡太阳。”
顾夕颜笑了应承:“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她和惠兰在一起玩耍呢,你直管叫了去就是了。”
回到勿园吃了晚饭躺在床上看了好一会书,端娘才回来,脸上似喜还忧的,坐在顾夕颜的床弦和她说着悄悄话:“锦心说。九公子昨天一回府就和侯爷关在书房里说了半天,侯爷出了书房的门就让夫人去了翰林院李学士家。请了他家的夫人去梅公子那里提亲,要把蒋家的八姑娘说给梅大人,自己亲自去了长公主府里请长公主到我们府上来求亲。九公子还让锦心给姑娘带句话。说非姑娘不娶……”
顾夕颜鄂然:“我与他也只是一面之缘,怎么会这样?”
端娘笑道:“墨菊从九公子身边的一个贴身的大丫头那里打听到的,说九公子觉得姑娘见识不凡,够资格他屋里地当家人……”
见识不凡,这从何说起?
顾夕颜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就因为自己的多嘴多舌地向他建议救民计划……
她猛地坐了起来。
那左小羽……难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真是祸从口出啊?
顾夕颜颓然:“蒋家对左小羽提亲的事是个什么反应?”
端娘含笑道:“蒋九公子说让姑娘别担心,侯爷明天就会进宫去见太后娘娘。”
顾夕颜苦笑。
端娘也知道这件事已由不得她们了。只得劝慰顾夕颜:“姑娘,不管怎么说,两家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姑娘嫁到哪家去都不算委屈,只要丈夫尊重。家里还不是姑娘说了算……凭姑娘这相貌家世,还有不爱地……”
顾夕颜心不在焉地听着,想着对策。
如今能阻止这件事的,只有顾朝容了。
可是,自己又该说些什么才可以打动顾朝容呢?
她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不等天色发白就起了床,看见碧纱厨里睡的正香的墨菊,自己悄悄打了两个麻花辫穿了玫红色高腰曳地的石榴裙就出了门。
空宅大院树林多,夏天的清晨微微透着股凉意。天空的西角边还闪烁着两三颗星子。
顾夕颜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秀和园地滴翠阁前。
这时天空中已泛起了鱼肚白。
顾夕颜靠在阁前的那棵玉兰树前,只只地望着大朵大朵的花蕾发起怔来。
很快,天色大白。
勿园这个时候大家都该醒了,如果发现她不见了,大家一定会很着急的。特别是端娘。说不定还会误会她做了什么傻事。
顾夕颜长叹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勿园。
她刚走两步。就听到滴翠阁边的林子中传来一阵轻微地沙沙声。
顾夕颜不由毛骨悚然,仓皇地喊了一声:“谁?谁在那里。”
静下来侧耳倾听,又好象没有什么声音。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好象又听到沙沙沙的声音。
顾夕颜心中害怕,脸色煞白,提起裙角拔脚就跑。
身后有人喊她:“二姑娘,莫慌,是我!”有人边说边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顾夕颜回头一看,竟然是黄先生。
她失声道:“怎么是先生?”
黄先生好象在林中呆了很长时间,鬓角还挂着一两滴露珠。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在远香湖边散步,发现了一个仄窄的小道,有点好奇,谁知道竟然是和秀和园连着的……还好是遇到了姑娘,要是别人,还真不敢出来,怕是说不清道不白了……”
散步,这么早?
顾夕颜眼中闪过狐疑。
黄先生好象很有感慨的样子,就站在那里和顾夕颜聊起天来了:“过两天江南郡的李复生先生就要来了,李先生你不知道吧,他是英生的师兄,唱小生的,是江南第一名角,我们请了他来排新戏,本想到红裳做件衣裳,谁知道竟然遇到了那样的事……唉,真是惨事啊!天子脚下……人命如草介啊!”
这句话应该由我这个出生在二十一世纪和平年代地人来感叹吧!
顾夕颜心里嘀咕道,嘴里却应酬他道:“还好不是乱世!”
“现在和乱世有什么区别!”黄先生面露凄婉。“去年陇左地龙翻身,岭南郡、海南郡都受了牵连。死伤无数,一些地方颗粒无收,冬天饿死了不少的人;今天春上平原郡又久甘未雨。早稻苗子都枯死,千里沃土都快变沙地了,今天秋天的粮食还不知道在哪里……”
没那么严重吧!千里沃土变沙土,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变成的。
顾夕颜觉得黄先生的话有点偏激。
“那些都是天灾,”顾夕颜笑道,“天灾是人无法避免地。只要朝庭上下一心,渡过了这个难关以后地日子就好过了。这离乱世还差得远呢!”
“哦!”黄先生感兴趣地问。“姑娘认为怎样才算乱世呢?”
这个题目太大了。
可黄先生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神色间非常认真。
顾夕颜却不愿意和黄先生讨论这些政治范畴地东西,她笑道:“我一个小姑娘,见识有限,先生这话我还真答不上来呢。”
黄先生却不依不饶:“姑娘这样说总是有感而发吧?”神色间。已有执固。
顾夕颜一笑,在长生班地时候还觉得黄先生是个很和善的人,现在看来,是没有遇到他感兴趣地话题,这不,完全是一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摆休的势头。
为早点回到勿园,顾夕颜简短而匆忙地道:“乱世,以我的理解就是那些在红裳做衣裳的女人们都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
“这怎么可能?”黄先生皱着眉,“姑娘这是在说笑吧!”
“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感受罢了!”顾夕颜笑了笑。朝黄先生福了福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园子里的丫头们都该等急了。黄先生还是早点原路返回吧。这里毕竟是内院,多有不便!”说完,她又朝黄先生福了一福。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黄先生望着她的背影静伫不动。沉思起来。
回到勿园,端娘们果然在那里急得团团转。还以为她又偷偷跑了。
顾夕颜苦笑。
跑路,也不是那么简单地一件事!
知道她去散步了,端娘长叹一口气,轻抚着顾夕颜的鬓角,有点伤感地道:“姑娘,小小年纪的……有c不完的心!”说罢,还背过身后偷偷拭了拭眼角。
吃完了早饭,顾夕颜依例去给顾夫人请安,顾夫人正忙着梳装打扮,柳儿手臂上搭了好几件衣裳正等着顾夫人挑选,顾夕颜笑问:“母亲这一大早的,要去哪里?”
顾夫人看顾夕颜地目光中就流露出了怜悯,看得顾夕颜心中乱跳。
难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正要追问,顾夫人却叹道:“有人来给你说亲,老爷让我进宫去问问皇贵妃娘娘,我正准备去宗人府递牌子……”
顾夕颜使劲地瘪了一口气,涨红了脸,低着头道:“……女儿年纪还小……”
顾夫人又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后怅然地道:“你的婚事老爷是答应了皇贵妃娘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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