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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就连罗迦也在问为什么!
“臣妾哪一点比不上她?臣妾把后宫处理得井井有条,臣妾从不醋妒,对任何嫔妃都很宽容……陛下,为什么臣妾就做不了皇后?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又醋妒,又凶悍的女人?”
这些话,如一座山一般压在她的心底。
换在以往,她是根本不敢问出口的。
但是,此时,却不由自主地问出来——那么不甘心,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自己这一辈子,都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唯有皇后,才是一个女人的极致;
就如唯有太子,才是检验皇帝心目中谁是宠儿的唯一原则。
但是,为什么偏偏不是任劳任怨的自己?
就因为新来的女人醋妒?
就因为新来的女人凶悍?
难道温柔贤惠的女人,反而成了错误?
林贤妃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罗迦木然端坐,心如刀割。
如今,方才明白,后宫三千,情债无数,原来,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她想做皇后——但是,许多女人中,只有一个才能做皇后;
他想做太子——但是,许多儿子中,只有一个人才能做太子!
她想毒杀了太子,让自己的儿子登基——因为太子不是她亲生的。
纵然太子和三皇子——什么手足之情!同父的情意,完全比不上同母的情谊——所以,他们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彼此仇杀。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也许,自己一生只娶一个女人,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ps:今日到此:))
太子驾到1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不可以假设。
林贤妃很久都得不到答案——因为,罗迦自己也无法回答。
这一生,从来没有任何问题,会如此难以作答。
不止他,只怕这世间男人,许许多多都答不上来。
林贤妃的眼里,逐渐地黯淡——那种黯淡,是一种充满绝望的黯淡,就如一缕夕阳,到了最后,沉下去的最后一个瞬间。
这一生的青葱年华。
这一生陪着这个男人走过的日子。
但是,这些都已经不敢再有任何的奢望了。
如今,自己只剩下求肯。
求肯他饶恕——饶恕自己,饶恕他的亲生的儿子。
林贤妃匍匐在地,只是哀求,绝望地哀求:“陛下,如今,臣妾母子都是戴罪之身,其他都不敢奢求了,但是,求你放过皇儿……哪怕将他削职为民……哪怕让他做个村夫马夫……陛下,臣妾只是求您饶他一命……求您了……”
就连旁边的一干亲信听众,都好生震惊——削职为民,说得轻巧。
这么滔天大罪,一个削职为民就解决了,那陛下还有何面目面对天下臣民?
罗迦慢慢地抬起头,长叹一声,直视着林贤妃的目光。
这一刻,林贤妃忽然从他的目光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自己老了!
自己满头花白。
昔日那么风韵楚楚的女人——自己把青春全部献给了这个男人。
而陛下,他也老了。
他也双鬓有了银丝。
昔日那么俊朗的美男子,似还在昨日——却已经在彼此的摧残,彼此的敌对里,衰老了!
但是,这目光,多么令人心寒的目光。
这不同于毒杀太子未遂的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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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驾到2
那一次是初犯。
是毒杀未遂。
所以,有可能从轻发落。
但是,这一次,先有神殿的血流成河;
再有平城的一场大火。
然后,是北国和齐国旷日持久的大战,从去年底到今年底。
几乎整整一年的战争。
从武川镇到青州。
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国库的损失,不计其数。
就是他们母子的异己私利。纵然自己能够宽恕——但是,何以面对天下?
何以面对那么多因之死去的人们?
罗迦沉痛地摇头。再摇头。
“林贤妃……这些,朕也有错……可是,朕,实在没有办法了……”
仿佛一盆凉水浇下来,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
林贤妃呆呆地看着他。
“迟了……太迟了……朕现在,也无能为力了,天下人,都看着朕……”
“不,陛下……”
“朕也没想到,他会一再如此……朕已经放过他一次……这一次,就再也不能了,否则,朕根本无法向列祖列宗,也无法向天下臣民交代……甚至,无法向太子交代……”
“向太子交代?陛下,你终于说实话了?”林贤妃尖锐的声音,“你就是为了太子铲除一切障碍,可是,陛下,三皇儿也是你的儿子……”
“既然是朕的儿子,为什么他会一再作恶?”
“作恶也怪不得他!是你不曾管教于他!陛下,你这一生,几曾管教过他?”
罗迦的声音那么软弱:“朕也给他请了太傅教导……他从小和太子,受的一样的教育……”
“一样么?你每次征战回来,总是把最好的礼物给谁?给太子!你常年在外,几曾关心过自己的儿子?一回来,眼里便只有太子,同样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如此不公平?养不教,父之过,现在,你居然把一切责任都推卸到了儿子的身上……”
太子驾到3
罗迦哑口无言。
林贤妃嘶吼一声:“陛下,这就是你对我们母子的情谊?臣妾跟了你二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辈子服侍你,都没做成皇后,凭什么她刚来就做皇后?就因为她年轻貌美?臣妾做不了皇后,就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你这一生,何曾对臣妾有过半分情谊?”她的声音那么尖利,目中的怒火那么灼热,几乎恨不得马上扑上去。
这是罗迦第一次看到贤惠隐忍的林贤妃在自己面前愤怒——她完全失去了她昔日的“大度宽容”,那么怒不可遏。
罗迦无言以答。
林贤妃也豁出去了,这一生的委屈,如决堤的江水:“臣妾服侍陛下几十年,还生了儿子,可是,几曾上过陛下的心?而她,那个狐狸精,她刚进宫,论资历,她什么都不算,为什么就可以直接做皇后/?她甚至连子女都没有一个!”
“……”
“陛下如此无情无义,难道臣妾母子连抱怨一下的权利都没有?你不但有负于臣妾,也负于儿子……”
“!!!!”
“这个狐狸精一来,就和太子互相勾结,狼狈为j……她还扰乱宫廷,驱逐其他妃嫔,一人独大,争风吃醋;不仅如此,还对朝政指指点点,陛下,这些,难道都是符合祖宗家法的?古有苏妲己,今有冯皇后……臣妾不好,难道她就很好?”她忽然笑起来,语气那么轻蔑,“陛下,就因为她是圣处女公主?”
罗迦眼里一道精光s出:“闭嘴!”
“我凭什么要闭嘴?陛下,你们祖上的命运如此……你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你说我坏,你难道不是更坏?你看看,你伟大的北皇,都干了些什么?”
罗迦霍然起身,气得浑身发抖。
一旁气息奄奄的三皇子忽然抬起头,哈哈哈大笑起来。
太子驾到4
罗迦和林贤妃都怔了一下,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些什么。
三皇子也豁出去了:“你有什么资格向我母妃怒吼?是你自己亵渎了大神,糟蹋了圣处女公主,哈哈哈,你说我忤逆,以下犯上,我这是替天行道,维护我们北国大神的尊严……”
罗迦气得浑身发抖:“来人……给朕拉下去……统统拉下去……”
林贤妃尖叫一声:“陛下……你会遭报应的,你被那个狐狸精蛊惑,迟早你会遭到报应……没想到,我们母子最终竟然是死在那个狐狸精的手里……太祖和自己的姐妹l伦,高祖和自己的亲姨妈l伦,你陛下,和自己的养女l伦……哈哈哈,你们这一家子,全是l伦……不得好死的l伦……”
罗迦的身子猛烈颤抖。
两名侍卫冲上前来就拉住了她。
林贤妃疯狂地扑打:“滚开……你们这些狗奴才,你们有什么权利抓我?滚开,滚……”
通灵道长要抢上去扶住陛下,罗迦却一挥手:“退下,你们统统退下……”
众人不得不马上退下去。
而且是远远的。
这些对于皇族来说,早已不是秘密,可是,要是被外人听去了,那便是天大的不好。
罗迦站起身,要先走。
可是,身子却颤抖得那么厉害。
就在这时,林贤妃忽然挣脱两名侍卫,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腿:“陛下饶命……陛下,你不能杀我们……你不能……”
三皇子一伸手,就去搀扶林贤妃,但是,伸出的手,却无法扶住母亲,因为,他已经被牢牢地绑缚了。
他的身子在地下拖动,那么用力。
几乎每一步都是个血印。
昔日庄严肃穆的殿堂,如今,血染红砖。
林贤妃看着儿子身上触目惊心的鲜血,再也不敢动了。她回过头去,疯狂地喊:
太子驾到5
“皇儿,你别动……你千万别动……陛下,求您了,快救救皇儿,再不救了皇儿,他会死的……陛下,臣妾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您救救皇儿吧,您救救他吧……”
罗迦惨然移开目光。
三皇子怒吼一声:“母妃,事已至此,儿臣死就死,有什么好怕的?你不用求他,他铁石心肠,眼里除了那个妖女和太子,谁都不放在心上的……”
林贤妃哭得声嘶力竭:“陛下,是臣妾说错了话……臣妾千错万错……求你了……求求您,饶恕了自己的骨r啊,那是您的亲骨r啊……除了太子,您就只有这么一个成年的儿子了……求您了……”
一阵风吹来,从开着的窗子里吹来,漫卷着发黄的叶子。冬天了——不知不觉,已经是冬天了。
一片叶子刚好从窗台上坠落下来,正好落在罗迦的脚下。
罗迦脚一抬,下意识地踩下去,又移开。
黄叶依旧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
他抬起头,但见儿子的脸上,正好贴着一片黄叶,遮住了他左边满是血污的脸。他整个人仿佛要晕厥过去了。
他受了太重的伤痕,已经有气无力,这一次的挣扎,仿佛已经用尽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他只能瘫软在地,连母亲一再地为自己求饶,都已经听不清楚。意识,仿佛变得那么模糊。
林贤妃见儿子晕厥过去,她哭得肝肠寸断:“皇儿……皇儿,求你醒醒,快醒醒……”
她用尽全身力气搂住儿子。
罗迦一怔,也缓缓走下去,看着儿子。
终究是自己的亲骨r,到了这个时候,竟然狠不下心去。
门外,通灵道长站得远远的,心里紧张得出奇。
甚至乙浑,也远远地站在走廊的那一端,低着头,大冬天,一脑门上全是汗水。这一生,几乎从未如此紧张过。
太子驾到6
他随手抹了一把,甩开,更是汗如雨下。
连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芳菲一行人已经到了军营。
对面,一阵烟尘。
看样子,来势匆匆,不可小觑。
尤其是为首的马,是一路狂奔而来的。芳菲吃了一惊,她深知,这青州的沿途,起码有几十道防线,当初怕的是三皇子或者齐帝逃跑。每一道关口都有不同的盘查。甚至,每一道盘查的令牌都不一样。
是谁能够如此畅通无阻地进来。
她勒马。
一阵烟尘几乎让她睁不开眼睛。
她扭过脸去,让袖子勉力遮挡了一下。
这时,一阵马嘶声,来人骑术如此精妙,竟然在如此神骏的速度里,稳稳地勒马。
芳菲在逐渐小下去的尘土里看来人。
来人也正好看着芳菲。
太子,竟然是太子。
他一身戎装,佩剑,如一个纵横厮杀的武士。昔日的孱弱,病态,完全不见了。也许是因为这一路上的奔波,他的脸上的那种苍白都完全消失了,而变成了一种古铜般的颜色——一个健壮,勇武的,鲜卑族男人的颜色。
芳菲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
但觉是另一个罗迦的翻版——却又跟罗迦有极大的不同。
她因为觉得奇怪,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记忆里的太子,一直是在病床上的,中毒时的病弱;被日全食惊吓,李玉屏死去的打击,被大祭司给予了圣水时候的凄凉——
这样的太子,几乎被她定格了。
这一次,为何如此地不同了?
太子也仔细地打量着她,但见她一身轻巧的戎装,还像模像样地背一把弓,c一支箭。小小的身子骑在马上,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个不起眼的鲜卑族少女。
太子驾到7
只是她的眼神那么惊愕。
太子的面色十分平静,眼神里,却有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愤怒。他开口,声音也是平淡的:“皇后!”
芳菲当时逃脱他的看管,偷偷跑出来,本就心怀愧疚,现在见他这样的眼神,更是不安,低声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孤是奉父皇之命前来……”
芳菲一怔。
并非是他语气里的那种疏离——二人之间的疏离是早就开始了的,何况,又隔了那么多的事情。
她惊异的是,陛下有召见太子?自己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就算召见太子来军营,为什么不让自己知道?
而且看样子,太子果真是奉召而来,绝非是撒谎。
她心里忽然老大的不安。陛下在这个时候,诏令太子前来干什么?
她下意识地问:“陛下为什么诏你前来?”
这话问得十分突兀,按理,皇后是不该这么问太子的。
太子也很是意外。
难道父皇召自己前来,她竟然不知道?
他心里忽然有个很奇怪的想法,试着问:“皇后,你,莫非你今日才到?是不是还没见到父皇?”
芳菲的心,几乎要沉到谷底了。
“不,殿下,我早就来了。”
这就更奇怪了。
父皇和皇后的关系,那是众所周知的,亲密无间。父皇召见自己,没有必要瞒着她啊?
太子也觉得微微奇怪。
但见芳菲忽然别过脸去——就如那些小孩子一般,当你最相信一个人,认为他跟你最是要好,彼此之间,没有一星半点的秘密。
却不料,他背后把糖果给了其他小朋友,而不是给你。
太子恼怒她屡次不听话,上一次还来个金蝉脱壳,见她如此,也不安慰她,只说:“皇后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太子驾到8
芳菲摇摇头。
太子似乎自嘲地笑了一下:“也罢,皇后总是这样福大命大,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呢?孤倒是白白c心了……”
芳菲想起他当初命令八百里加紧送信给陛下,沿途要人保护自己,也不是不感激的,她勉强道:“呃……殿下……真是对不起……”
“没什么。反正你到了军营,父皇高兴就好。”
陛下,他会高兴么?
本来,芳菲一直笃定陛下是开心自己的到来,但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此时,却无法如此笃定了。
太子的态度依旧十分冷淡:“皇后,既然无事,孤就先进去了。”
她也是淡淡的:“那你就先进去吧。”
太子走得几步,忽然又回头。
芳菲这才注意到,护送太子的,还有一支人马,正是李大将军最得力的亲兵,显然是他们之前就已经派人前去迎接了。
就连李大将军都知道了,自己竟然也不知道。
她微微咬了咬嘴唇。
太子回头,淡淡道:“父皇说,这次胜利之后,孤便要娶新的太子妃了。感谢皇后一再为孤玉成好事。”
难怪李将军会早早派人迎接他的女婿。
芳菲也淡淡地:“那就恭喜你了,殿下。”
“多谢皇后吉言!”
太子再也不说什么,径直就先进去了。
芳菲反而滞留在后面。
此时,早已天色大明。
清晨看起来本来还像有阳光的样子,但是不知为何,天色又黯淡了下去,四周都灰蒙蒙的,空气也灰蒙蒙的。因为这个秋冬,好长日子没有下雨了,连残存的一些冬青树的叶子,上面都满是进进出出的马蹄扬起的灰尘。
芳菲随手折一下旁边的冬青,却摸着一把的灰,只好将手缩回来。
此时,她倒不知该进去还是出去。
太子驾到9
太子是奉召进去。
自己呢?
自己没有得到任何的诏令。
尤其是大战的前一刻,陛下将自己从战场上“驱逐”走——把自己赶走,把太子请来——当然,太子能如此及时,如此恰到好处地赶来,显然是早就上路了的。
她心里如一团乱麻一般:只想,这是为什么?
陛下为什么会如此?
赵立和乙辛都侯在一侧。
这时,魏晨匆匆出来。因为惦记着陛下的安危,她回去后,马上遣了魏晨再回去保护陛下。这时见魏晨出来,她大喜:“魏晨,陛下呢?”
魏晨的声音有些支支吾吾的:“陛下……还有点事情……”
“是不是捉住三皇子了?”
魏晨压低了声音:“对,三皇子,林贤妃,全部捉住了……”
芳菲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既然连林贤妃都捉住了,元凶首恶可谓是一网打尽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正要往前,却见魏晨竟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她奇怪道:“魏晨,快进去吧。”
魏晨反而恭敬道:“娘娘,再等等吧……也许,陛下有点事情……”
她想,陛下会有什么事情呢?
她忽然明白过来,陛下不是有什么事情——而是不想让自己马上进去。按照陛下对自己的了解,肯定猜到自己一得到消息,马上就会赶来,所以,他先安排魏晨阻截一下自己?
阻截自己,放太子进去。
这是为什么?
她心里浮起极大的不安,下意识地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晨并不隐瞒她,声音依旧很低:“回娘娘,陛下在亲审三皇子和林贤妃……”
其实,四下里只有几个贴身侍卫,但是,魏晨依旧十分谨慎,所说的话,几乎只有芳菲一个人才能听到。
太子驾到10
芳菲稍稍释然。
如果是陛下在审讯三皇子,这是他和三皇子,林贤妃,昔日的父子,夫妻的对话,当然不想让外人得知。
她便暂时没有妄动,只是下马,慢慢地随着魏晨往里走。想等第一轮审讯完毕,自己算算时间,就差不多可以见到陛下了。
但是,心里还是觉得诡异——按照三皇子的罪行,有什么好审讯的?毒杀太子,勾结神殿,通敌卖国……那一项不是砍头的大罪?
彼时,北国的法律尚未达到南朝那样的法典森严,许多事情,还保留着古老的宗法制,尤其是罗迦那种抱着宿命论的心情,要私下解决问题的心理,也是可以理解的。
芳菲便不再生疑。
那边,太子没有这么多想法,他已经畅通无阻地进去了。
刚进去,已经有两名太监领着他,众人草草见礼,他赶紧往里走。
来到转角的地方,看到一群人站在走廊上,分别是他的岳父李将军,源贺等人。众人的心情似乎并不焦虑,脸上甚至还有喜色。
一见到太子,众人立即行礼。
太子见到他们脸上的喜色,心里一松,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李峻峰和源贺都是这次战争的功臣,二人自然会感到欣慰,尤其是源贺,见到李峻峰笑得嘴都合不拢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酸溜溜的:“恭喜李大将军,你的女儿又要做太子妃了……”
李峻峰哈哈大笑:“好说,好说,到时,还要请你们都去喝一杯喜酒……”
太子虽然对于李银屏没有任何的期待,但是,李将军的胜利,对于自己来说,却是极其有利的事情,也是自己很希望看到的,便分外地恭敬,对其他的大臣,也非常客气。
再往里走,见到乙浑。
乙浑是一个人站在这里的——要再往里面三重院落才是父皇的临时行宫。
乙浑一个人在这里踱来踱去的干什么?
太子驾到11
太子很是惊讶。乙浑看到太子的到来,心里的震惊简直不逊色于太子。他见机得快,立即就行礼:“老臣见过殿下……”
太子知他在神殿一役和这一次的大战里,都有大功。自然也不肯轻易得罪他,虽然彼此都有心结,但是,彼此都装得若无其事的。
“丞相辛苦了,这一次,你立了大功啊。”
乙浑黑瘦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就连一向翘起,老是显得在生气的眉毛,也稍稍下垂,他察言观色,但见太子殿下,从未有过的和颜悦色。
他赶紧道:“殿下,林贤妃,三皇子,已经被抓了……”
太子早就料到战败后,三皇子肯定被抓住,却不料,竟然连林贤妃都被抓住了。
他一惊,却依旧不动声色:“大人辛苦了……全是你的功劳!大人大义灭亲……”
乙浑十分谦虚:“老臣不敢居功。老臣这也算不上大义灭亲……只恨没有及早追查到他们的下落,禀报陛下……这一次将功赎罪,不知道还来得及不……”
“来得及!当然来得及!”
乙浑但见太子的笑容,竟然觉得那笑容是如此的意味深长。他一时不敢说什么。好在太子还是异常地和颜悦色。
继续往里走。
里面,非常安静。
青州的格局,自来是南朝的格局——帝王的行宫,和臣下,便有了非常明显的等级,森严,有序。
四周安静得出奇,只是一队一队的御林军。
众人只是简单行礼,并不跪拜。
太子第一次置身这样的环境,竟然觉得无比的压抑。
然后,终于看到通灵道长。
如果说最初他还是轻松的心情,一见了通灵道长,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道长满面寒霜,手里拿着拂尘,不停地晃动,轮转。
因为太过专注,拂尘上都是滑腻腻的冷汗。
甚至太子走进了,他都没有发现。
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走廊的尽头——里面,朱红的大门紧闭。
那是父皇所在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能让通灵道长也如此地警惕?
ps;今日到此:)
生死宿命1
太子悄然放慢了脚步。
通灵道长这时,忽然回头。
太子一怔,竟然发现通灵道长额头上都是汗水,眼里流露出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惊恐——没错,的确是惊恐。
他疑心自己看花了眼睛。
有什么值得惊恐的?
明明已经抓住三皇子了,一个审讯,难道里面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可怕的秘密?
通灵道长也看见他了,明显怔了一下,挥了下拂尘。
太子看得分明,那口型隐隐在说:不要进去。
太子停下脚步,要问什么,但是,千言万语,却已经被通灵道长所阻拦。
二人就站在走廊边。
从这里看出去,里面是昔日齐帝所居住的临时行宫,逃跑时候的痕迹都还没撤离。但是,这丝毫也不影响到这座古城的端庄和威严肃穆。
这一片,两边全是高大的古松,槐树。其中围绕阁楼的一棵柏树,起码有千年的历史,因这冬日,苍翠得整个成了一片墨色。
太子站在原地,竟然觉得一阵冷嗖嗖的。
他回头,老远地,见一个人影闪过,还隔了很长的距离。
似是要靠近,但是,又没有靠近。
正是芳菲。
芳菲一直徘徊在外面。
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了,一直得不到罗迦的丝毫消息?本是要跟进去的。可是,但见太子态度那么冷淡,便踌躇着,只能等在外面。
因为,这时忽然记起太子时常挂在嘴边的“女人干政是大忌”——这是北国的传统。纵然自己不认为是在干预政治,但是,一个女人到了军营,哪怕只是为了陪着陛下做他的心理医生,陪他下下棋,很多大臣也会忧心忡忡的。
比如乙浑。
此时的乙浑也看到了皇后,老远就躬身行礼。
芳菲淡淡的点头。
……
生死宿命2
在她和乙浑之间,私底下其实并无任何的过节,也不知为何,就是无比的讨厌乙浑。总觉得他的小眼睛里,一些奇怪的东西在不停地闪烁。
从张婕妤的审讯开始,她便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尤其,当他表现得越好的时候,就越是危险。
乙浑也注视着这个女人——他也是完全相同的感觉。
初一看,这个女人,一身柔婉的样子,不过区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而已。但是,每次看到她,却不知为何,仿佛看到了某一种天敌。
只要有她在,周围的气场,就总是不一样。
所以,才分外地对她客气。
就在外面的人惴惴不安的时候,屋子里,也一片死寂。
三皇子瘫软在地,仿佛一头已经死过去的野狼,头是朝下的——他还是被俘时的戎装,一身齐国大将的装束。
此时,他的头盔已经掉了,头发十分散乱地匍匐在地。
就连头发上也是尚未干涸的血迹。
当他的长朔飞舞的时候,也不知杀的那么多人,到底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迹——
罗迦走过去,注视着他。
其实,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因为这屋子里的死寂,因为那血流成河的恐惧,仿佛时间变得那么漫长,每一秒钟,都比一年还长。
他心里忽然生起一股怜悯,强烈的怜悯。
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子。
林贤妃听得那脚步声微微地移动,心里涌起一股惊喜,猛地抬起头:“陛下,求您了……救救皇儿吧……”
她已经抱住了儿子的头。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儿子的黑发,和她的散乱的斑白的白发——如此纠结地缠绕。母子俩,如一队失巢的孤雁。
罗迦心里一颤,想起一句古话:白发人送黑发人。
生死宿命3
三皇子若是死了,于她,便是这样的悲惨的结局。
就如他们母子所抗诉的——到了今天的地步,自己也不是没有责任。
相反,自己应该是罪魁祸首。
长年累月征战在外,忙于国家大事,忙于各种权衡争斗,几曾真正关心过儿子们的成长?
他们之所以勾心斗角,争权夺利,难道不是自己的过错?
养不教,父之过!
林贤妃忽然转头看他。
毕竟是那么多年的夫妻,林贤妃看得那么清楚——陛下,他的眼里已经有了一丝深挚的怜悯——
这便是转机。
她拼命地扶起儿子,想将那么高大的一个男子抱起来——可惜,她只是一个女人,年迈的母亲,无论如何也抱不动如此沉重的儿子。
但是,心里却那么急切,大声地喊:“儿子……皇儿,你支撑住……父皇,父皇一定会救你的……”
罗迦别开目光,眼里一阵干涩。
三皇子却已经气息奄奄:“母妃,你……你不必为儿臣c心了……儿臣死不足惜,只是不能再伺候母妃了……”
“皇儿,你不会死……绝不会死……”
“母妃……孩儿真是对不起你……”
“不,是母妃不好。是母妃没有照顾好你……我本该阻止你的……在封地的时候,就该阻止你……”
这一刻,是如此的真心诚意后悔,哪怕就在封地呆一辈子,哪怕那里是穷山恶水,但是,好歹,有人服侍,有生路——就做个无忧无虑的快活王爷,那也是顶好顶好的。
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
“皇儿,都怪我……全都怪我,要不是从小我就迫你,要你上进,你也不会这样了……”
罗迦心里一阵恻然,猛地移开目光,沉声道:“让开……”
林贤妃大喜过望:“陛下……”
生死宿命4
林贤妃大喜过望:“陛下……”
但见陛下已经伸出手去,搂住了儿子。这一楼,便是紧紧的,那么大的一个男人,他抱在怀里。——竟然是第一次抱儿子。
记忆里,自己不但没有怎么抱过三皇子,就连太子也是很少拥抱过的。
毕竟,皇家的教育摆在那里——孩子们从小被教育,要恋国,不要恋家。
皇帝本人,当然更不能溺爱孩子,做出任何有违大义的亲昵之举。
三皇子偏了头,几乎不敢置信。
但是,他却那么软弱地瘫在父皇的怀里,如一个小孩子一般。眼睛微微睁开,又闭上。
某一刻,罗迦的目光正好对上儿子的目光——那是一种完全绝望的目光,痛苦,凄凉,仿佛一个走投无路的失败者。
不,不该是这样。
儿子,他本该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罗迦心里一疼,大声道“快,马上传军医……”
“医”字尚未落口,但觉身子一沉,胸口一麻。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儿子——脸上,却是一种麻醉的感觉,紧接着,是喉头,然后,这样的麻,疼,很快传到了胸口,全身……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
却依旧还是紧紧抱住儿子。
正冲上来的两名侍卫惊呆了。
就连林贤妃也惊呆了——她刚刚回头,看到陛下的脸上,那种迅速下去的乌黑。
以及儿子得意的眼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皇子发狂一般地大笑。
罗迦手一松,脚步一个踉跄,三皇子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时,忽然听得侍卫迟来的声音:“陛下小心……”
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三王子忽然推开林贤妃,猛地跃起来,嘴一张,又是一口毒针就向罗迦吐去。
生死宿命5
当两名侍卫扑上去的时候,罗迦已经倒在地上,浑身踌躇。
两口毒针。
间不容发。
他不知忍了多久,压抑了多久……难怪他说话一直是断断续续的,他的伤也不是罗迦料想的那么严重!
他扑在地上,为了这致命的一击,哈哈大笑。
那么愉快。
林贤妃彻底呆住了:“皇儿……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母妃……母妃,哈哈哈,我终于还是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他该死……父皇,他该死……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他假仁假义,我不愿意一辈子做一个囚徒……”
是啊,就算侥幸活下去,一辈子,也是囚徒了。
别说什么太子,就算是王子,也不可能了。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纵然野心,纵然骨r,已经完全化成了刻骨的仇恨!
早在被贬斥封地的那一刻起,从平城和太子的厮杀起,再到这一次的青州决战——所有的情意,已经变成了仇恨。
所有的等待,便是为了这一刻的——得偿所愿。
他竟然兴奋得睁大眼睛,大笑着看着父皇:“哈哈哈……父皇,这是你的报应,报应……哈哈哈,我早就警告了你,你必然死于青州,你却不信邪……哈哈哈,父皇,只怪你太小看我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么愤怒,那么欢乐,“你向来就小看我,把我当成弱者,当成不成气候的弱者……这是你的报应……你必须付出的代价……哈哈哈哈……”
他笑得声嘶力竭。
罗迦的视线已经一片模糊。
手完全是麻木的,脑子却那么清晰。
太祖死于云中,太宗死于平城,你必死于青州。
——
果然是命运!
谁也无法逃脱宿命的纠缠。
纵然是胜利了,纵然是父子的最后一丝情意——也无法摆脱那可怕的宿命。
生死宿命6
纵然是胜利了,纵然是父子的最后一丝情意——也无法摆脱那可怕的宿命。
“陛下……陛下……”
与此同时,两名醒悟过来的侍卫已经抢上去。
林贤妃想叫一声“皇儿小心……”
却叫不出来!
完全叫不出来。
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喉头。
眼睁睁地看着一柄大刀砍向摇摇欲坠的儿子。手起刀落,三皇子完全没有闪避,也无法闪避,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大刀砍来。但见寒光一闪,一刀便砍在他的胸口,一股鲜血涌出来,他当即倒地身亡。
“皇儿……皇儿……陛下……”
林贤妃见罗迦中毒,儿子被杀。
这一切,几乎在眨眼之间。
快得她完全反应不过来。
她甚至还没判断出,该先去搀扶谁——只是手,下意识地就挽住了儿子。
手抬起,却满是鲜血!
淋漓的鲜血——从儿子的胸口飞溅出来,她满头满脸都是血。
那么可怕的鲜血。
而罗迦,已经完全倒下去了,眼睛紧紧地闭着。
“陛下……陛下……来人,快来人……”
门,几乎立即就被撞开了。
最先冲进来的是太子,通灵道长。
但见一屋子的鲜血,三皇子的鲜血——父皇的乌黑,满脸的乌黑,已经倒在地上了。
太子惨叫一声就扑上去:“父皇……父皇……”
通灵道长也抢上去。
唯有林贤妃,紧紧地搂住儿子,这一刀飞溅的鲜血,已经彻底染红了她的脸。
“快,捉住林贤妃……”
不知是谁呐喊了一句。林贤妃完全没有想到逃走,一下跳起来,狠狠地撞在旁边的柱子上,惨呼一声,就倒在儿子身边,也咽了气。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一瞬间。快得芳菲甚至来不及从外面冲进去,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种感觉。
只是心里忽然一抖。
如地裂之前的最后的颤抖。
腿也僵硬了,她跌跌撞撞地就往里冲,“陛下……陛下……”
ps:到此。周一上午10点之前再更。
遗诏1
此时,大臣们早就被遣散了的。就连乙浑也不许获准进去。
芳菲冲进去的时候,但见屋子里一片混乱。
通灵道长、太子……忙碌的侍卫,军医……
她的目光穿过这些人,层层叠叠地,落在御塌之上——满脸乌黑,不成人样。
这一刻,心跳忽然停止了。
连悲哀都没有。
仿佛忽然被谁揍了一拳,懵了,彻底懵了。
然后,是大殿上的血迹……两摊触目惊心的血迹。三皇子胸前的刀伤、林贤妃几乎撞得脑浆迸裂……
一屋子,充满了难言的死气。
她听得太子的惨呼:“父皇,父皇……快醒醒……醒醒啊,父皇……”
然后,是通灵道长冲上去,拿着玉瓶。
整瓶药丸都倒了出来,塞进陛下的嘴里。可是,罗迦一口气上不来,都堵在嗓子里。他却还是勉强地睁着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
芳菲跌跌撞撞地就跑上来。
也不知道呐喊,只是不停地去推开三皇子,推通灵道长。
太子受到这般推搡,以为是随军的御医,怒道:“快点,你们快来……”
但觉对方无动于衷,推搡自己的手也是轻飘飘的。
他蓦然回头,见是芳菲,一怔,下意识地放开了父皇。
通灵道长也退后了一步。
“娘娘……”
“皇后……”
她没有答应。
只是推开二人,手不停地颤抖,连从怀里摸药丸,手都不停地颤抖,好一会儿都摸不出来。
罗迦的眼珠子是朦胧的。
视线非常散乱。
那是中毒之人的症状,眼神散乱,不能聚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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