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范家娘子》第 7 部分

  “啊(扬声),静儿小小年纪,就喜欢喝酒吗?”苏长山说着,习惯性的揉了揉李静的头。
  李静不动声色的微微摇了摇头,与苏长山中间拉开半步的距离道:“以前不喝的,我生辰第二天,跟让和魏公子一起去喝酒,结果因为酒量太差喝到宿醉被奶娘骂了。所以,就想着每天喝些酒,练一下酒量。免得以后跟朋友出去喝酒,再醉倒在外面让奶娘担心。”
  “静儿跟奶娘,感情很好吗?苏叔叔几乎没有听你提过家里的事呢?”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出门之前的这段路,苏长山用牵小孩子手的方式牵起了李静满是茧子的手。
  李静当然不会有那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想法,也不会对年龄差这么多的苏长山牵她手这件事想入非非,但是,单纯的,李静厌恶着与人的身体接触。尽管在船上,苏长山算得上对她最亲昵的人了,她也真心把他当作长辈,有时,下意识甚至会把她对前世父亲的感情转嫁到苏长山身上,但是,这并不代表李静习惯了苏长山的亲昵。苏长山碰到她手的那一瞬间,李静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不过,最终,李静还是任苏长山牵着她的手而没有抽出来。
  “苏……苏叔叔也没有跟我说过你家里的事呀。除了鸿展大哥,苏叔叔家里还有别人吗?”不喜欢跟人谈论自己的家庭,李静把球踢了回去。
  “苏叔叔家里,有一大家子人,所有的分家亲族算起来,足足千人。不过,苏叔叔这一代,本家只有兄弟两人,我大哥,年少时就意外辞世了。如若不然,静儿的娘亲,本与大哥订了婚约,苏叔叔就能成为静儿的亲叔叔了。”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苏长山自己也刻意不去想起的事,他竟然在没有喝酒的情况下,对李静说了出来。只能说,早晨起床时看到的那一幕,怕是真的给了他太多的冲击。
  饶是李静不是真的小孩子,按照她的常识观,她也不可能猜出苏长山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只是按照自己的逻辑,李静看着前方的路灯回应道:“那样的话,可能就没有我了吧。”
  苏长山用力握了握李静的手道:“是呀,世事难料呀。”
  听了苏长山的话,李静失笑道:“苏叔叔才多大,就要开始像老头子一样感叹人生了吗?”
  苏长山另一只手捏了捏李静的脸道:“跟你比起来,苏叔叔确实是个老头子了。”
  李静这个时候,精力只集中在苏长山略微施力让她有些发疼的脸颊上,苏长山话语背后的复杂情绪,她可是半点儿都没有体会到。
  饱餐了一顿,散步回到客栈。在李静跟苏长山道晚安回房时,苏长山唤住李静道:“静儿,要是还不困的话,能跟苏叔叔聊聊吗?”
  苏长山对李静很亲昵,但是,从来不纵容,也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商量中甚至带着点儿为难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虽说是饭后大脑迟钝的时候,李静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啊。”
  客栈,苏长山的房间,苏长山让李静在他对面的地毯上落座,给李静倒了杯茶,深吸了口气道:“静儿,对苏畅是怎么想的?”天知道,问出李静这句话,对苏长山而言有多痛苦,要经过多少挣扎。
  “什么怎么想的?”本就反应弧长的李静,在忙于消化,大脑供血不太足的时间里,更加迟钝了一些。
  “如果回去以后,苏叔叔找人到府上为苏畅提亲,你觉得如何?”李静的迟钝的反应,让苏长山那颗本就被折磨的很苦的心,莫名又提到了嗓子眼。
  说到这个份上,李静还是没有完全明白过来。
  “我家没有跟鸿展大哥适龄的女孩儿。舅舅家的二表姐,好像在年前已经许下了婚约。要是芳儿的话,虽说芳儿性情确实是看上去比较早熟,可是,毕竟还太小了。”李静以自己的方式,表现着她的善解人意。
  苏长山喝下一口茶道:“苏叔叔的意思是,向你提亲。”
  “为什么是我?苏叔叔应该知道,我要被当做男子将养到二十岁的。而且,像鸿展大哥这样,因为感情失败而逃避的行为,我觉得不太好。苏叔叔要是真为他好的话,还是想着让他振作起来,而不是由着他逃进婚姻里,害人害己。”渐渐地,李静好像找到了苏长山谈话的中心点。并再次表现了她的看似残忍的体贴。或者,在苏长山看来,意味莫名的话语。
  沉默了好长时间,苏长山双手交叉握在一起问道:“静儿,不喜欢苏畅吗?今天早晨,两个人不还一起相约去大金寺吗?在大金寺,你们发生了什么吗?”
  “苏叔叔一直没有留意到吗?鸿展大哥是想约船医大哥去大金寺,但是,他自己太紧张了,不好意思开口,才让我替他说的。
  今天在大金寺,我遇到了一个叫达摩的老和尚,他是当年清凉寺那个刺密谛的师兄。我遇到他时,他可能是在朝圣,我不小心踩了他一脚,跌进了莲池中,待我从池中爬出来时,他正对着我说莫名其妙的咒语,我让他别对我拜了,要扶他起身,他张口说了很拗口的官话,非说我是佛祖本生。
  我拿掉下来的头巾糊弄了他,就匆匆离开了那片莲池边。因为头发无论如何都束不住,我怕被人认出是女子来惹麻烦,就一直在小塔的顶上躲着,等到鸿展大哥他们出来匆匆跟他约好了在山下会合,从没有路的林间下了山。
  后来我又睡了一下午,所以,一直没有机会问鸿展大哥他告白的进展。难道他努力了那么长时间,船医大哥真的决绝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给他吗?即便是那样,他变心变得也太快了,不对,这明显的是意气之争嘛!苏叔叔,你该阻止他,这样下去,鸿展大哥就要走上心灵弯路了。”李静,完全因为苏畅因为告白失败自暴自弃要成亲这件事(只是她的误解)给弄得惊慌和愤怒了,以至于,根本没有读到苏长山变得越来越难以形容的脸色。自顾表达着自己愤怒和慌乱中的体贴。
  苏长山试探般的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是说,今天,是苏畅约了元色出门,而你,只是代替他开口。那昨晚你们关在房间一个晚上都做了什么?”最后一句话,苏长山说着,激动地拍了桌子。
  “当然是给鸿展大哥制定追求计划了。如果他再不能跟船医大哥在一起,我就彻底被他疯了。睡眠不足不说,开着窗户,还被蚊子咬了叮了好多口。南国的蚊子,肯定是有毒的。你看,昨天叮的,今天不仅没有消下去,反而肿的更厉害了。”李静说着,抹起袖子让苏长山看她胳膊上的包。
  苏长山咳了两声别过眼道:“你们这几个月走得近,也都是为了畅儿跟元色的事吗?”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进入了一个绝对不适合他们身份之间的禁忌话题领域。虽然,脱轨的开始,是苏长山吼出了那句很不合时宜的很有歧义很引人遐想的“那昨晚你们关在房间一个晚上都做了什么?”,但是,归根到底,还是李静的钝钝的态度,和用如常的表情、语气说出的爆炸性话语,把话题一步步引到了这个地步。
  “是呀。开始因为鸿展大哥嫉妒我堂堂正正欣赏船医大哥美色骂我,我点了他的x道,本想小小教训他一下,结果被他不屈服的忍耐精神给小小震撼了一把。后来,隔天,我都把那件事给忘了,他又莫名其妙向我道歉。我不想他以后更在意,就跟他说了,我对船医大哥只是纯粹欣赏,绝对没有垂涎之心。然后,我以为事情就那样结束了,鸿展大哥又找上了我,问我‘爱情和自由’,我以为他去过欧洲就想跟他沟通一下,结果,完全是j同鸭讲。
  但是,鸿展大哥因为我的话,确定了一件事——以前,他喜欢船医大哥,但认为只有y阳结合才是正确的,所以,一直自我责备,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因为,我也不知道因为我的哪句话,他觉得喜欢船医大哥,跟他共度一生也行。
  所以,他就想要追求船医大哥。
  可能是因为太喜欢了,鸿展大哥看到船医大哥就会紧张。他自己没有办法想出追求的方式,就找了我跟他一起商量。”李静说完,端起自己眼前的茶水润了润喉咙。
  苏长山手放在唇边咳了两声道:“静儿……你在撮合他们之前,有没有想过他们辈分不同,还有……两个人都是男子?”
  李静手撑在下巴上道:“那个,很有关系吗?”
  李静这种悠然中带着理直气壮的态度,让苏长山觉着,即使用尽礼教思想,也不能说服她;可是,李静的这种想法,在苏长山自己看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苏长山觉着,李静继续抱持这样的想法,很难融入社会。
  所以,违心的,苏长山还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开口道:“苏叔叔听说你四岁就入了西席,那《礼记》和《孝经》你应该是学过的了?你是个孩子,没有怎么出过家门,可能不太知道。在社会上,l伦和断袖分桃是不被认可的。你关心畅儿,苏叔叔很开心;但是,人活着,有些事是不能为所欲为的。你明白吗?”
  “那苏叔叔觉得,如果鸿展大哥和船医大哥两情相悦,而且,只认定了对方,心中再没有他人,这样,他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吗?”李静,并不试图跟苏长山讲道理,按照社会通行的大多数人的道理来看,苏畅和管白,显然是有足够的理由不能在一起的。他只是想知道,作为苏畅的父亲,作为管白的朋友,苏长山能不能接受两个人在一起这件事。
  “静儿,你有没有想过,畅儿对元色的感情,可能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如果这种感情过去了,他们之间,要靠什么来维系?”苏长山,没有回应李静,而是换了一个按照她的思维方式行事,可能出现的问题来提问。
  “鸿展大哥和船医大哥都是成年人,如果感情真的不能维系了,分开就是了。我觉得,他们两个,应该能处理好的。”李静起初愿意帮助苏畅,本也是看到了苏畅并不是那种青春期的少年,而是一个有判断力而且能够自制的成年人。
  “即使是成年人,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畅儿的性情,苏叔叔比你更了解。如果让他们就这样走下去,早晚两个人都会受伤的。那个时候,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苏长山并没有意识到,谈话的主题,已经从李静与苏畅的婚约,变成了苏畅与管白之间,他自己尚不了解的情况。
  “我觉得,鸿展大哥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即使会受伤,他也不会因为受伤而逃避属于自己的责任。
  至于苏叔叔说他们‘早晚会受伤的’,既然是说‘早晚’,那就不是现在。人,只能活在现在;明天会发生什么,没有任何人能够预言。即使两情相悦,他们之间可能也会有摩擦,也会有意气之争,也会有一时冲动做出伤害对方的事的时候,而且,因为没有夫妻关系的维系,分开可能会更容易;
  但是,那条路是鸿展大哥自己选择的,我觉得,他自己必然也是经过考虑的。
  我觉得,苏叔叔在否定他们之前,还是冷静认真的跟鸿展大哥谈谈比较好。
  说到谈谈,苏叔叔都为鸿展大哥提亲了,那就是说他自己现在可能已经放弃了。暂时不管他应该就好了,免得火上浇油。”关于伤害,李静觉得,即使不是因为爱情,人也会受到伤害;但是,爱情所给予人的幸福,懂得珍惜感恩的人会明白,远远多过伤痛。
  那么多年,苏婕的父亲活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但是,每次苏婕跟他一起去扫墓,他抚着墓碑上的照片,露出的是温暖幸福的笑容;可是,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每次扫墓过后,苏婕的父亲当晚都会大醉。
  苏婕看着那样的父亲,心中是痛苦的;希望她的父亲忘掉已经离开的母亲,去寻找新的幸福。但是,幸福,往往是可遇不可求的,人生,能有的完满很少。所以,即使苏婕曾经偷偷把她的父亲的资料放进婚姻介绍所,他的父亲那么多年,依然是一个人过来的。
  就在苏婕以为她的父亲一生都要那样过下去的时候,在他的事业最低谷,他招来了一个改变他公司状况的优秀员工;同时,招来了他自己的爱情。
  苏婕不相信他的父亲完全忘记了她的母亲,可是,即使那样,他那种幸福的甚至是洋溢着不属于他那个年龄的青春活力的笑容,还是给了另一个女人;或者说,因为另一个女人而有了那样的笑容。
  苏婕,虽然有一对懂爱的父母,但是,自己却是因为看多了父亲的痛苦,变成了一个对爱情却步的人;难得的,她心中,最重要的,仍然是父亲的幸福,或者说,是母亲的遗嘱。所以,她让自己退出了父亲的生活。
  因为,爱情,爱人,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现在的爱人,也是已经逝去的爱人不能替代的。人,是活在现在的。一个真正坚强,真正懂爱的人,即使经历过痛苦,只要他的心还活着,在遇到那个对的人的时候,还是会有新的幸福的。
  苏婕的父亲,通过他自己的人生,教给了苏婕这一点。
  激怒的苏畅
  “畅儿并没有跟我说过他与元色之间的事,我之所以跟你谈及你们的婚约”,说到这里,苏长山顿了一下,“咳……是因为今天早晨看到元色从你房间出来。苏叔叔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是,长辈的担心,静儿能理解吧?”苏长山说着,对李静温柔的笑了笑。
  “啊……那就是说,鸿展大哥从来没有跟您提及他跟船医大哥之间的事吗?”李静说着,咬住了自己的手。
  “没有。”苏长山说着,对着李静点了点头。
  哪有人说否定的话语还要点头的?
  可是,此时李静哪还有心思管什么苏长山的口行不一!
  李静双手交叉我在一起放在身体正前方,坐正身体道:“刚才关于鸿展大哥和船医大哥的话,苏叔叔能不能就当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果鸿展大哥没有主动跟您提及这件事的话,能不能请您不过问此事?”
  “如果畅儿跟元色在一起,不可能瞒住所有人的。你要他们一直偷偷摸摸的吗?”苏长山说着,神色也变得严厉起来。
  “每个人的感情都是自己的事情,只要不妨碍到他人,没有人有权力置喙。而且,我答应过鸿展大哥这件事绝对不会别人提及的,我本来以为……”说到这里,李静顿了顿,深吸了口气道:“擅自说出了鸿展大哥的隐私,是我的错,我会跟他道歉的。但是,这件事,是鸿展大哥自己的事,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有处理自己感情的能力和权力。所以,静儿恳请苏叔叔,这件事,请您当作没听过吧。”
  “能告诉苏叔叔你为什么对畅儿的事这么上心吗?”苏长山说着,脸上化开一个让人心安的笑容,隔着矮几,伸手摸了摸李静的头。
  李静自己扒了两下头发,咬了下自己右手的食指,直到弯曲的食指上出现一圈殷红的牙印才松口,脸上带着困惑的微笑道:“可能是羡慕吧。我的身上,没有鸿展大哥那种单纯炙热的感情。就算再怎么知道‘爱情是自由的,不分民族、种族、身份、年龄的’,我的心中”,李静说着,伸出那根牙印仍然没有消退下去的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左胸,接着道,“我的心中,没有那种炙热的感情。或许是我的身世的关系,对我自己的感情,我能看得很客观。
  我曾经看过很多或者缠绵悱恻,或者荒唐恣肆的爱情故事,可是,看到缠绵悱恻的感情,我不会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看到荒唐恣肆的感情,我也不会觉得可笑。
  但是,不管是缠绵悱恻的也好,荒唐恣肆的也好,对那些有爱的人,我都是羡慕的。
  我觉得鸿展大哥是一个能从心里源源不断生出爱人之心的人,很羡慕他,想看到他幸福。”李静说着,露出的笑容变得晶亮了。
  “即使他的感情是有悖伦常、遭人非议甚至遭人唾弃的吗?”苏长山问着,眼睛变得深邃起来,深到越过了苏畅和管白之间事,进入了他自己那不能让人所知的内心深处。
  “为什么别人要嘲笑他们?是因为自己没有幸福有太多的剩余精力所以要去说别人的闲话吗?什么是伦常?鸿展大哥那样的人,虽然在社会中占了少数,但是,是确实存在的呀。他们的存在,甚至是先于那些庙堂上的伦常的。他又没有因为自己的感情伤害任何人,谁有权力指责他?”或许是因为苏长山前一个问题触及了她心中的软弱点,李静变得有些激动了。
  因为李静的话,苏长山眼睛瞬间闪过了耀人的晶亮,只是,随即,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静儿这些话,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吗?”
  李静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她深吸了口气,带着些颓然道:“在敢和不敢之前,我不会去做战士的。我没有那份热情。”李静顿了下,眼中重又染了希望的活力道,“但是,就像普通的男女结合的夫妻一样,他们只告知自己亲近的人,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我觉得,鸿展大哥和船医大哥都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而且,他们也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虽然,可能会比普通人遇到更多的困难,但是,如果他们心意坚定的话……”剩下的话,李静再没有说出来。她觉得,说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对于这样问她的苏长山,李静觉得有些心灰意懒不想交流了。
  “畅儿的事,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可能假装不知道。你可以先跟他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准备。在我们之前,我会找他谈谈的。”苏长山清楚的看到了李静眼中的失望,也再次确定了,李静,是不会为他停留的。她太年轻了,虽比很多大人都冷静聪慧,且有着广博的见识,但是,她的棱角太分明了。尤其是,她是那种安安静静不跟别人争吵,但是,同时又是绝不会因为任何人动摇自己坚持的人。他,追不上李静的想法。
  “就算我求您,不能当作不知道吗?”李静说着,眼中露出了压抑的厌恶和不甘心的乞求。
  “我已经知道了,如果装作不知道,反而会让畅儿多想。我会跟畅儿冷静的谈谈的。同时,静儿,你想做个逃避责任的孩子吗?畅儿的事,确实是我的话让你产生了误会,可是,没有看清误会自己说出了你与畅儿两个人秘密的你,没有错吗?”即使说出这样的话,会更让李静厌恶他。这个时候,苏长山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过去。他,有着他的坚持和原则,即使是面对他不该动情却动了深情的比他小了太多,让他不忍染指的孩子。
  李静被苏长山的话,堵得一时无言。确实,她虽然说了向苏畅道歉,但也想用苏长山的沉默来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从结果上来看,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苏畅好,但确实是在逃避责任。
  一口喝完那杯完全凉透的茶,李静离开桌前对苏长山躬身行了个礼道:“多谢苏叔叔教导,刚才,是静儿太冲动了,我向您道歉。鸿展大哥那里,我也会尽快找他道歉。谢谢您为我着想。”
  苏长山揉了揉李静的头道:“静儿,以后下了船,并不是所有人都如苏叔叔这般愿意跟你慢慢坐下来谈的。所以,你能答应苏叔叔,以后遇事能再冷静些吗?”
  第一次,李静没有躲避苏长山的抚摸。这样的苏长山,有一瞬间,在李静的心中,与她前世的父亲重合了。李静咬住了下唇才没让眼角的泪水流出来。
  从苏长山那里出来,冷静了心绪之后,李静敲开了苏畅的房门。满心都是必须要道歉的负罪感的李静,并没有注意到苏畅看她时异样的眼神,以及她进门时,苏畅下意识的躲避。
  两人坐定后,李静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苏公子,对不起。刚刚苏叔叔找我谈话,说要为你到我家提亲。然后,我误会为你被船医大哥拒绝了,黯然神伤,决定让苏叔叔给你随便找个人娶了。然后,一时激动,就把你追求船医大哥的事跟苏叔叔说了。对于这件事,真的很抱歉,想要怎么惩罚我,要杀要剐或者把我扔下海喂鱼都悉听尊便。”李静说着,对着苏畅,深深低下了头。
  李静就那样低着头,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久到李静脖子都觉得酸疼了,苏畅才出声道:“你是女子吗?”
  苏畅离题的问句,让李静一时发懵,她抬起头来茫然地道:“啊(扬声)……?”
  若在以前,看到这样的李静,苏畅难免要在言语上挤兑她两句,这一次,苏畅只是眼神闪烁地道:“你……是女子吗?”
  尽管现在不是发笑的时候,可是,看到眼神闪烁,态度扭捏的苏畅,李静的唇边,还是不经意染了笑意,她用力咬了下手指,才避免自己笑出来。
  揉着自己的后脑勺,李静有些唏嘘的开口道:“从生理上来讲,我想……是的。”
  “为什么要扮作男子上船?你不知道船上对女子而言有多危险吗?为什么相处这么长时间都一直骗我?我把心中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你。”苏畅的激动,到底是愤怒还是委屈,亦或者是对李静的担心,他自己怕也说不清楚。因为,“李静是女子”的这个信息,对他而言,来得太过突然,太过震惊了。
  “苏公子,你冷静些。我不是刻意扮作男子,而是,我从出生那天起,十多年来,都是被当做男子将养的。在我二十岁之前,也都会被这样将养。二十岁以后的话,因为常年积习,如果没有特殊状况的话,估计我自己也会习惯作男子打扮了。”
  “什么意思?”
  李静指着自己额间的胎记道:“你觉得这个,像什么?”
  “什么像什么,那不是你自己刻上去的莲花印记吗?”
  总算,苏畅没有如管歆一般说出“丑丑的不规则的胎记”,不过,说是她自己刻上去的,也算是苏畅的别出心裁了。
  “这个不是刻的,是天生的。也不能完全算是天生的,曾经被一个天竺和尚用手指头点过……”接下来,李静把她的身世大致对苏畅介绍了一番。
  “无稽之谈!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转生这种事?”
  “严格说来,不是转生,是本生,按照那个番僧的说法,我所持有的,只是佛祖万千元神的一缕。打个不太好听的比方的话,如果佛祖是九牛的话,我可能就是它们哪一只不经意间掉落的一根毛发。”这个比方,是李静瞬间想出来的,不太好听,但是,对于这种比喻方式,她自己还是颇为自满的。
  “因为这种事,你就被当做男子将养了吗?佛教在天竺都衰落了,以儒家经义治国的大宋,生民竟是那么愚钝吗?”苏畅说着,此时似乎忘了李静的女子身份,因为激动,紧紧抓住了李静放在矮几上的一只手。
  “那个……”李静想让苏畅放开她的手,但是,想到苏畅刚才闪烁扭捏的态度,她忍着疼痛道:“那个……其实,有的人是需要有信仰才能活下去的。不巧,我的祖母是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徒,而我的父亲,虽然没有宗教信仰,但是,他信奉孝道。而且,今年不是大中祥符元年吗?之所以改元,据说是因为宫中惊现了天书。所以,其实,当今的皇帝,似乎是想以道教治国的。连帝王都这样,我身上发生这种事,也不算什么稀奇的。苏公子不用这般激动的。”
  “说什么不用激动,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件事,你的一生都毁了!”苏畅说着,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
  李静咬了咬下唇转移了疼痛点道:“我并没有被囚禁,也没有被虐待,只不过是被当作男子将养而已。这样虽有很多不便,但也有很多好处。而且,我的人生要怎么过,最终取决于我自己的选择,苏公子怎么能说我的人生毁了呢?”
  “大宋女子十三岁就开始谈论婚嫁,十五岁及笄出嫁正是适龄。晚了的二八之年也会成亲。你在二十岁之后恢复女子身份,从小又没有接受过女子的礼仪教养,人老珠黄了不说,还没有女子的修养,哪个适龄的男子会愿意娶你?别说适龄的男子,即使给正经人家做填房怕都很艰难。女子没有权力继承家产,在府上高堂百年之后,如果你家的兄长嫂嫂气量狭小,把过了妙龄一无是处的你赶出家门都不是不可能。你的人生不是已经毁了还是什么?”
  随着苏畅的话,李静额头渐渐冒了青筋,额间的莲花也渐渐燃烧成了火焰,她抽出被苏畅捏得发疼的左手,从齿缝里发出声音道:“多谢苏公子的善意关心。不过,我想,就如苏公子这样的人,即使是适龄的女子摆在眼前也不会多看上一眼;这个世界,或许总有一个人会不因为世俗的判断,不因为我的年龄、修养而对我动情。
  即便没有那样一个人,我自小学了一身武艺,在舅舅的镖局当镖师当也不会饿死。
  比起这个,苏公子跟船医大哥的事,我不小心跟苏叔叔说了,苏叔叔说让你有时间了,去找他谈谈。苏公子有时间关心我的话,不如想想如何说服苏叔叔吧。时间不早了,我就此告辞了。”李静说完,对苏畅微微点头,起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难得她想好好道歉的,可是,苏畅却那样气她。怎么了?二十岁正是青春荡漾的年龄,褪去了稚嫩,走向成熟的年龄,怎么就是人老珠黄了?被当作男子将养怎么了?质胜于文怎么了?她又不是不明事理无理取闹的人,虽然并不是特别会体察人心,可是,她也不会差到找不到适龄的结婚对象给人做填房的程度吧?还说什么她做不了好人家的填房,还说什么她在父母过世之后会被兄长赶出家门,她转生了十一年,虽不是很优秀,但也是很努力的活了十一年,难道就是为了人到中年,无家可归,沿街乞讨,最后饿死街头(后面的,是李静自己的自行想象,苏畅并没有说出口)吗?
  李静,本就是对恋爱不报太多希望的,本就是觉得爱情可遇不可求的,本就是觉得它这种状况,成亲没什么机会的;但是,苏畅预言了她那样一个悲惨的人生,她偏要找到一个心意相通、情投意合的爱人,偏要过上夫妻和美、儿孙满堂的幸福生活让苏畅看看。
  毕业旅行时落水转生就已经够倒霉了,转生到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家庭就已经够委屈了,因为祖母的愚昧被强制当做男孩儿将养就已经够窝火了,难道还要有一个凄惨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前程吗?
  李静不要,绝对不要。
  一直以来混混沌沌的李静,第一次这么亢奋,这么积极的想要有一个幸福的、光明的人生。
  话说,她这是在跟谁较劲呢?
  这么轻易就被人激怒,她的长长的反应弧,跑到哪里去了?
  回家的路上
  那日过后,再没有人看到李静跟苏畅避过人凑在一起交谈。甚至于,饭桌上,不是李静借故不在,就是苏畅借故不在,两人跟大家一起同桌共食的情况都变得很少。
  苏畅跟苏长山谈了什么?苏畅跟管白之家到底有没有紧张?
  这些事,李静并不是完全不好奇;虽然生苏畅的气,但是,她心里,还是想让苏畅幸福的。
  那种有资质得到幸福的人的幸福,那种想想就觉得很甜美的让她生妒的幸福,她想看到它真的成为现实。
  但是,李静并没有因为好奇心的驱使开口问苏畅或者苏长山,管白那里,她更是能躲就躲。即便管白跟苏畅真的幸福了,李静觉得,以管白的个性,他绝对不会感激她的;比起感激,他不报复她的算计,她就要烧高香了。
  苏畅因为李静确定无疑的女子的身份,不会再跟李静没有隔阂的说话,自然也不会主动跟她提起他的感□;
  苏长山,也没有闲到特意去跟李静报备一下苏畅的感情进展的程度。
  在达贡过完新年之后,一行人又上船踏上了新的航路,在注辇国经过三次登陆。四月份,一行人在注辇国南端的细兰岛1东北岸,顺着印度洋的夏季洋流,踏上了回程。
  船经过马六甲海峡时,在三佛齐2做了停留,进行了最后一次采购。
  因为水流逆流,回程用的时间,比来时慢了许多。到达广州时,已经是八月天。
  有一部分商品,要在广州销售,有一部分商品,要运往扬州销售,还有一部分商品要北上运往汴京销售。
  李静和秦家镖局的人,就跟着向扬州和汴京的那一拨商船北上了。
  在扬州分开时,苏畅临下船前一天,找到李静,给了她装了两对象牙折扇的盒子和装了二十套纱丽的一个檀木箱子。并且跟她说,琴和琴谱,找到之后,会送到秦家。
  至此,李静知道苏畅和管白在一起了。
  只是,李静没有想到,分明在一起了,管白留在了广州,而苏畅,却是要去往扬州。
  李静问苏畅时,苏畅脸红着道:“白叔说,如果因为他的原因,我不能专心商行的生意的话,他就要离开商行了。”
  转述这种话,有脸红荡漾的必要吗?不是应该伤心断肠的吗?
  第二天,送苏畅下船时,李静叫住他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脸红之际垫脚附在他耳边道:“恭喜你了。我成亲的时候,会提前给你发请帖的。即使你在天涯海角,也要记得带上船医大哥和份子钱来参加我的婚礼。”
  听了李静的话,苏畅胳膊僵硬的回了李静一个拥抱,应了她一声“好”。
  此次两人分别,再见时已是经年之后。这个时候,李静还不明白古代分别的时间,以及联系的不便。
  苏畅的眼圈都红了,她却只是站在码头上笑着跟他挥了挥手。
  为了让李静早些回家,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在前往汴京之前,先取道去了宋州。
  宋州码头,苏长山揉了揉李静的头道:“静儿,真的不想跟苏叔叔去东京看看吗?”
  李静看了看站在苏长山身边的秦勇,摇了摇头道:“不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去吧。我离家也有一年多了,想先回家报个平安。”
  秦勇那张如门神一样铁青的脸,因为李静的话语,总算缓和了一些。
  “看来静儿真的长大了。那我们就此分别吧,苏叔叔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楚丘,不能送你回家了。等过年的时候,如果苏叔叔处理完了商行的事,会跟你舅舅一起,来宋州看你的。静儿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只要苏叔叔选的礼物,我都会喜欢的。”换一个说法,李静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想要的,但是,又不想让苏长山不悦。
  同样是为了报平安,秦广和李静一同回去。
  马车上,秦广缕着小胡子笑呵呵地道:“要表哥陪你一起回家吗?”
  接收到秦广笑容里的促狭,李静撅起嘴道:“如果可以,我真想不回家了。”
  秦广揉了揉李静的头道:“现在知道怕了?”
  李静拍开秦广的手道:“表哥,你别幸灾乐祸了。奶娘再怎么生气,跟我还有主仆之分。一年多不见,舅妈和嫂嫂的泪水,说不定会把你冲出家门的。”
  “比起我来,娘亲更担心爹爹。至于云娘”,秦广说着,黝黑彪悍的脸上露出可以腻死人的笑容道:“我不会给她哭得时间的。”
  李静挥了挥手道:“真不知道云姐姐看上你哪里了?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嫁给你这个走镖的粗人。”
  “自然是因为比起那些白面书生来,我这个粗人更能让云娘觉得可靠‘性’福了。亏你小小年纪就流连瓦肆,连这些都不知道吗?等有一天你遇到心动的姑娘了,再向现在这样愣头愣脑的,人家肯定会嫌你无趣的。”秦广说着,用力拍了拍李静的肩,哈哈大笑。
  “是吗?如果我跟嫂嫂说说你这一路的风流韵事,表哥觉得嫂嫂会不会觉得你更能让她‘性’福?”李静忍着疼痛,回了秦广一个狐狸一般的笑容。
  秦广止住笑握住李静的两只手道:“说吧,你有什么需要表哥帮忙的。只要表哥能做到的,即使是刀山油锅,表哥也为你做到。”
  秦广说着,使出了三成力用力握着李静的手。
  李静咬牙讨好的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表哥只要别让芳儿抓着我哭,然后,想想办法让奶娘不拉着脸对我,小弟就感激不尽了。”
  秦广松开李静的手在她背上大力拍了两下道:“这个放心,包在表哥身上了。”
  说完,秦广看着疼得呲牙咧嘴的李静露出担忧的神色道:“姑母和姑丈那里,你都不担心吗?怎么说,他们也已经接你回家了。”
  李静搓着自己的两只手道:“没什么吧。父亲一直对我心存歉疚,母亲,母亲好像情愿我不在吧。所以,没有人会因为我擅自离家这件事责罚我的。”
  “你呀,不打算跟他们好好相处了吗?”秦广说着,大手搭上了李静的肩。
  “母亲对我的态度,表哥一直看在眼里了吧?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如果我去亲近她的话,母亲应该不会开心吧。既然如此,我识趣一点不好吗?”李静说着,对苏畅露出了一个似乎是在逞强的笑容。
  秦广把李静往身边揽了揽道:“不管到什么时候,秦家都是你的家。即使以后爹爹走了,表哥也永远给你留着归处。”
  李静挣开秦广的胳膊往后退了半个身子,仰头看着他道:“表哥觉得,我以后会没人要吗?”
  秦广把李静抓回来,用力揉着她的头道:“不过对你温柔一点,就要跟表哥跳脚了吗?想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等你打赢我再说。”
  李静挣扎着道:“我一定会找到一个比嫂嫂更好的爱人,一定会比表哥过得更幸福的。”
  秦广两手捏着李静的脸颊道:“还真敢说。在那之前,我跟云娘会积累多过你十倍百倍千倍的‘性’福的。”那个“性”字,秦广咬得特别重,大概觉得是涉及到身为男子的尊严了吧。
  李静眼角泛着泪珠吐字不清地道:“藕……结……得……不……活……苏……得……馁……的(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意气足够,只是,效果不足十一。
  秦家,早就接到书信的秦家下人在巷口远远的看到马车就喊着:“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快步跑回了秦家。
  李静掀开车窗的布帘看了看道:“都这么多年了,秦福还这么毛躁吗?”
  “这话让子房听到了,他又要跟你打架了。”秦广虽是这样说着李静,自己也掀开另一边的布帘探出头看向了车外。
  “表哥,别往外看了。再怎么想你,嫂嫂也不可能到大门口迎接你的。你还是坐到马车门前比较容易快见到嫂嫂。”
  这一次,难得的,秦广没有因为李静的吐槽揉搓拍打她,而是,点了点头,收回身子坐到了车门边。
  至于脸红,别看秦广长了一张憨实的面容,内里,绝对是一个不知道脸红为何物并且丝毫不会扭捏的洒脱到几近无耻的性子。
  李静捂着嘴笑道:“表哥最好先把給嫂嫂的礼物挑出来拿在手里。”
  秦广摸了摸袖口道:“放心吧,这种事,表哥比你这个小毛头更懂的。”
  说这话时,秦广一直盯着车门,都没有给李静一个侧脸。
  车还没有停稳,秦广就掀开车门跳下了车。李静跟在他身后下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秦广的身影。守在门口的楼寒、秦汉和一干镖师下人,如此盛大的欢迎仪式,却只留给了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傻笑的李静。
  虽是笑着,可是,李静心里却比哭还难受,她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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