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抱住她,以稳住脚步,却没料到女子突然受惊的一把推开他。力道之大,差点将他整个身子推下去。他猛的扯住楼梯扶手,不悦的挑高剑眉。
这个女人想杀人么!
如雪后退一步,脸蛋发白,“我……”对上男人不悦的黑眸,她想说对不起,却终只是将唇瓣蠕了蠕,张皇跑下楼梯。
他扭头看了一眼,感觉莫名其妙,刚才那一个动作不算侵犯吧。怕成这样?
“宸哥哥,你来了!”妍奚从楼上跑下来,欢快挽了他的臂膀往二楼走,如一只出谷黄莺,“你快来看看这里的视野,棒得没话说……”
他走上二楼,淡淡扫了一眼,随妍奚走到二楼阳台,“只有一间房?”这是他第一次住民宿,感觉很不一样,有些新鲜,又有些压抑。因为这里太小了,门框还不及他身高。
“是啊,其他房都被预订了。”妍奚摇摇小脑袋,将身子抵在栏杆上,歪着头颅笑看他,“虽然只有一间房,但是空间很大,足够我们住一晚了。”
他利眸一沉,瞥了眼三楼的两间房,唇角勾起:“你跟这里的店主确定过了?只剩一间房?”
“当然!”妍奚红润润的小嘴立即撅起,跺跺脚:“宸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妍奚和你住同一间房,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笑了笑,往屋里走,视线放到一排音乐盒上。十八个音乐盒被珍藏在玻璃橱窗里,满满一柜子,还有一个没有被拆封,安安静静陈列着,非常显眼。
房里是粉色系,粉色的壁纸、粉色的大床、粉色的窗帘,很温馨。他将高大的体魄仰躺在那大床上,闭上眼睛。见多了酒店里的冷格调,这里的精致小巧倒是让他的心暖了一分。他第一次知道民宿这么有人情味。
“宸哥哥。”妍奚也随他爬上床,趴在他旁边,痴痴盯着他完美的脸,“最近你是不是有烦心事?我们去海滩上晒太阳好不好?”
他眉峰微动,睁开深邃的双眸:“妍奚,你真的不明白我们同处一室会发生什么事么?”壮硕的身子突然一跃而起,将妍奚压在身下,如猎豹紧紧盯着她,危险又冷戾。
妍奚小脸一热,吸了吸气,“宸哥哥。”柔软的双臂缓缓攀上他宽厚的背。
男人却突然从她身上爬起,深深看她一眼,捞起西装外套大步往楼下走,“我们去海边!”
“啊……好!”妍奚连忙跟上去,一颗芳心还在狂跳不已,不免有些失落。敖宸为什么不继续呢?
等二人离去,如雪走上二楼自己的房间,瞥一眼那床单上的褶皱,双眉锁起。放在柜子里的房产证不翼而飞,连户口薄也不见了,最近三个月的水、电、煤气清单收据一律被搜刮……若没有这些,她的房子就不能按法律程序来拆迁了。也正是因为没有了这些,她才被裴妍奚抓住了把柄,惹不起这样的千金大小姐。
她蹲在床头柜前,不死心的再翻了翻,继而挫败坐在地板上,脸蛋愈加的苍白。
房产证是被乃乃拿走了,昨天她不仅拿走了家里的存折,也带走了这最后属于她韩家的东西。因为她知道房子要拆了,所以才回来拿这拆迁费。
这是真正的家破人亡了么?他们韩家以后在哪里立足?
她冷笑一声,将抽屉里那张合影照‘啪’的扣在桌面上,心如死灰。继而又不舍的抓起贴在心口。如果他们一家能真的‘全家福’,该有多好。可惜照片只是照片,全是假象。
走出房间,她还是将那相框扔进了垃圾桶。
半个小时后。
“给我送些冷饮过来吧,要冰镇的!最好是柳橙汁!”裴妍奚拨响了她客厅里的电话。
“海边有专售!”她欲挂断电话。
“我就想喝你店里的,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店主!”
她‘啪’的挂了电话,电话又响起来。她没有接,从冰柜里取了一打冰饮,推车出了门。
裴妍奚订下了她所有的房间,付了双倍订金,人虽骄纵,却还没做到耍赖地步。而她现在,不能跟钱过不去,也不能自找麻烦。
此时正值晌午,海滩上烈日高照,海水翻白浪,穿着泳衣的男女却是人潮如涌、在沙滩上恣意享受假期。她穿一身浅色长裙、骑着单车寻找裴妍奚的身影。
人群中,一身三点式比基尼的裴妍奚早就看到她的身影了,却不出声,戴了遮住大半张脸的遮阳镜躺在伞下,窃笑不已。就让这女人找好了,海滩上这么多人,一个一个找,最好累趴她、晒化她!谁让这女人不知天高地厚顶撞她!
如雪推着单车,望了望车篓里快被晒化的冰块和四处的冰饮摊,眯了眯眸。她就知道裴妍奚这女人不是想要喝冰饮,而是公主病犯了,故意舍近求远!顶着烈日寻了一圈,她将单车架起,拎着冷饮走向那最靠里的大红伞下,重重放下:“冷饮来了!”
裴妍奚笑着起身,故意一声:“哟,终于来了呀!可是好像不够冰,麻烦你再去取些冰的来,好么?”
如雪莹白脸蛋上沁满薄汗,冷冷看这矫揉造作的女人一眼,对边上卖冰饮的小妹道:“来两杯柳橙汁,算我帐上!”转而看向裴妍奚,“不过这打冷饮算你帐上,我会在押金里收取!”
“没问题!”裴妍奚软软躺回沙滩椅上,眼神泛起讥诮,似在看一个寒酸的乞丐,“我不但会付这饮料的费用,连跑路的辛苦费也顺便给算了。你跑这一趟一定很累吧,啧啧,真是可怜哪,几十块的跑路费给我做只指甲都远远不够……”她故意伸出那十只亮晶晶的指甲,得意的炫耀,“做一只指甲一万块,是不是够你吃几个月?”
如雪脸色一黯,没有理她,转身去推单车。这个世上有一种寄生虫,就是裴妍奚这样的千金大小姐,花着父母的钱,践踏别人的自尊。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殊不知,一旦庇荫树不在,她什么都不是。
“喂,你走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裴妍奚被她微带鄙夷的眼神刺到了,一把跳起,抓起地上的拖鞋就朝这边砸过来,“你刚才用什么眼神看我?你再看一次试试!”
如雪的细背被砸了一下,虽不痛,却让她难受万分。她转过身,重新走过来,眼神如千年寒冰冷峭,“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要这么想!脑袋空不要紧、关键是不要进水,别吃饱撑着以折腾人为乐趣!”
“你敢说我吃饱撑着!该死!”妍奚气得大叫,捡起地上的另一只拖鞋又要朝如雪一巴掌呼过来,却一时动作过大,让沙滩椅挂住了胸衣系带,等她站起,‘咝’的一下,那布料少得不能再少的胸衣直线下坠。
“啊!”她发出一声惊叫,忙抱住胸部蹲下身去。
远处正在潜水的敖宸刚刚从水底浮出头颅,大掌抚了抚脸上的水珠,便听到妍奚这一声惊叫。他墨黑的短发被浸湿,露出他饱满宽厚的额,修长健腿、厚实的胸肌和腹肌更是一览无遗。
听到叫声,他忙从水里走过来。
只见妍奚楚楚可怜蹲在沙滩椅旁,一个长裙女子冷冷站在面前,两人似是发生了争执。而旁边的游客,也通通好奇望着这里。
他远远走来,乍一眼看见那长裙身影,眼前竟是恍惚了一下,就好似被天上的烈阳给刺了眼珠,睁不开眼来。高挑纤细的身姿,长发素裙,在风里飞舞,美得简约,让他惊心动魄。
等走近,才发现是那个在楼梯口撞到的女子。
“宸哥哥。”妍奚凄凄楚楚望着他,小嘴一瘪,灵动的大眼睛泛出泪花来,“她……她让我当众出丑了……”
他瞥一眼掉落在地上的胸衣,拿起大毛巾给妍奚披上,望向如雪:“怎么回事?”
如雪也望着他那双深沉的眼睛,却没有给他解释一句,转身去扶摔在地上的单车,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静静走出沙滩。
“宸哥哥,我们只是一言不合,她就大打出手。”妍奚的身子在打颤,不住往他怀里钻,脸蛋呈现一种难堪的死灰,“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我不要在这里了……”
“好,先回去。”他的俊脸同样黑了一层。
007 错不在我
当晚,如雪敲响了二楼房间的门,敖宸开了门,与她一起坐到一楼客厅。
夜灯下,他看着她清冷的脸,忍不住点燃了一支烟。静静吸了一口,又用长指掐掉。
“敖先生,房子我不想租了,这是订金与违约金。”她将钱推至他面前,坐在对面,很安静。
他剑眉微挑,以为她是要解释今天的事。敛眸瞥了瞥桌子上的钱,说道:“为什么不能租?我们只住一晚。”
如雪将注视他的目光移开,望向窗台上的兰花,放在腿上的手轻轻拽紧,“如果敖先生愿意,我现在可以帮你订下康菲大酒店的房间,今晚入住。”
“不用。”他薄唇轻吐,定定看着她白皙的脸,俊美的五官在灯光下很是耀眼,“如果你确实不能租,我不会强人所难。不过,你得为今天的事向妍奚道歉。”
“我不会道歉!”她立即扭过头来,清澈的双眸泛起一层冷意,怔怔望着男人,“在这件事上,我没有错,所以不需要道歉!”
男人一怔,眸子幽深起来,“你不该动手。”
“我没有动手。”她眸光闪动,言语里渐渐有了锋利:“我唯一算得上歉意的地方,就是没能及时将冰饮送到你未婚妻手里!可是我没有办法让冰块在二十多分钟内不融化!我想敖先生你也没有办法吧!”
他为她的话拧起了眉,静静看着她,似在打量,又似在思索她话里的真实性,幽黑的眸光将她一点一点吞噬。末了,低沉出声:“这件事我会查清楚,若真是恶意所为,我希望你能道歉!”
“如果是她先针对我,不小心将胸衣系带扯下,她是不是应该向我道歉?!敖先生。”她反问起来,眸底冷冽明澈,隐隐升起一股反感。
她讨厌这对未婚夫妻对她咄咄人!
裴妍奚曾对她放话,这次负责基隆港开发事宜的政府官员,是她裴家的亲戚,官商一家、一手遮天。这位裴家大小姐想要她关门大吉、将她的房子划为违建,简直轻而易举。
她没有房产证在手,不想惹麻烦,所以妥协了。她想反正只有一晚,只要将自己的房间给她住一晚,以后就没有麻烦了。
可是,她发现她错了。
与裴妍奚接触的越多,她的麻烦就越大。这位千金大小姐似乎生来与她有仇,不管她如何隐忍,就是不肯善罢甘休。
“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一定会让妍奚给你道歉!”男人利眸眯了眯,将夹在修长指间的第二支烟捻熄,壮硕的身子靠上椅背,“但是,今晚我们不可能退房。”
她双目流动,紧紧盯着那张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我不想租!”
“没有什么想不想!”他的眸子犀利起来,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散发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我们交付了押金,交易已经成立。你有权毁约,我们也有权利不接受!而且,我们现在需要把事情弄清楚!”
她心窝一冷,推开椅子站起身:“敖先生,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是么?”男人继续保持靠躺,犀利眸子高深莫测盯着她,薄唇勾起一个弧度,却不吐一语。
半晌,她窒息起来,不再与他交涉,转身走回了一楼的房间。就让他们在她房间住一晚好了,等今夜过了,一切会好的。
只是,这种自我安慰根本没有用,午夜的时候,她让楼上的响声惊醒了。
天花板上在响动,隐隐传来一阵暧昧的申吟声,痛苦中带着快感,似泣似啼,一声高过一声。她听入耳里,忙用被子盖住头部,蜷缩起身子。
她的房子隔音效果一直很好,只要分贝不要太高,一般的响声都能隔得住。而现在,裴妍奚的叫喊声清晰入耳,从二楼阳台飘散下来,钻入她半开的窗子。
她翻了个身,将脸蛋深深埋进枕头里。
然而,阳台上的人还是不肯饶过她,一声高过一声,不肯停息。这该死的声音像张巨网网住了她!
她终是受不住的发出一声尖叫,爬起身,跑到了院子外。静静走了一会,而后在灯下站着看海。
第二天清晨,她看了日出,在邻居诧异的目光中,穿着睡衣回到了自己的民宿。
楼上的夫妻还未起床,不过声音已经停歇了,还给房子一片宁静。她回房穿好衣裳,洗了把脸,将长发扎起,安静准备早餐。
七点,她将早餐端上桌,煮上咖啡和牛奶,去了一趟门口取报纸,便又听到楼上响起来了。
只见裴妍奚光着双腿走出房门,将一堆衣物直接从二楼扔下,丝袜、内衣裤洋洋洒洒挂了一楼梯,“给我拿到干洗店去洗,今天中午之前交给我!”
如雪站在桌边并没有动,对上面冷道:“七点已经过了,请你们准备好退房!”
“本小姐还不想退!”裴妍奚轻蔑瞥她一眼,什么表示也没有,转身进房。很快,房里又响起她的调笑声。
如雪皱了皱眉,将手中的报纸‘啪’的放到桌子上,转身去院子里取了用来冲洗墙壁的园艺水管,几步走上二楼,打开房门就往里面喷,“不好意思,整理房间的时间到了。”
趴在床上的裴妍奚立即被吓了一跳,忙从床上跳下,‘呀’的扑到西装笔挺的男人怀里,“宸哥哥,她疯了!”
只见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早已衬衫洁白如雪、西装笔挺,一脸意气风发。见如雪拖着根园艺水管冲进来,他一把抱起钻入他怀里的妍奚,一脸诧异:“你是怎么回事!我们还没退房!”那该死的水柱溅湿了他的西装裤和皮鞋!
她今天穿了一身蓝格衬衫,下着休闲热裤,一头又直又顺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青春而性感。很对他的眼,但行为却非常惹人生气。
“不好意思,退房时间早已过了半个小时!”如雪柔柔笑道,握着水管又冲了几把,关掉,“我在楼下等你们办理退房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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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黄金周,祝亲们快乐七日游,旅途愉快!o(n_n)o~
008 妖孽男子
办理好手续,她抬头看了这一男一女一眼,发现裴妍奚一直冷冷盯着她,下唇咬得紧紧的,灵动的双目闪烁诡异的光芒。她的眼皮猛的跳动了下,隐隐不安起来。
男人则是静静瞥了她一眼,稳步走出去。
“宸哥哥,等等我,你走的太快了!”
“莫名其妙!”等二人开车离去,她将院门轻轻关上,心头重重抒出一口气。不管怎样,总算送走了这个瘟神!
将裴妍奚留在这里的丝袜、内衣裤通通扔入垃圾桶,梳妆台上被动过的梳子、ry、避孕套一律清空,床单被褥全部换新,墙壁重新贴上新的天蓝色壁纸,沙发也拆了洗……
末了,她站在衣橱前翻白眼。
柜子里挂好的裙子、外套被翻得一团糟,稀稀落落躺在柜底,她放好的几双高跟鞋无一幸免的成为单只,另一只不知被扔到了哪里,横七竖八躺着。
她一阵暗恼,绷着脸将那些裙子拾起,才发现少了一件。
“裴妍奚!”她发出一声怒吼,忙跑到阳台上,望着红色跑车驶向的康菲大酒店方向。
柜子里少掉的那件裙子,是峻熙在她十七岁生日时送给她的一件白色雪纺纱裙,简约的剪裁、微褶的洁白裙幅,一朵血花如凄艳的梅花在裙摆上独放。
峻熙说,每个女人都是一条美人鱼,每个爱她的男人就是大海,我就是你的大海,喜欢看你穿这身白裙,在我守护的海洋里畅游。我等你的十八岁。
然而,她等不到十八岁了,十七岁的时候,这条素白的长裙上就溅上了这朵污浊的血花,脏了她的身子、也结束了她的少女情怀。自此她才明白,她是漂泊命,一生逆c桃花。
这件裙子放在柜子里八年,每每看着,暖心的是峻熙对她不离不弃的守护,寒心的是那深入到灵魂的肮脏记忆。那些个夜里,只要一闭上眼,脑海就不断浮现那群禽兽猥亵的脸庞。
她觉得很奇怪,人在最悲痛,最恐慌的时候,并没有眼泪,反倒在一切结束的时候,流下了泪。她被玷污的那夜没有流泪,却在峻熙远走他乡的那个深夜,泪湿了枕头。她感觉,他们快要结束了。
这场爱情毛毛雨,终究是淋湿了他们各自的脸。他们由最初的兄妹情,渐渐转变成男女情爱,将对方的身影一点一滴渗透到各自心底,却,无疾而终。因为他们分别太久了,才刚开出花骨朵的爱情,经不起等待。
用指尖勾起扑打在脸颊上的发丝,她转身走进房里,将玻璃橱柜里摆放的那些美人鱼音乐盒一一收起来,用纸盒装起,却发现第十九个没拆封的美人鱼不见了。
这个得寸进尺的裴妍奚!她蓦的站起,疾步往楼下跑。
十分钟后,待她骑着单车赶到康菲大酒店,一楼大厅前台告诉她,敖夫人与裴夫人刚刚莅临酒店,总统套房的白金卡客人不见任何人,也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
“那他们什么时候退房?”
“没说。”
“能不能帮我内线一下裴妍奚小姐,绽青民宿的韩如雪找她?”
前台小姐狐疑看着她,摇了摇头:“客人不见任何人!对不起小姐,请不要打扰我们工作。”不耐烦的示意她走开,双眸却突然大放光彩,定定望向远处:“裴先生,您来了。”
只见一个欣长优雅的美男子从大门口走来,一身时尚不失高雅的古琦西装,修眉凤目,皮肤白皙,美得张扬魅惑。他嘴角勾着一丝笑,怀搂高挑时尚的女子走进大厅,“别告诉他们我来了,给我另开一间房!罗小姐,你今天的妆容真漂亮。”
“啊……好的,您稍等!”前台小姐立即低下头去忙,为男子的赞扬窃喜不已。
如雪回头,没有怎么认真看,只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朝这边走来,好听的声音清越干净,如春风拂面。她当路人甲打量了一眼,扭回头,不甘心的再对前台小姐道:“我找裴妍奚小姐有急事,请务必转达!我丢失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前台小姐不理她。
裴铠泽听到妹妹的名字,走到她旁边,斜眼睨了她一眼,“她拿了你什么东西?” 如雪微惊的侧首,对上那双不羁的眼睛。
铠泽也看着她,一下子被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吸引住了。白皙脸蛋,眼角微微上挑,秋水般不染,皮肤紧致。澄澈的眸色,在看着他的时候,如清泉流转、映出他的倒影。
他笑道:“我是裴妍奚的大哥,这次顺路过来押她回家。不过,你口中的妍奚,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傲慢无理’、‘五大三粗’的高大男人?”
如雪轻轻皱了眉,转身往大门口走。
铠泽淡淡一笑,没有跟过来,接起震动的电话,“宸,我刚刚过来,别跟夫人们说我到了,我是来度假的。对了,一楼有个穿热裤、扎马尾的女孩说妍奚拿了她的东西,你向妍奚确认一下……让她上来?好,我这就来。”
他撇撇唇,对如雪的背影清朗道:“马尾女孩,随我上去吧,敖宸刚好也有事找你。”
如雪听到‘敖宸’这个名字,忙止住了脚步。抿唇想了想,还是转身跟在裴铠泽和那时尚女郎身后上楼。敖宸,她认识的。
风流男子在三十七楼出了电梯,回头对她俏皮眨了眨眼,与女郎双双消失在走廊。她抿紧红唇,压住心头的忐忑不安,静待专属电梯到达顶楼。
门‘叮’的一声划开。
她看到大厅里站了个人,男子一身笔挺黑色暗条西装、白衬衫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背影挺拔,意气风发中带着沉沉的气息。他站在那里,似在等她。
009
她从电梯走出来:“我过来见裴妍奚小姐,有些事需要当面谈。”
男人点了点头,掐掉烟头,转身朝套房门口走。正要推门,他身上的手机突然急剧震动起来,他接起,俊脸明显一变。而后大步折回落地窗前,静静按下接听键,却抿唇不出声。
电话那边在说着什么,他俊脸又是一沉,突然哑声道:“对,我要订婚了。”
如雪看着,只觉此刻的他,过于冷峻,甚至还带着戾气和y沉,又哪有订婚的喜悦。
“不是妍奚。”他森冷出声,望着窗外的双眸蓦的微眯,如蓄势待发的猎豹,冷漠又嗜杀:“我爱上了她,我们将在这个月月末订婚,希望你们能来参加!”
‘咔嚓’合上手机,他的俊脸恢复一贯的冷峻,若无其事走进大套房。
大套房的意大利组合沙发上,穿一身白裙,裹着外套的妍奚正楚楚可怜偎依在母亲怀里,抽抽噎噎:“妈,我和宸哥哥喝多了……”
颜夏冰为女儿抽面纸的手一顿,脸色并不好看。
而坐在对面的敖郑淑贞修眉轻轻一翘,瞥一眼妍奚裙子上的那大朵血污,眉开眼笑坐过来,握起妍奚的小手:“好了,别哭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伯母一定让敖宸负责。”
“伯母!”妍奚的脸,再次梨花带雨起来,委屈扑到郑淑贞怀里,哭得更大声。
走进门来的男人,下巴不悦绷直,带着如雪坐到对面的沙发,要笑不笑道:“妍奚,宸哥哥要结婚了,你不为宸哥哥感到高兴么?”
妍奚马上抬起头,泪珠子还在如豆子般嘣嘣滚落,“宸哥哥,你说什么?”
“呵!”他扯唇笑了笑,熟稔揽过如雪的肩,抱进他没有温度的怀里,冷冷看着面前的三个女人,“妈,裴伯母,我和如雪商量好了,打算在这个月月底订婚。”不是征询,而是淡淡的知会一声。
“你疯了!”“不行!”如雪和郑淑贞同时出声。
如雪使劲推开男人,漫天怒火早在他说出第一句话时就烧开了,“敖先生,我是过来拿我的裙子和包裹的,没时间陪你们疯!”
“如雪!”敖宸剑眉一沉,猿臂重新扯她入怀,牢牢禁锢住她腰身,“别使性子,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谈!”转而将薄唇贴上她玉耳,暧昧的啃咬,“韩小姐,演完这场戏,我们再谈。”
如雪被他紧紧箍住,缩了缩,想站起,他却不让,大掌搂得愈发紧,将她一把扯向自己,紧紧贴着。两人就以这种暧昧的姿势交困在沙发上,谁也不让谁。
旁边的郑淑贞看不下去了,干咳几声,心疼搂过旁边可怜巴巴的妍奚,板起脸道:“敖宸,你裴伯母在呢,快给我放开那狐狸精,我的儿媳妇在这!”
“狐狸精?”敖宸扬眉轻笑,直起身子,看着母亲:“我和如雪相知相爱,想结婚,怎么错了?妍奚……”他将俊颜侧向哭哭啼啼的妍奚,黑眸渐渐尖锐骇人,“你是不是还欠如雪一个道歉?”
昨晚这小妮子故意在阳台上灌他酒,引诱他,他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好在他只是借着酒劲吻了吻她,并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不然这个老婆是娶定了。
他深知这个世上,任一个女人他都可以碰,独独这个不能碰!
裴妍奚脸色一僵:“宸哥哥,你什么意思?”
“海滩上打人的事,明明是你先动手。”他皱眉提醒。
“我为什么要道歉,是她先动的手!”妍奚的眼泪扑飒飒滚落,不知是委屈还是虚心的扑进郑淑贞怀里,“伯母,宸哥哥欺负我!”
他更加厌烦了,冷冷看了妍奚一眼,不做解释,转身大步走出套房。他都不知道裴妍奚是从哪弄来的这套脏裙子!
等走出门,他一身戾气渐渐敛去,眸子盯着窗外:“韩小姐,将你的账户给我,我会让秘书给你汇入二十万。”
如雪起初还为他给她讨理的事窝心,听到这句,仿若被扇了一巴掌:“不好意思,敖先生,我不想要你那二十万,只想要回我的东西!”如果早知道是个陷阱,她一定不会这么冒冒失失跟他进门!
这一家人,她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惹不起的。他们有他们的恩怨,她有她的活法,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已经迟了。”他两瓣薄唇冷冷的抿着,眸子深不见底,依旧望着窗外,“你今天不该闯来这里,更不该让我在十五分钟前看见你,韩小姐。”
她莫名其妙:“敖先生,不是我该不该来酒店,而是你不该利用我!我不想淌进你们这趟浑水!”
“我们可以假订婚。”他沉稳出声,淡淡侧过身,俊脸不见一丝情绪,却在给她下圈套,“合约截止至我们各自找到合适的结婚人选。这期间,我会给你提供空白支票,你想要多少填多少。当然了,你也可以要求除钱财之外的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她戒备的心微微松动了,转身朝他走过来,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清香,“我想要你帮我找个人,并将他安全送到国外。”
他犀利的眸闪过厉色,不以为然笑了笑,声音浑厚低沉:“可以。”
她惊讶于他的爽快:“我还没说他是谁。”如果他知道峻熙惹上的人是谁,还会笑得这么傲慢与轻蔑么?
“呵。”他将头侧开,望向外面骤然下起的大雨,眸光如利刃划破那雨帘,浮起丝丝嘲笑,“能让一个女人拿一生去换的,除了心爱之人,还会有谁。这个男人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她脸蛋一窘:“我要的不是他的感激,而是他的平安!还有敖先生,我不会被那一纸合约困住一辈子!”
他嘴角的弧度勾得更大,凛冽转身,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紧紧盯着她的双眸:“你确定放他走后,他还会再回来?”
她黛眉冷冷一蹙:“我说过,这纸合约不会困住我一辈子!”
“说的好!”他霸气的剑眉扬了扬,长指缓缓抚上她纤长的脖颈,很轻很轻的划着,肌肤相贴处却是冰霜般的寒意,“我们就这样说定,我希望那纸合约的有效期最长不超过半年,而且不要有意外!”
她娇唇抿直,眼前有一瞬间的恍然与茫然。男人的笑,男人指尖上的温度,让她颤抖。她害怕这样子的他。
010
他带她在3712号房门口站定,扭头看了她一眼:“我们现在签订协议。”
“好。”她轻咬下唇,有些紧张。
房门很快开了,裴铠泽腰侧围一条浴巾走出来,用力捶了敖宸的宽肩一拳,笑道:“早提醒你别和妍奚擦枪走火,现在知道麻烦了吧。”
敖宸扯扯唇,拈开铠泽的拳头,“房里有香艳镜头么?”
“有,专为你准备的。”
这次换他擂了铠泽一拳,一边大步朝房里走,一边脱掉西装外套,扯开衬衫领口和袖口。
房里,时尚女郎已变身冷漠女秘书,正端坐桌前,从密码皮箱里取出掌上电脑,利落敲出一组照片和资料信息,呈现给他看。
他将西装外套扔在平整的床面上,整个高大的体魄塞进沙发里,仰靠着,瞥了那组照片一眼,冷漠道:“将照片给韩小姐确认一下,如没有问题,我们便签订协议!”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组照片?”她激动的翻了翻那五张街拍照,一颗心在雀跃不已!这些都是峻熙的近期照,旁边附有日期和简短说明,仿若就在身边。等翻到最后一页,她不死心的又点了点,却被那时尚女郎制止住。
“自然是用我的办法。”男人将斜纹领带整个扯下,端起高脚杯,一口喝掉杯中酒,裹着精致西装裤的双腿高傲叠起,“你只需确认他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是!但是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她急切起来,脸蛋上飘起丝丝潮红。
他看着,眸中划过精光,冷笑着摇了摇头:“韩小姐,我想你还没有明白协议的法律意义。我们虽是假订婚,但协议上的条款必须要遵守。订婚期间,你是不允许见任何男人的!”
“协议条款应该由我们双方共同制定、再书面拟定!”她被气到了,玉颊开始涨红,冷冷看着这个给她不断设下圈套的男子,“你说的这一条,我不能接受!”
他也冷冷盯着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当做商品在估测、合计、折算其中的利弊,幽深的眸色渐渐呈现不耐烦与犀利,“gina;将合约拿给她看!”
“是的,敖总!”女秘书立即打印出两份书面合约,一份交到如雪手上,一份呈给男子看,训练有素的恭立一旁。男子瞥了一眼,示意女秘书拿开。
如雪则是仔仔细细看那些条款,逐字逐句的看,心头立即警铃大作,一股不安席卷心头。二十条条款,不外乎是改变以前的交际圈、学习豪门礼仪、修身养性、断绝与所有异性朋友的来往、懂得妆容应酬……总之,改头换面!
可是,她却感觉自己被一张巨网网住了,严严实实罩着,只等她往深坑跳。只因这个男人的办事速度太神速了,似有预知一般,知道她要找峻熙!
深深吸一口气,她尽量压住躁动,僵硬笑道:“敖先生,我想我们应该简单一些,毕竟只是订婚,而不是结婚。”
他不悦挑眉:“即便是订婚,你也是我的未婚妻,出门应酬总是少不了!还有,你好像没有告诉我,你的身子不接受男人的碰触!”
如果每次搂她秀恩爱,她都要像在楼梯转角那次张皇跳开,外人还以为他有家庭暴力。
她的脸‘轰’的一下炸开,羞辱、激愤、难堪一涌而上,突然‘啪’的拍桌而起:“不好意思,这份合约我不签了!”而后当着他的面,将合约狠狠撕成四份,砸到他面前,快步走出去。
走到走廊上,她能呼吸了,将蓬乱马尾上的发圈扯掉,用长发遮住她难过的脸。她的身子抗拒男人,是因这个世上的男人全都肮脏不堪、畜生不如!这个在她伤口上撒盐的男人也不例外!
电梯里静静的,指示灯在不断跳跃,只闻呼吸声,她仰起脸,又低下去,走出电梯。
“韩如雪,原来你躲在电梯里!”等在一楼电梯门口的裴妍奚见她出来,一把扯住她的肘,卯足力将她往安全门处拖,挥手就是清脆的一巴掌,“我叫你勾引宸哥哥!”
她的脑袋一阵轰鸣,脸蛋上立即浮起狰狞的五指印,等裴妍奚第二巴掌呼过来,她冷冷抓住,抬手还给她一巴掌:“裴妍奚,你怎么回事!”
妍奚被打得火冒三丈,‘啊’的一声尖叫,发了狠的扯住如雪的长发,将她往地上拽,拖了一米远,骑坐到她身上,对上她的脸就左右开弓。
如雪的头皮被扯得生疼,根本应付不了这女人突如其来的疯狂,双手胡乱抓着,也拽住了裴妍奚的卷发,示意她停手。哪知这千金大小姐愈发嚣张,不但甩她耳刮子,而且还使劲撕扯她上身的蓝格衬衫,欲将她脱个精光,“你不是喜欢勾引男人么?我今天就让你一丝不挂的勾引!”
旁边偶尔有过路人,冷眼瞧了瞧,离开或看好戏。
如雪被压在身下,雪白的香肩和半截胸部被撕扯出来,惹得旁边的男人们发出一阵唏嘘。她咬紧唇,仿佛回到那个肮脏不堪的夜……周身一阵极冷,她突然抬起大腿,将压在身上的裴妍奚狠狠扫下去,翻身而起,一把拽住裴妍奚的卷发,用尽力两巴掌扇下去!
她恨j污她的那个男人,也恨透这个不肯对她善罢甘休的裴妍奚!这个女人是否知道,她身上穿的这套白裙,正是她夜夜的噩梦!?那裙摆上的血污,是那群禽兽让她从少女变成女人的肮脏证据,每每看见一次,她的心就血流不止。
这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永远不会知道那种被扔在荒山野岭的孤独无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破身的难堪羞耻,更不会明白,那种被人见死不救的绝望!
岱山岛那座独门独户的庄园,幽静青翠的箬竹林,十七岁的她如困兽呜咽,期盼只一墙之隔的男子能出来救她,就是帮她报警也好。可是,墙内的男子看不到她用头颅抵进去的盐水瓶,响亮的皮鞋触地声顿了一下,安静走过,任双手双脚被绑缚住的她被那群禽兽追上、拖开……那个夜晚,他们就在那堵墙外j污了她,捂住她的嘴,按住她的双手双脚……她绝望躺着,听到的却是墙内另一个女孩的欢声笑语,一声声的‘哥哥,你快过来’……
这么些年过去了,不知为何,就是记住了那个女孩的声音。可能是因为那一声声‘哥哥’。
此刻,这个口口声声‘宸哥哥’的裴妍奚在她身下挣扎,脸蛋上总算有了惊恐与收敛,却突然眼泪翻涌,张皇的大叫:“敖伯母,快来救我,我好疼!”
下一刻,如雪只觉身子被人猛力一扯,没有重心的朝一边歪去,额头重重磕上旁边冰冷的瓷砖墙壁。
011
那重重的一击,是郑淑贞抡着她昂贵的手提包朝如雪的背部狠狠砸过去的。
此刻,她拎着手提袋冷冷站在妍奚和如雪面前,瞥一眼四周围观的人群,咬着牙道:“你们给我住手,有什么事先回去再说!”保养得体的面容上一阵青白。
如雪眯了眯眸缓住头晕,抚着渗血的额头爬起身,没有理她,直接往外面走。
得救的妍奚慌忙从地上爬起,可怜兮兮钻到敖郑淑贞的庇护下,受尽委屈的摇着她的胳膊:“敖伯母,刚才我在电梯碰见了她,客气的邀她去房里谈谈,她却二话不说动起手来。您看,我的脸已经肿起来了,好疼……”
话一说完,煞有其事的‘啊、啊’痛叫出声。
郑淑贞摸了摸她的脸,脸色立即y沉,盯着如雪往大门口走的背影:“你姓韩是吧?韩小姐,我们把今天的事弄清楚再走不迟!”
如雪扯着撕破的衬衫,静静朝门口走。
谈什么呢?说好听点是‘谈’,实则是什么,她们自己知道。
“敖伯母,您看她!”身后的裴妍奚委屈跺起脚来,将敖夫人的手臂摇得更急,声音里夹杂哽咽,“她打了人,还这么嚣张,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呜,伯母您一定要给妍奚做主……”
郑淑贞抚了抚她的小手,看着前方的杏眸明显又y沉了些,“你站住!”
裴夫人颜夏冰,这个时候也匆匆寻了过来,恰好与捂着额的如雪迎擦肩而过。两人隔的近,肩头轻轻撞了下,当看到如雪额头上那块撞伤,她的胸口突然莫名一痛。这种感觉又来了,从在顶楼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她就有种很强烈的亲切感,想亲近这个女子。
这刻,看着她一脸一身的伤,低着头匆匆往大门口走,竟是迫切想喊住她,想问她怎么了。
“喂!”她的视线一直追随女子的身影,终是心随意动朝那背影喊了一声,期待不已。却等如雪转过身,她一愣,千言万语卡在心头,化成一种肝肠寸断。
原来这个女子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含满泪水与恨意!
她一下子僵在原地,心脏犹如被人猛的拽紧,呼吸不畅。
如雪回头快速看了这个裴夫人一眼,敛下眸,疾步走出大门。而后推着单车,走进茫茫雨帘。
雨很大,她丢掉鞋子的脚根本踩不上脚踏板,索性推着车在道上走,双眼茫然望着前方。前方雾茫茫一片,磅礴大雨将她额上的血迹冲去,一张娟秀脸蛋透白。
下坡路,一辆面包车打着灯柱,从下面急急驶来,却不避开,突然‘嘎’的一声在她身边停下,车门火速划开,两个凶脸男子二话不说就将她往车里拖。
这个过程不足十秒,等面包车驶上公路,拐入民宅区的山坡上只剩那辆单车摔在原地、车轮子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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