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急成这个样子,我说:“淑百说没有事了,回到家就好了。”
他跟了一句,“真的没事?”
“真的。起先我也挺担心的。好在淑百和李南都是搞医的,他们知道怎么处理。”我说。
看到合新那副焦急的样子,我的心还是热了一下,他能这样的挂念着天一,让我得到很大的安慰。我可以想象得到,他对天一的关心。一想到我不在天一身边的时候,有这么多的人在爱着天一,关心着天一,我就觉得生活对我实在是太好太好了,我以我的错误开始我的人生,但是,老天却给了我这样的回报,我竟是这样的幸运。
合新听了我的话,他也一定觉得有道理,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现在的中学生真不好当。”
我想他说得是事实,国内的教育都是这样的,是每一个孩子都无法逃脱的,有时候,我在电话里听淑百讲天一的事,我的眼前总会有一个画面,一群孩子拼命地抢一个东西,一个看不见或是看不清的东西。抢自然是要拼的,像拼命,是要去厮杀、去打斗的。那些厉害的,有劲的,最后就能拿到那东西吧。这个画面让我感到很难过,也很心疼。现在的成人世界就是一个你争我夺的世界,这个争夺已经下放到孩子的身上了。我真的很心疼。
好在天一就要摆脱这种厮杀了,好消息总会传来,尽管那天天一昏倒在舞台上,但是,她的演奏丝毫也不逊色,她完成了她演奏的曲目。詹姆斯先生非常满意。现在詹姆斯已经回国去了,他还打来过电话询问天一的身体状况。天一如果能够专心地学习她热爱的钢琴演奏,那该多好啊。虽然吃苦是避免不了的,但是,一定不会像现在,她什么功课都不能拉下,不会像现在这么苦了。而且,进了音乐学院,她会有一个可以看得到的好前途。
想到这里,我从心底腾起一种愉快的感觉。我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你对天一太好了。谢谢你。”
合新笑了:“天一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啊。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那就是烧高香了。”
我听了以后,心里咯噔了一下。那是我的女儿啊,可见,上天是多么宠爱我啊。
我故意说:“你有本事自己生啊?赶快找一个女人吧,一定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的。”
说到这里,合新笑笑,说:“真会联想。好了,好了。”他不再说下去。
我想起孙萍的请求,我追了一句,“我觉得孙萍很不错。”
“又扯什么啊?是,很不错。我没有说她的坏话啊。”
“关键是她喜欢你。”
“哎,我给你猜个谜语吧。”合新把话岔开了。
我没有办法,只有点点头,毕竟我和他还没有熟到可以强拉着他说一个话题的程度。
他说:“世界上所有的猪都死了,打一个歌名。”
“什么谜语啊?”我说,“那就没有r吃了,《我想吃r》,有这个歌名吗?”
合新哈哈大笑起来,说:“真贪吃啊。看你优雅脱俗,怎么这么贪吃啊?”
我乜着眼睛看他一眼,“你才贪吃呢?连谜语都出得这么庸俗。”
合新又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都快憋气了,好不容易让自己停下来,说:“还是告诉你吧,是《至少还有你》。”
“《至少还有你》?”我愣了半秒钟,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说:“你变着法骂我啊。”
“哪里?哪里?真的有这首歌,你不信我唱给你听。”他说着,真的唱了起来: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为了你,我愿意动也不能动,也要看着你,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形影不离。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在哪里,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已,我怕时间太快,不能把你看仔细,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我没有想到他真的唱了起来,他的声音非常适合唱流行歌曲,也就是平时说的很磁性,还很厚,厚了就会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像被柔柔的丝绒包裹着。有这样的感觉,我竟然听了进去,歌词这样凄美、热烈,像雨丝,又像彩虹,怎么会有这么能唱到人心里的歌啊?尤其是守着白色的病房,似乎歌词也找了了合适的环境。我的目光从白色的墙壁移到了窗户,窗户也是白色的框子,浅蓝色的窗帘,就好像在一片铺张的白云中流出了一条通道,流向了一片蔚蓝,还有海洋一样的油绿。这个时候,心是张开又收拢了的,是弹出去又缩回来了的……
这一天,对于合新我又有新的发现,或者说是离他更近了,我毫不怀疑,他一定会成为淑百和李南的朋友,当然也一定会是我的朋友。
整整一天,我们谈得很投机,似乎也没有一个固定的话题,我们信马由缰,想到什么地方就说到什么地方。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的时间,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淑百一天都没有来,我到办公室找也没有找到。我拨了她的电话,我万万没有想到,天一已经住进了医院,就在李南管的病房。
我小学时画的画就被送到了州上去巡回展出。我的名字出现在一些陌生的地方,那时我从没有到过一个丽江以外的地方。
我继父对我说,我不管学什么他都会供我,我就是不能当画家。我告诉他我是自己画的,我没有跟那些画家学。他说他最恨的人就是那些来丽江画画的画家。
有一次,我继父在昆明的一张报纸上看到了我的名字,那上面说我的画很有灵气,我继父把那张报纸收了起来。他跑车回来以后,把我叫到他的面前,他问我,玉香,我是不是你爸爸?
我看着他,说,是。
他说,你叫我一声爸爸。
我就叫了他一声爸爸。
我看到我的继父眼睛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
我是丽江第一个考上北京的大学的女孩子,我继父非常高兴,他在我家的后院里摆了三桌酒席,来了很多的人,我继父开口一个我家玉香,闭口一个我家玉香,那一年我已经十七岁了,我郑重端了一碗酒到他的面前,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爸爸,我敬你。我的继父当场就流下了眼泪。
我不再想我的亲生父亲了,我见过很多很多的画家。我对别人说,我的父亲是一个卡车司机,他开了一辆解放牌大卡车。
我要离开丽江的时候,我问我母亲,为什么你讲的玉花江的故事和别人讲的不一样,我母亲说,只有凡间的女子会恋着天上的王子,哪有天上的女子恋凡间的男人的?
我独自一人走到玉花江边,我脱光了身上的衣服,我把自己淹没在江水里,江水一寸一寸地漫过了我的身体,就好象我被一个人搂抱着,我想起了那些令我舒服的夜晚,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只是母亲眼睛中的我不记事的年代,那被压抑的欢娱的声音,像空气一样包裹了我,弥漫在空气里的是那种甜腥的,像马桑果一样的味道,这时却有了玉花江水的甜味。我兴奋得颤栗起来,我发现颤栗的源头是从我身体最中心、最隐秘的地方发出来的。
我相信母亲的话,所有的相思的泪水都是甜的。
我母亲和我的继父至今还生活在丽江我们的老宅里,丽江被政府划成了古城,现在到丽江去的人超过了当年,现在不仅仅是画家到丽江去,几乎所有的人都到丽江,他们到那里去度假,去追忆过去,还有去感受时尚。
我们家的老宅也开起了客栈,我继父买了一辆微型面包车,他开着车拉着住在我们家的客人去紫溪山,去玉花江边玩。我们家的墙壁上挂满了我画的画,画面上的那个女人就是我的母亲,客人说,老板娘年轻时候好漂亮啊。我继父指着那些画说,是我女儿画的,她是一个画家。在北京上过大学。
事情来得像一场暴风雨,在我毫无预感的情况下,淋了我一个劈头盖脑,淋得我闭眼睛的工夫都没有。不过,我从来没有觉得是一场灾难。他们勒令我在一定的时间内离开学校。我什么也没有说,我知道我必须离开,没有任何不离开的理由。宿舍里的同学看我的眼神也和过去不一样了,无论在任何一个我们所经历过的时代,一个未婚的女人怀孕总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没有人来安慰我,不到一年的学校生活,我们只能算是熟人,没有朋友。或许是从小在丽江野惯了,独来独往是我最正常的一种状态,我庆幸我所学的专业,这是一个可以孤独的专业。
我惟一需要的是一笔钱,我知道我不可能再留在北京,我曾经想过回丽江,我知道那里永远都会接纳我,无论我是辉煌还是落魄。但是,我还知道这样做对我母亲是不公平的,虽然我步了她的后尘,但这不能成为我可以去让她再接受折磨的理由,我的继父一直以我为荣,他是真心的爱我。我不能让他失望。
我当然一下子想到了淑百,我要去找淑百,我认为找到了淑百什么问题就都能解决了。
我拿了两幅我的画,找到了在北郊的画家村,过去我也去过,就只是一种好奇,去看看。画家村里也有人来过学校,说是可以帮助找买主。有一个叫陈哥的人,我把我的画拿给他看,我问他能给我多少钱,他什么也没有说,把画递给了我。我知道他拒绝了我,如果没有钱我就寸步难行。我说,就算是抵押,等我将来画出名了,我会用好画来换的。
他听了以后哈哈大笑起来,他说,就算你拿十张来也是一样的,知道吗?这就是两张纸,一文不值。
我一急,说,我怀孕了,我需要钱。
陈哥看了看我,说,你怀孕了?谁的?
我说,我不知道。
他又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真的傻啊?被qg了?
我摇摇头。
他说,你要钱干什么?上医院?
我还是摇摇头,我说,你买我的画吧,很值。
他说,值不值是我说了算。你莫非要钱生孩子?
我其实根本不知道,但我冲着他点了点头。
他说,你真的傻啊,脑袋里有水啊。
我不再理他,我犟着,一句话也不说,我不知道除了这里我还能在什么地方拿到钱。
陈哥最终把钱给了我,他说,一幅五十块,卖就卖,不卖算求。
许多年以后,我流浪到北京时,我曾经在画家村住了一夜,我问他们陈哥在哪?他们问我,什么陈哥?我说是买画的陈哥。他们说,没有这个人,原来好象有一个冬哥买画,后来这个冬哥为了一个女画家殉情了。
有了陈哥给我的一百块钱,再加我平时的二十一块零花钱,我踏上了去找淑百的路。我用五十九块钱买了一张北京到昆明的硬坐车票。对于这一趟火车我很熟悉,每年的寒暑假我都是坐的这列火车来回于学校和丽江的家之间。这一次,既不是寒假,也不是暑假期间,但是,火车上的人依然很多,我是有座位的,我的座位在一个三人座位的中间,靠窗户坐着的是一个男人,大约有三十多岁,我一直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不过,他一定是在一个单位上班的。他很成熟。靠近走道的是一个大妈,我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
火车刚刚开出北京不久,靠近窗户的那个男人就说把他的位子让给我,我很喜欢靠窗户坐,可以看外面的风景。我依着窗户看着外面的那些风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还有那些被栽种得像一条线一样笔直的白杨树,我几乎忘了自己次行的目的。整个白天和我换座位的那个男人都很殷勤地为我买饭打水,渐渐的,车窗外面的风景也像是被盖了一层灰色的纱,那些树和远处的房子都暗了下来。火车一路向前,直到把窗外的一切都拖得没有了颜色。车厢里弥漫着捂透了的香蕉味、烟草味、人汗味和火车上特有的那一股饭菜味,四周的人像是被熏了毒气,都蔫巴巴的了。
后来,几乎一个车厢都睡了,对面的座位上,两个男人大张着嘴巴,有口水流出。我也昏沉沉地睡着了。半夜的时候,我被我身边的男人搞醒,他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手伸进了我的上衣,他看我醒来,并不移开他的手,而是抓紧了我的茹房,我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臂,他把整个身子转了过来,把背留给了他。窗外黑得什么都看不见,我忽然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对着茫茫黑夜哭了起来。
过了许久,那个男人对我说,不要哭了,我再也不会了。他为我递上了一杯水,接着又递给我了一个削好的梨,后来,他问我到什么地方?我告诉他我要到一个叫崔家庄的地方找我的姐姐。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黑乎乎的夜里,我把发生在我的身上的事,一一告诉了这个男人。他问我打算生下孩子吗?我说我不知道。我问他,要是他他会怎么办?他想了想说,我会把孩子生下来。他说理智的做法当然是把孩子做掉,然后你还有你自己的生活。他说,你问我的选择,我就是要给这个生命生的权力。
这个男人在第二天的中午下了火车,他给我留下了二十块钱。他说,我真希望我的生活里出现一个你这样的女人。
第三天的晚上,火车到达了昆明站,我发现我的脚肿得几乎走不了路,出了火车站,我一瘸一拐地走在昆明的某一条街上,我穿了一件宽大的外套,但是,我隆起的肚子还是看得很清楚。一个女人从我的身后追上了我,她说她也刚下火车,她说她不认字,希望能和我一起去找旅馆,她热情地帮我提了行李包,还腾出手来搀扶着我。那一夜我和她住在一个房子里,第二天早晨,我发现我所有的行李都没有了,包括我穿的衣服,而那个不认字的女人早已没有了踪影。在我的旅行包的夹层里,放着五十块钱,我贴身的衣服里还有二十块钱。我想起我继父对我的忠告,他说,你带的钱永远不要离开你的身体。母亲专门在我的内衣上缝了口袋。在我每一次离开家的时候,继父都要重复一遍这样的话。我在旅馆里哭了起来,我的心情非常沮丧。
忽然,肚子里的天一动了起来,像是知道了我的沮丧,她在肚子里表示着她的愤怒,我低头看了自己的肚子,看到靠近胃部的地方隆起了一个小拳头大的包,接着左边又起了一个包,像是一条小腿飞起了一脚。那一天,我静静地感受了我肚子里的生命,我看着我的肚皮此起彼伏,我真切地感觉到了一个真实的生命存在我的身体里。我才发现,从她栖居在我身上起,我并没有好好地去感受她,我只是在应付着一切出现在我生活中的麻烦。我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我第一次真正地思考了我即将面对的选择。
第四章
三天以后,我找到了陆军一五八医院。
火车在一个叫崔家庄的地方停住,这是一个四等小站。广播员播报停车时间为四分钟,我挺着笨重的身体仓皇跳下了火车,接着火车就轰隆轰隆驶开了,小站一下子静了下来。一辆绿色的公共汽车很显眼地停在出站口。有一个人大声叫我,你要去一五八吗?我才知道这辆公共汽车是陆军一五八医院的接站班车,如果不幸错过了这辆班车,你就再也无法找到一辆到医院去的汽车了。我心里暗暗庆幸,因为我已经没有钱再住一次旅馆了。
淑百这时已经是这所医院外科的一名护士,我上大学以后,我们的通信就进入了一种正常的周期,发一封信到收一封信大约要十天的时间,我们彼此在告诉对方自己的情况,也讲一些别的事情。
我出现在淑百的面前,她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一个怀孕的女人。巧的是淑百刚刚新婚,他的丈夫是从军医大学毕业分到一五八的内科医生。那一夜淑百把李南打发到了科里的值班室睡觉,我们俩睡在他们的大床上。一路疲惫,那张大床让我感到舒服极了,但对于我和淑百那是无眠的一夜,我们说了好多话,当然也包括我被学校开除的事。淑百用手摸着我的大肚子,天一在里面动得很厉害,淑百高兴地说,肯定是一个男孩,很调皮。后来我们就讨论起关于这个孩子的一切。
我告诉淑百,我要把孩子生下来。我知道我已经无法作出别的选择了。淑百问我孩子生下来以后怎么办?我说我不知道。似乎就仅仅是一个声音,我的脑袋里,除了要生下孩子的念头以外,什么都没有了。李南把要这个孩子还是不要这个孩子的理由写在了一张纸上,中间用一条线隔开,除了对一个生命的珍重以外,几乎没有一条理由让我选择要留下这个孩子。我觉得仅这一条就足够了,我感谢李南的这个说法,他是一个男人,他更理智。在做出这样的选择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佐罗,我没有想过这件事其实还牵扯了别的人,就像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动生长出来了似的。
淑百从来就没有反对过我,她只是说过,如果她的将来很糟糕怎么办?我无话可说,对我来说那样的结果无疑是最恐怖的。但是比起那个结果来,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在那个时候选择坠胎。
天一的反应越来越大,有时我弯弯腰,她也不干,在我的肚子里踢蹬得更加厉害。她已经非常非常真实的存在了,我心里有着巨大的决心,但是,我没有经验来迎接一个新的生命的到来。我每天挺着大大的肚子,从一五八医院的一个小后门走出去,在从淑百住的宿舍区到那个小门的途中,要经过一个奶牛场,里面养了许多奶牛,有一天,我看到一头小牛犊在歪着脖子吃牛妈妈的奶,那个镜头竟那么吸引我,小牛犊很贪婪的吸着,我似乎感觉到它的体态并不是很舒服的,但它却全然不顾,只是一个劲地吸着。我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陆军一五八医院在一片大山的皱折里,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它像是一个现代版的世外桃花园,人与人之间也很友善,他们只知道我是淑百的妹妹,除此之外,他们就只是很真诚的关心我,有小孩好奇地摸我隆起的肚子,他的妈妈就要问他,阿姨的肚子里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这是一个古老的风俗,童言无忌,孩子的话是最准的。其实,这个时候做妈妈的,心里是最紧张的,生怕孩子说不到别人的心里想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孩子的性别,依然是一个影子出现在我的眼前,很奇怪的感觉。
我从医院后面的小门出去,走不了几步就是山坡了,我上不了山,就在山脚下慢慢走着,看那些没有人照顾,自己生长起来的植物,当你仔细去看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这样的植物很多,我们叫不出它的名字,它依然依着季节的变化在发芽、开花和播种。这一切让我很入迷,我在安静地等着一个生命的到来。
其实,淑百一直都在默默地准备着迎接这个生命的降临,她买了一个婴儿和产妇所需要的所有的东西,她把她当战士时用的床单和白衬衣都剪成了条状。
有一天,淑百把一张马街乡开的准生证递给了我。陆军一五八医院就坐落在马街乡的地盘上。她说她和李南商量好了,他们想收养这个孩子。她说,就看你的意见了,你能接受吗?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而对于我和未来的孩子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天一满月时,我离开了陆军一五八医院。这样的离别是让一个母亲肝肠寸断的,我知道我必须决绝地做出决定,我和天一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离开她的痛苦就越大。说实在的,到了要和天一分别的时候,我才觉得当初选择生下她,可以说是一个不成熟的决定,在现实中我要脆弱得多。
淑百和李南为了天一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的。淑百带着天一一直向外人说我是她的妹妹,因为出国她帮我带孩子。到了天一会说话的时候,天一叫淑百妈妈,叫李南爸爸,就总是有人提出问题,为什么要这样叫?淑百他们意识到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孩子会知道真相的,真相对于孩子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伤害。天一两岁的时候,碰巧陆军一五八医院整编,削减一部分人员,李南和淑百积极争取,总算被批准转业了。在离开部队的时候,他们向组织提出了收养天一的要求,经过很繁杂的手续,天一终于有了合法的户口。
最怕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我知道,如果仅仅是一般的小病,天一是不会住院的。眼下她的学习是那样紧,没有哪一个学生能病得起,一病就会背上很多很多的学习债,那才是真正的还不起的高利贷。
天一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呢?她从小到大,生活在一个医生的家里,得到的是最科学的营养,事实上,天一一直健康得像紫溪山上的一棵小松树,她发育得那么完美,既没有早熟得像一个真正的妇人,也没有那种营养不足的干瘪。她总是水灵灵的,白皙透着粉红色的皮肤,是任何高级化妆品都描摹不出来的。鲜艳欲滴的嘴唇,展示着她的青春和健康。她不会生病的,在思念天一的日日夜夜里,我担心她出行的安全,我害怕恶人对她的伤害,我从来就没有为她的身体c过心。我时常感谢老天,给了我一个健康无暇的孩子,我是幸运的。所以,在我的脑袋里,天一是不会生病的,最起码是不会生大病的。
我在听到淑百电话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天一是不是在上学的路上遇到了车祸,当淑百说是住在李南管的科室时,我知道天一的住院与外伤无关。
我焦急地问了一声淑百:“什么病?”
淑百说:“现在还不好说。”
我说:“那怎么办?”
淑百说:“你不要急,李南会有办法的。”
我知道淑百一定比我还急,她却在安慰我。我急忙说:“你也别急,天一她平时身体那么好……。”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淑百的哭声就从电话里传了过来,她抽泣着,我能感觉到她在压抑着自己,可是,她的哭声还是悲悲戚戚地穿过了隔着我们的空气。在我和淑百交往的这么多年里,淑百很少言生活中的苦和累,从来也不抱怨,更是极少哭泣。
我觉得房顶越来越低的向我压来,我说到:“我就来,淑百,我来,我来看你……。”
“不,不,你别来,你还是好好照顾合新,我会照顾好天一的,你放心……。”
淑百急忙放了电话,我的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忙音,我一时想不起来关电话,那个声音就好像地狱门口催命的笛声,我不知所措地呆站在合新的床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合新的声音把我拉回到现实,我啪地把电话关上,“天一……”
“天一?天一怎么了?”
“天一住院了。”我没有想到,我话音刚落,眼泪就忽地涌进了眼眶,我的喉咙也像是给冻僵了,硬得我再也发不出音来。
“天一住院了?什么病?住在哪?”合新坐了起来,他的手杵在床上,一股鲜红的血y一下子从输y管里回涌了出来。
我急了,一步跨上前,一把抓起了他c着针头的手,他在猝不及防中,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倒在了床上,他的伤腿显然是被拉疼了,一片密密的细汗一瞬间爬满了他的额头。
“哎呀,我……我把你弄疼了。”
“没有。你快说,天一她到底怎么了?”
“淑百来电话,天一住院了,在李南他们科。”
“为什么?什么病?”
“我也不知道。淑百也说不清。”
“李南是内科,肾病内科。天一为什么住在那呢?”
“也许李南管要方便一些。”
“你去看看,你现在就去,把情况搞清楚,告诉我。”
“不,淑百让我好好照顾你。那边有她呢,她说太忙不能来看你,有空她就会来的。”
“哎,这算什么事啊,你看我,我怎么会成这样,大家都忙得一塌糊涂,我可好,躺在这里睡大觉,还要别人照顾。”
“别,你不要这样说。也许天一没事呢?他们医生爱神经过敏。”
我嘴上这样说,实际上也是在安慰我自己。我抹干了涌出眼眶的眼泪,心里乱极了。
我六神无主,再也坐不住了,在合新的病房里来回走着,不时地把手机盖打开,生怕有电话来听不见,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合新的病房也就十平米左右,一颗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
“你去吧,就这么近,我现在也没有事,要不大家都不安宁。”合新说。
我心里想,我何尝不想去啊,我的心早就不再在这个病房里了,可是我怎么对合新说呢?
“不,有事淑百会来电话的,我还是在这里,也许那边正在检查呢,我去的只会添乱。”我说。
合新不再说什么。我也不再来回走动了,我坐到了他的床边,一时间,病房里静极了,连y体敲打在滴管里的水平面上的声音都能听到,还有我自己的心跳,仿佛不是在我的胸腔里,像被人提得高高的,又一松手,重重地落了下来。
“我是在天一四岁的时候见到她的。”合新突然说到。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带着空间的气体分子,撞在我的耳膜上。
“你知道吗?她见到我时,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我专注地看着合新的脸,他的目光并没有看我,而是看着窗外,像是他能清晰地看到还是四岁小女孩的天一一样。
“她说,我们俩老早就见过了吧?我一听就大笑了起来,淑百和李南也笑了。我问她,老早是什么时候啊?她说,老早就是老早。我问,在哪见的啊?她说公园里。她说得一本正经,把我们逗得笑个不停,我就在那一刻喜欢上了这个女孩,我仔细看着她的小脸,我忽然也有一种感觉,好像真的在哪见过她,我想不出来。后来我想也许是在梦里,我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在某一天,某一时刻见到一个人或是一件正在发生的事,我忽然觉得在哪里见过,一切都在按曾经相识的感觉发展着。我看到天一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一时间梦和现实混到一起了。”
我静静地听着合新的讲述,我的眼前出现了天一四岁时天真的样子,就连她天真的声音也在我的耳边响起。
“那一年她刚刚开始学弹琴。”我说。
“对。他们通过一个朋友的介绍找到我,那时,我刚刚到昆明,他们一家也刚在昆明定居下来,对于这个城市我们都感到很新鲜,也都有一种陌生感。我们有几乎相同的情况,没有老朋友,也没有一起长大的同学。我们自然就成了朋友了,不过,最关键的是有天一,天一就像一个小纽带,把我们栓在了一起。我们大家都爱天一。我到过很多很多家庭,尽管我只是给钢琴调音,但是发生在一些家庭里的事情还是会间接的知道一些,像淑百和李南这样和睦的夫妻真的很难得,这还不算,老天又赐给他们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儿,真是锦上添花。我喜欢到他们家里去,就是喜欢这样的一种气氛,和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会得到一次美妙的洗心。现在不是有很多人到郊外去呼吸新鲜的空气,他们说是去洗肺。我在淑百他们家就感到是一种洗心。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之所以累,就是心累,而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到的是美好、是宁静、是友善、是宽宏大量,这一切都是我所向往的,我在他们家里,就好像人在太空中一样,没有任何压力,全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我没有想到合新竟会这样滔滔不绝地和我说这样多,我很想听他说,我怕他停下来。
“说实在的,我之所以到昆明来,是为了来寻找一个人。”
合新说到这,停顿了下来,他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他看着我,我忽然感觉到了孙萍说的他看我的目光是不一样的,我感觉到了,但我也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
“寻找一个人?”我问到。
“是。我一直在寻找。”
“找到了吗?”
“我不知道。”合新说着把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又投向了窗外。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
“不为什么,就是不知道。”
“一个女人?”
“对。”
“你爱她?”
“是。”
哦。我不知道再怎么和合新对话,我感觉到那是藏在他心里的一个伤疤,我不敢去触动,我想合新也不愿意去触动。
病房是一个和外面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在这里生命的影子是明显的,事实上,生命是人最可贵的。但是,在病房以外的地方,人们常常忘了最可贵的东西。在那些可以争夺的东西中,生命被完全的覆盖了。
合新还是以一种姿态看着窗外,我的心又飞到了天一的身边,我不知道现在天一是什么情况,她到底得了什么病?查出来了没有?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一切我都急切地想知道。我情不自禁地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叹气的声音惊动了合新,他转过了头,看着我,看着我,他的目光真的不一样了,他似乎是满眼的深情,又似乎他还在沉思当中。我一时不知所措,我假装去检查他的手背,我撩开了覆盖在他手背上的被子,把脸凑近了,我抬起脸,看滴管,我说,很好。滴得很好。
“你可以当一个最好的护士。”合新说。
他说完也叹了口气,他挪动了身子,完全躺下了。
那一天,我什么消息都没有等到,我离开医院的时候也没有见到淑百,我们通了电话,她还是安慰我,说现在天一一切都很好,在医院还在做作业,天一很想上学,李南说,再观察两天。
我相信淑百和李南,他们对天一的爱是超过我的,他们一定有办法治天一的病。
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合新,合新说,“也许过两天就好了,真的希望过两天就好了。”
告别的时候,合新说,“你走吗?”
我觉得奇怪,他的话有些莫名其妙,我点点头,我说,“护士晚上会来的。”
他说,“我知道。”
我问他还有事吗,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我离开了合新的病房,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我几次都有一种冲动,我想悄悄地走到李南他们科,悄悄地看看天一。最后,我还是说服自己不要这样做,万一碰上了淑百或者李南,会很尴尬的。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回到万科的时候,等在我房子里的竟是阿明。
突然见到阿明我是又惊又喜。他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我推开门就看到他那一张木纳黢黑的脸,他站在房子的正中,笑迷迷地看着我。实在是太意外了,我愣了半秒钟,一下子扑进了阿明的怀里,阿明把我紧紧的搂住了。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接着就呜呜哭了起来。阿明一声不吭地搂着我,任我无休无止地哭着。
我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通道,我尽情地把自己心里的难过宣泄出来。自从听到天一生病的消息,我的心里就像埋进了一颗定时炸弹,不可预知的未来,不可确定的结果,每分每秒在折磨着我,可是,我又没有办法找人说,我很想把我的担心说出来,我很想有一个人来告诉我,天一没有事,天一很快就能出院。我还希望有人来告诉我,即便天一真的生了什么病,也是可以治疗的,是可以战胜的。我觉得我自己已经难以排解心里的担忧了,甚至有些恐怖,我能感觉到绷在我身体内的那根神经,已经很紧很紧了,接近崩溃的边缘。
阿明的手在我的背上婆娑着,我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的热度,他的手掌很厚,像一个小枕头。在丽江的时候,我们俩在一起看电视时,他总是把我的手捏在他的手心里,我就觉得我的手是放在一个小枕头上,又软又温暖。特别是冬天的时候,我简直是无比的依恋那双手。丽江的冬天很冷,干冷,传统的家庭里都生了碳火,一家人围在火盆边,伸出手掌,像烤一块洋芋一样烤自己的手。生炭火会产生很多烟尘,所以,我们俩人的小屋里一般不生炭火。阿明说他就是一盆火,的确,只要挨着他就能感觉到暖和。他暖了我的手,又把我的脚抬起来,用两只手合在一起,把我的脚紧紧的包裹住,我的脚在他的手心里,竟然有一种火烫火烫的感觉,脚暖和了整个身体也都暖和了。在床上,他就是我的热水袋,身体被他包裹着,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阿明的手掌给了我很大的安慰,我停止了哭,抽泣的声音长一声短一声地响着,阿明搂着我走到沙发边上,他扶我坐下,他起身到卫生间拿来了毛巾,他仔仔细细地在我的脸上擦着,把眼泪揩干,又揩脸颊、嘴唇。
我抬起了眼皮,我问,“你怎么来了?”
阿明没有立刻回我的话,他把毛巾放回到卫生间,向我走来,边走边笑迷迷地说,“想老婆了。”
我笑了起来,知道他在逗我,就故意也歪了脑袋问,“真的?”
阿明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他拉住我的手,我的手又乖乖地躺在了“小枕头”上,他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其实,你还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像玉娘。要是没有事,你不会在我面前哭的,事实上,你很少在我面前哭过。”
没有想到,看着粗粗黑黑的阿明,还会这么心细。
我点了点头,说,“天一住院了。”
“天一住院了?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正在检查。”
我说完,抬头看着阿明,我说,“怎么办?阿明,我真的很害怕,我怕天一得什么怪病了。”
阿明把我的手捏在他手心里,搓揉着,说,“不会。你尽乱想,一个小娃娃会生什么病嘛?守着医院,守着当医生的爹妈,还有什么病治不了?”
“我还是怕。”
“我理解你,你是太在乎天一了,所以你就会把事情想得复杂。不会有事的。”
“要是真的没有事就好了。”
“肯定没有事。再说现在医学多发达啊,什么病都可以治。”
有了阿明的这些话,我也觉得心宽了许多,最主要的是有什么就可以立刻说出来,再也不用憋在心里,像发酵一样越捂越难受了。
阿明告诉我,他来昆明是送货,有一个大买家,定了他的一批木雕,一般情况外地的客户有专门的公司帮我们送货,这次一个是量大,另一个是阿明也想来看看我。他来得很即时,我真的很需要他。
阿明说:“我想你不可能几天就能回丽江,我把你的一些衣服和要用的东西带来了。”
阿明真是想得周到,我问:“你怎么觉得我一下子回不去?”
阿明说:“合新伤的是腿,腿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
我点点头,说:“现在又有了天一的这个事,就更不好说了。”
阿明说:“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丽江有我呢。”
“你走了,这两天画廊怎么办?”
“老爹守着,反正只要开着门就行,他做不了主的,就等我回去。我还告诉他,他想卖多少就卖多少,看着顺眼的顾客就便宜些,当然是女的。老爹听了嘎嘎笑个不停,他说这下权力大了。”
阿明说的老爹就是我的继父,我能想象得到,继父说话时的样子,他现在老了,不开车了,成了一个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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