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芳菲2》第 8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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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国的担子,再一次不知不觉地压在自己肩上了。可是,她连愤怒都顾不过来了,连摇摇欲坠的身子都必须坚持得若无其事,她站起来,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非常平静:“王爷,你负责药材的调度,安排,把守外界的消息,切勿让任何谣言外传,蛊惑人心。我已经查明病因,只要对症下药,陛下,一定会好起来!”
  “多谢太后!多谢太后!太后一直是我们北国的顶梁柱啊。”
  她顾不得听这样的恭维,但是,还得客客气气:“哪里,王爷这次也居功至伟,等陛下康复,一定要为王爷记上这一笔大大的功劳,到时,自然会厚厚地封赏。”
  这话当然说在实处上了。任城王急忙道: “多谢太后。”
  任城王出去,芳菲悄然走到窗边,只见任城王已经在对外面等候的大小官员们传达消息,貌似是告诉他们,陛下无什么大碍了。大小官员们,脸上便露出如释重负的样子。
  弘文帝病危2
  她心里其实是虚的。
  弘文帝,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朝野上下,现在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但是,自己隐瞒得了一时,岂能隐瞒一世?
  魏启元躬身在门口,他也是心虚的,不如粗豪的鲜卑汉子任城王那么好哄,冯太后一句话,陛下就能活过来?要知道,直到现在,弘文帝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可是,他也不敢质疑,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其中的厉害。
  “太后,道长来了……”
  “请他进来。”
  通灵道长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柄拂尘,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而魏启元则识趣地退下了。
  他看着芳菲身上奇怪的装束,那是准备远行的紧身衣,因为被阻截和仓促,还来不及换下来。人仰马翻的,也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奇怪的举止。
  “太后,要出世,必须先入世!”
  出?入?
  “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你难道不是想出?”
  出!芳菲低下头,看一眼自己这一身衣服,淡淡道:“我本是准备去打猎的。”
  鲜卑女人,能骑马s箭的也不在少数。
  通灵道长一颔首:“也罢,太后有此雅兴,只要陛下好了,随时可以实现。”
  芳菲长叹一声,弘文帝不好起来,自己,此生根本不可能真正无忧无虑地逃离北武当。
  “道长,你要帮我,必须帮我……”
  通灵道长的手再次搭在弘文帝的脉搏上,过了许久,又看他的面色,依旧是一片死灰。道长沉吟半晌,花白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道长,你还有没其他妙方?”
  通灵道长注视着她充满焦虑的神色:“太后,你不必太过着急。陛下是急怒攻心,伤心过度,加上他早前劳损过度,一时三刻,是不可能醒来的,我们必须有耐心……”
  弘文帝病危3
  耐心?芳菲真的是急不可耐了,声音也沉了下去,几乎乱了分寸:“道长,我真的没什么把握,如果陛下再不醒来,任其高热不退,只怕很难熬下去……我……”
  “不!太后,他一定会好起来!只要你尽力,陛下一定会好起来。但是,这几天,太后你就辛苦了,必须须臾不离地守着陛下!”
  芳菲垂下头去。
  通灵道长却转身:“太后,只有你一个人能治!贫道实在是无能为力。”
  道长这是要走了?所有人都放手,就把这千钧的重担压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可是,芳菲没法,也开不了口推卸责任。她眼睁睁地看着通灵道长就要走出去了,忽然追出去,“道长,你留步。”
  转角的偏厅,戒备森严。人们想当然的,以为冯太后是在和通灵道长讨论陛下的病情。
  “道长,我今天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
  “我看见陛下……”她看看外面,四周戒备森严,没有任何外人,可还是怕隔墙有耳,声音低得如耳语一般,“道长,我看到陛下……是罗迦,是罗迦!肯定是他!”她急切的,“你看我的手,这上面的掐痕……当时,陛下真的出现了,但是,他出现在一阵浓雾里,我追出去,他就消失了……是任城王他们把他吓走了……不是在做梦,我决不是在做梦……”
  通灵道长看一眼她身上的掐痕,那一掐,显然是用了力气的,红肿不堪,冯太后!冯太后!再要欺骗这个女人,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他心里一凛,又头大如斗:“太后,那是你太过劳累,滋生了幻觉……”
  幻觉?哪有那么真实的幻觉?
  “不,绝不是幻觉……道长,他可是在浓雾里啊……”她看着通灵道长充满怜悯的眼神,忽然说不下去了。浓雾,死去的人,这本来就容易是一个幻觉。
  弘文帝病危4
  是真是假,亦真亦幻,此时,她真是什么都分不清楚了。
  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通灵道长离开。
  罗迦,有关罗迦的一切,仿佛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
  夕阳已经完全下去了,屋子里暗黑而朦胧。屋子里点着整整八盏灯笼,亮如白昼,据说,这是弘文帝昏迷之前下命令的,必须昼夜点着灯。
  君无戏言,他纵然昏迷不醒,也无人敢于反对。
  芳菲忽然觉得很荒谬——帝王的权利,大到某种程度上时,其作用,其实完全是相反的。就比如现在,这样的强照s之下,别说病人,就算是好人,又岂能受得了?御医们应该都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是,金口玉言之下,谁敢撤下去?只好将错就错,难怪弘文帝的病情会越来越加重。
  “来人,把灯笼撤了。”
  魏启元面露难色:“太后,这是陛下吩咐的,之前,老奴曾经撤过灯笼,但是,每次只要一撤掉,陛下就会犯病更加厉害……”
  她微微加大了声音:“撤了!这样明晃晃的,对病人很不好,陛下需要安静的休息。”
  魏启元不敢反对,撤了七只灯笼。灯光一黯,弘文帝的手忽然伸出被子外面,抖了一下。
  “天啦,陛下醒啦?”
  可是,只是空欢喜,弘文帝的手只是剧烈的颤抖,好像在梦中受到了追赶,要逃起来,却又起不了身。
  “太后……这灯笼已经是最后一盏了,是不是先留着?陛下他……”
  芳菲断然道:“把这盏灯笼也放到墙角。”
  魏启元提了灯笼,犹豫不决的,刚一拿开,弘文帝嘴里又发出“霍”的一声,虽然低沉,却如受了极大刺激的野兽一般。
  “天啦,陛下他要干什么?太后,老奴留下这灯……”
  “拿开!”
  弘文帝病危5
  魏启元呆呆地,不敢接触冯太后的目光,此时,那目光充满了杀气。他只好赶紧把灯笼拿去墙角里。
  屋子里,彻底地黯淡下来。
  “霍……啊……”
  弘文帝的手忽然剧烈地一阵颤抖,就如发了羊癫疯一般,拼命地,如一个在黑夜里迷失了方向的人。急于要抓住什么。剧烈的挣扎之下,口中甚至露出了一些可怕的白沫。
  “不行,陛下他……”
  芳菲一步就跨过去,捉住那只伸到外面的手,俯下身子,柔声道:“陛下,别怕……别怕,熄了灯,你的身子才能更好地复原……”她几乎是贴在他耳边,“长期照s,对你很不好,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没有人会害你,我不会害你……我是芳菲……是芳菲啊……”
  弘文帝的手松了一下,还是好端端地躺着。
  魏启元简直不敢置信,揉揉眼睛,但见弘文帝已经平息下来,仿佛刚刚的拼命挣扎,是不曾出现过一般。他悄悄地将灯笼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你出去吧。”
  “老奴遵命。”
  灯光,彻底黯淡下去。黑暗里的人,呼吸微弱而焦灼。
  芳菲对比了一下光线,觉得还应该拿远一点。她放开弘文帝,可是,手刚一动,却被弘文帝抓住。她楞了一下,但是,弘文帝的手已经松开了,完全是无意识的,软弱无力的瘫在一边,仿佛刚刚这一握,只是一个错觉而已。弘文帝,真的不是故意的!
  芳菲亲自提了那只灯笼,看看越来越黑的窗子,才把灯笼放在屋子的角落,以便于进出伺候的宫人照明。回头,弘文帝还是继续沉浸在昏迷不醒之中。
  这时,才感觉浑身力气都用尽了似的,手脚酸软无力。她头重脚轻地走出去。外面,是张娘娘等人。她微微意外,张娘娘压低了声音:“是道长叫我们来这里的。”
  弘文帝病危6
  她们在半山腰,等不到冯太后,却等到了通灵道长。太后既然走不了,她们只好又回来。幸好这一来一去,十分谨慎,没有任何人发现冯太后企图“逃跑”的念头。
  张娘娘压低声音:“太后,您换身衣裳吧。”
  芳菲疲倦地坐下来,看着她们拿出带来的衣服,正是皇太后的便服。她随意挑选了一件紫灰色的穿在身上,紧了紧身子。
  玄武宫的大门外,是平素群臣朝拜的地方,那些大臣们,正焦虑地等在门外。
  芳菲此时完全不想出去面对这些人,可是,又实在没有办法。
  她缓缓走出去,朝拜殿堂上,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参见太后。”
  芳菲的视线扫过众人,这些留下的官员们,已经等了两日一夜了,一个个形容憔悴,又怕失礼,被治一个不敬之罪。
  这样的情况,她是熟悉的,罗迦驾崩的那几日就是这样。
  然后,还会有更多重量级的大臣,陆陆续续的赶到。商量着下一任的天下大事,然后,很多人战战兢兢,很多人暗爽不已。
  这是,这一次,冯皇后变成了冯太后,母仪天下,挟着除掉乙浑的余威,开始发号施令了。若是可以,其实,这权利,又拿来作甚?
  “陛下只是偶感伤寒而已。虽然来势汹汹,但是病情已经控制住了,现在只需要好生静养,要不了多久就会康复。各位大人不必太过忧虑。一应事务,照常处理,大家都退下吧。”
  大小官员们,无不惊讶。可是,当他们看着冯太后那张脸——那并非一张女人的眼睛,严肃,严谨,镇定。他们无法不信。
  “多谢太后,多亏了太后妙手回春。”
  众人退下,玄武宫终于真正安静下来。
  芳菲眼神一黯,更是觉得浑身乏力。空城计,自己一直都在唱空城计。但是,能唱多久呢?
  弘文帝病危7
  魏启元躬身道:“太后,老奴已经准备好了膳食,您去吃一点吧。”
  膳食就摆在弘文帝寝殿隔壁的小厅里,端上来的时候,还全部是热气腾腾的。膳食准备得不算精细,但是,都是芳菲平素喜欢的,看来,魏启元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张娘娘等伺候着,芳菲无心品尝,胡乱吃了一碗饭,草草地放下。这时,月亮已经升起了。人们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已经十七了,月亮纵然还是圆的,却不那么明亮了。
  好一会儿,她才站起来,准备再去看一下弘文帝就回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之前的死气沉沉也减弱了,宫女们也没有再啜泣了,仿佛人人都相信,弘文帝会活过来。
  但是,芳菲却暗暗心惊,这一派平静的表象之下,如果再起什么波澜,自己到底能否承担!弘文帝,他的高热虽然退却了,可是,一直昏迷不醒。就连她也不敢保证,到底还能不能醒来。
  这样的观察期,最多只能到明日,明日再不醒,弘文帝的境况就会非常可怕。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
  灯笼上又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外罩,黯淡的在墙壁发出幽暗的光,朦胧的幻影一般。弘文帝的脸色看不清楚,一只手又伸出来,翻在被子上面,冰凉刺骨。芳菲悄然将他的手拿起来,又放在被子里,他还是无声无息的,仿佛不知道任何人靠近过自己。
  好一会儿,芳菲也觉得倦了,自己也该回去休息了。
  她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阵声音。她停下脚步。没错,那是弘文帝发出的声音,细微的,呜呜的,仿佛谁在暗夜里压抑的沉沉的哭泣声。那是心底埋藏了极大的委屈,极大的伤心才会发出的声音。
  她心里一震,悄然转过身子。弘文帝不是在哭泣,只是呼吸艰难,甚至连身子都没动一下,依旧紧紧闭着眼睛。
  弘文帝病危8
  她站在原地,一时,竟然不知道该离开,还是留下来。
  眼前湿漉漉的,很多的往事,昔日在太子府那么无助的等死的少年——那是太子啊!是太子啊!太子是自己的什么人啊?第一个待自己好的男人。是初恋过的那个人!
  从神殿的抗旨相救,从太子府的舍命,自己和他之间的千丝万缕,谁说又能真正一刀斩断?
  那些心情,一如往昔。
  她怔怔地,又走回去,缓缓地坐在他的身边。
  待要伸出手去,可是,终究还是没有。
  他的呼吸还是没有停止,细微的,淡淡的,照旧如暗夜里的哭泣。昏迷中,意识里才更清楚,仿佛是那些凄苦的岁月里,自己一出生,母亲就死了;父皇,长年累月不在家里;纵然在家里,也不可能朝夕陪着自己。只跟着一个老太妃,多大的时候起?五岁还是六岁?自从懂事开始,便开始害怕,每次看见林贤妃靠近,看到她的笑容,就会魂不附体,生怕有朝一日,吃下了有毒的食物,生怕死得莫名其妙,甚至不敢说出口的那种愿望,一度曾经巴不得自己不是太子!……那种孤独的,被算计的痛苦,谁又知道?
  父皇,他留给了自己王位,却没有留给自己被爱;这一生,连爱是什么,都是陌生的。
  混乱的意识,的煎熬里,他挥舞着手,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仿佛永远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奔跑,永远永远也找不到出口。
  挥舞的手碰触到一只温暖的手,是那么温柔的声音:“别怕……弘,别怕……”
  弘!
  是谁在这样的暗夜里呼喊自己的名字?
  是谁?
  他急于睁开眼睛,却睁不开;至少,想看看是谁,是父皇?母后?还是什么其他别的人?还有别的任何人么?还有谁会这样温柔的呼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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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辗转深吻1
  他伸出手,忽然狠狠地,狠狠地就捉住了那只手,拼命地攥着,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了。
  那是陷入泥沼之前的最后一根浮木!是暗夜的最后一丝温存!是自己垂危的时候,唯一真正的关切,无论是谁,无论它来自何处,他都不肯放开了,生死都不肯放开了!
  芳菲正在打盹,忽然失去了支撑,她被惊醒,睁开眼睛,身子被拉得几乎歪倒一边。弘文帝,正狠狠地撺着自己的右手。
  “陛下,陛下……”
  没有任何的回答,弘文帝还是在昏迷不醒之中,只是拼命地拉住她的手。
  她本是要起身的,但是,他拉得那么紧,她待要挥开,但见那手指那么枯瘦,就跟他的人一样,却又不忍心。只能缓缓地,又坐下去。
  “陛下,你快点好起来吧……唉,你要好起来……”
  心里不是不愧疚的,弘文帝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很大程度上,都是自己的责任。是自己把他成这样的。那一夜,过去就过去了,互相折磨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低叹一声,也罢,纵然自己要走,也必须等弘文帝康复。否则,这一生,何能心安。
  她任由弘文帝拉住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伸出,拨弄着被子,给他盖好。
  感觉到他那种紧握的程度,仿佛整个人的精神全部凝聚到了这一点上,那么紧张。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她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柔了:“殿下,你可不能吓我,只要你好了,我就不再怪你了!”
  那手,竟然真的柔软了下去。甚至他那种死灰一般的脸色,也柔软了一点儿。
  纵然是铁石心肠,芳菲此时也忍不住潸然泪下。自己之于他,彼此之间,在这世界上,又还有其他什么可以依赖的人呢?自己是他的亲人,他于自己,亦然如此!
  酸枝的躺椅很舒适,还放了厚厚的被子,是魏启元悉心准备的。
  辗转深吻2
  四周都沉寂下来。
  她靠在椅子上,脑子里这才有了片刻的清醒,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今天早上的那场浓雾,浓雾里的罗迦。
  是梦还是真?
  明明是真的,是自己亲眼所见的,为什么却像在做梦?如果不是梦,为何其他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看到?
  难道是罗迦显灵,要让自己救助太子?一个人显灵,能显得这么真实?
  她再一次掐自己的手臂,重叠在淤青上,也不知道疼痛,麻木的r体,麻木的思维,一直都在徘徊!
  难道是他怕自己不救他的儿子,所以就显灵吓唬自己?然后,紧接着,就是堵路的任城王等人。这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她愤愤的,轻啐一口,罗迦,该死的罗迦。自己就知道,他就是热爱他的儿子,比热爱自己多多了。他竟然吓唬自己。
  那是一种强烈的愤怒——她甚至到这时也不明白的心情,自己在吃醋,在和弘文帝一起争风吃醋。自己这两年,总是不喜欢弘文帝,总是跟他疏远,总是不待见他,潜意识里,是在妒忌!妒忌罗迦临死之前只肯见他,妒忌罗迦总是凡事以他为先,凡事都先考虑他。因为,他是罗迦的儿子。
  而自己,自己可是罗迦的妻子啊。
  妻子难道不该比儿子更加亲切一点么?
  该死的罗迦,向来都这么偏心。该死的罗迦,一点也不爱自己。
  跟罗迦相比,真是弘文帝好多了。至少,弘文帝把自己放在第一名;至少,在弘文帝这里,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再也没有任何人比自己重要了!
  至少,弘文帝从不曾狠狠地狠狠地伤害过自己!纵然争吵,但是,涉及实质性的问题时,弘文帝,永远永远是保护自己的!她那么迷茫,纵然是要恨,竟然也想不出弘文帝有什么值得被自己这样残酷狠心对待的!
  辗转深吻3
  跟罗迦自小的残酷用心,跟后来的小怜张婕妤相比,弘文帝,才是那个永远也不会有伤害的人!
  而他罗迦呢?
  罗迦,有太多自己不满意的事情了!爱时则恨不得替其生,恨时,恨不得替其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偏偏会热爱着那些无情无义的坏男人?
  为什么大家反而对那些温和平淡的好男人,那么视若无赌!
  难道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些受虐的情绪在里面?
  她忽然滋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既然罗迦如此热爱他的儿子,自己就偏不救弘文帝!就不!等弘文帝死了,等罗迦去悲伤!
  那可是他的后继者,是他的江山社稷,是他的万年身后啊!
  要是弘文帝死了!
  罗迦,就算是装神弄鬼的罗迦,会伤心到何等的地步?
  可是,若是换成自己呢?
  若是今天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是自己的呢?罗迦,他会伤心么?他会装神弄鬼的要他儿子救治自己么?
  她竟然不敢肯定!
  心里那么悲哀,罗迦,也许,他是不会的;儿子于他,大于一切!
  自己于他,又算得什么?
  最最可悲的是,自己身强体壮,根本就不会生病,更不会一病不起!原来,有些人连生病的权利也没有!
  她捏紧拳头,几乎要挥舞到罗迦的头上——但是,挥舞出去的,是弘文帝的手。弘文帝的手被重重地摔出去,几乎摔在床板之上。
  重重的一声。
  然后是他嘴里那种模糊的声音,咿呀的一声。显然摔得不轻。
  芳菲惊得几乎跳起来,怔怔地看着弘文帝的手,幸好这样的痛楚也没令他醒来。只是嘴里嗯了一声。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趁弘文帝不能动了,把对罗迦的恨全部发泄在他的身上?要毒打弘文帝一顿?
  辗转深吻4
  她长叹一声。
  心里没来由的暴躁,这么久以来压抑在心情里的东西,再也忍不住了,形形色色的,几乎如酱油铺子被打翻了,染了五颜六色的杂乱,一团抽象的乱丝,一根一根错综复杂,也许,是一辈子都理不清的。
  她转身就走。身后,依旧是弘文帝的声音,细碎的,依依呀呀的,悲哀的哭泣一般的呻吟声音。仿佛是感觉到了被离弃,被如何狠心的对待,甚至他的手也伸出来,在被子外面,晃悠了一下,无力的又垂下去。
  可是,她丝毫也没有心软。
  这个人,就是这样!
  弘文帝,一直是这样!他想禁锢自己!囚禁自己,让自己成为他的!
  罗迦心目中,他儿子第一名!弘文帝,他又想成为自己心目中的第一名!自己呢?自己每次都排名最后!在哪里都是最后!
  她气坏了,硬着心肠大步就走了。
  山间的夜晚,寒意已经袭来了。
  芳菲抬头,久久地看那一轮月亮,恰好就在罗迦的陵墓之前。她太累了,想坐下来歇歇。夜露深浓,身上和心情都是湿润的。
  张娘娘提醒她“太后,太晚了,您今天累了这么久,回去歇着吧。”
  她摇摇头:“你们都先退下。”
  月亮,没有罗迦的影子。
  白日的一切,她有心追究,却无力强求。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她一个人,靠着陵墓躺下去。
  那是冰冷的石板,风吹过,白头翁也逐渐地要憔悴了,茸茸的白须抖落在她的身上。自己,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可是,现在就连弘文帝也这样,干脆一病不起威自己。
  迷糊中,实在是太累了,这些日子,自己也心力交瘁了。
  连秋日开始的寒冷也感觉不到,仿佛唯有陷入这样冰凉的包围里,也不知道人生究竟是梦是真。
  辗转深吻5
  也许,人生就是一直在做一个长长久久的梦?
  黑暗里,一双眼睛和月亮一起偏移,一起落在她的身上。他是要躲藏的!但是,却忽然决定不了——因为那颗心已经要跳出胸腔了,被任城王的忽然出现打断的那一刻,他已经无法容忍了!再不出来,心就要裂开了!
  它甚至完全脱离了理智的范畴,只受着疯狂的情况的纵然,一泻千里,如洪水一般,要掀起滔天的巨浪,将整个世界狠狠地,狠狠地淹没!
  芳菲在迷迷糊糊里睡去,鼻端传来隐隐的香味,仿佛是仙茅草的,又仿佛是迷迭香的,甚至是梦里才会出现的香味。就如袅袅的云层,伴随着月光缓缓的移动。
  那是催眠的甜蜜!
  是安魂的神曲!
  梦境里的一切,都那么甘甜,充满了花蜜的芬芳。
  一双手伸出,一块厚厚的毯子放在她的身下,那么温暖地铺开,将她冰冷的身子置身于那长长的绒毛之上。那双手,刚刚触摸到她的脸时,几乎要颤抖——芳菲啊!可怜的芳菲!
  这脸,这手,都冰凉刺骨。
  若非绝望到了极点,一个女人,怎肯这样躺在冰冷的石板之上?
  可是,如何的冰凉,也阻挡不了那灼热的心情,和她形成相反的对比,仿佛他便是一团火焰,忽然熊熊地燃烧,几乎要奔放地,迅速将她燃烧起来。
  他再也压抑不住这样的心情,大手伸出,就将她搂在怀里。
  只贴着的一刹那,他在冰冷里感到了烈焰的!
  这样的灼热,几乎完全淹没了他。
  如冰与火的缠绵,两重天的煎熬。
  终于!
  终于能够这样的拥抱,毫无距离的。
  明明是贴着心了,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了,可是,还是不够,远远不够!他狠狠的,狠狠的用力,几乎要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
  辗转深吻6
  他在自己的“陵墓”之前,解开大大的外裘,将她包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啊!
  那是多么熟悉的香味!是她的疲倦的香味。
  甚至呼吸之间的那种素淡的味道。在北武当,她常常是吃素,唯有吃素之人,才会具有的这种雅淡的芬芳,高洁的气息,如山泉水滴落早春的第一颗茶叶的新芽。他忽然很渴望,觉得嘴唇那么干,急于要掠夺,赶紧把这清新的甘甜,全部全部的吮到自己的口里,如此,才不会觉得焦渴。他舔了舔嘴唇,看着那微微张开的嘴唇——月光下,那是一朵软弱的玫瑰啊!
  那么软弱的,娇艳的,带着强烈诱惑的玫瑰,如匕首投枪一般,那么精准地瞄准了他的胸口!他急不可耐,却忘了该怎么开始,手只是剧烈地颤抖。
  迷糊中,仿佛忽然置身在一处极其温暖的地方,四周,鲜花盛开,没有任何的压力,极其的放松。芳菲翻一下身子,那躺着的地方,也极其的柔软,就如在暖春的天气里,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那是人体火炉。
  自己也拥有了一个人体火炉了。
  她贪婪地翻一下脸庞,将脸深深地埋入那温暖的地方——虽然硬朗,却带着无限的柔情的胸膛,然后,狠狠地满进去,就连呼吸,也是他那咚咚咚的心跳。
  这是梦里才有的美景!
  不不不,昔日的梦境里,从未有过如此真切的一幕。
  人生,真是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时刻。
  她呵呵地笑起来,在梦里徜徉,自由自在。这样的轻松,也只有梦里才会拥有。
  月光下,他凝视着那张脸,在他眼中,那脸庞,永远是那般的春花秋月,皎洁明媚。
  他用手摸一下,是凉凉的。他再伸手,将大裘再拉一点,让温暖彻底覆盖了她。
  忽然听得咯咯的笑声,那么开心。
  辗转深吻7
  他吓了一跳,细看,才发现那眼睛是闭着的,她在熟睡!有一种神奇的赤龙草,连她也是不知道的。这种赤龙草和千叶红的混合,就连北武当,也只有通灵道长一个人知道——这是他的先祖保存下来的,从保护伏羲大神的神像开始,历代,只有掌门人一个人知道!
  纵然是遍读医书的芳菲,她又岂能知道人家的独门秘籍?
  所以,她才睡得那么安宁,那么清爽。
  只是笑容却在咯咯的笑声里加深,断断续续的,仿佛一直在喃喃呓语。
  他仔细地听,但是听不见。只觉得温暖,非常的踏实。
  随即,他的脸上便浮起了笑意:“嘻,小东西,梦见什么好东西了?梦见朕……我了么?”
  在她面前,内心最隐秘的东西暴露出来,然后,又改正了——朕!不是朕了!这天下,只有弘文帝一个皇帝。
  自己不要是朕,就这样一个普通人就好了!
  唯有成为普通人,才会经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白头偕老!
  大风大浪都不要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小东西,还笑?干嘛那么开心?”
  没有人回答他,她的手抬起来,那么自然地抱住他的脖子,一如往常那些最甜蜜的日子,头更深地埋在他的怀里,鼻子里呼呼的。
  “真是只小猪,睡着了还打呼,难听死了。”
  他伸手,在她的鼻子上点一下,却轻轻的。彼时,伊人在怀。自己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软玉温香了?
  月光淡淡地洒在她的脸上,憔悴的脸,可怜的人儿啊,这几天下来,她已经累坏了。他伸直了腿,尽量让她睡得更加舒服一点。
  她真的完全伸展了,腿自由自在地完全压在他的身上,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她整个人仿佛要嵌入他的身子里面,她自己很舒适,罗迦很不舒适,可是,他很快活!
  辗转深吻8
  纵然不舒适,也那么的快活!
  那是一种久违的安全,被人呵护,怜惜,温暖的厚厚的毯子盖在身上,仿佛置身于这个世界上最最豪华的宫殿,梦中的自己,再也不是为人所厌弃的小孩子,而是真正的公主,穿着最最漂亮的裙子,出入于芳草萋萋的桃花林里。
  那是跳舞的女孩儿,如白云出岫,淡淡如青烟一般,任粉红的花瓣洒满了一头一脸,从辫梢坠落。
  那笑声也是精灵的,无忧无虑的。
  就像是大自然自己孕育出来的神秀的声音。
  那是全世界,都那么宠爱自己!
  天地之间,飞鸟游鱼,林间的跳跃的小鹿,梅花神。
  所有的,全是美丽,全是朋友,全是至亲至爱的人!
  仿佛昔日听到的神歌:
  愿她走过的路上点缀些青绿的荷塘
  愿大树的浓荫遮掩这火热的炎阳
  愿路上的尘土为荷花的花粉所调剂
  愿微风轻轻地吹着,愿她一路吉祥
  ……
  爱啊!
  那么多的爱,所以,才觉得这样的幸福。
  抱着他的脖子的手,悄悄地往上,完全是无意识的——嘴唇便贴了上去,如一团火焰一般。舌尖变得那么调皮,如早春第一只在荷叶上跳舞的蜻蜓,惦着脚尖。
  如一滴甘露忽然降临,缓解了那种悲惨的焦渴。
  可是,却渴得更加厉害,仿佛在沙漠里行走了很久很久,终于看到了水源,喝一碗是不够的,要喝一大坛,不不不,是将整个湖泊,统统吸干,自由徜徉。
  烈焰红唇!
  辗转深吻!
  罗迦竟然激动得浑身发抖,就连身子也颤栗起来,那种被烈焰焚烧的感觉,如雷电轰鸣在头顶,瞬间亮如白昼,又瞬间黯淡沉寂!从头顶,呼拉拉地就窜到了脚底,四肢百骸都酥软了,筋骨都麻了。
  辗转深吻9
  就如这一生从来从来不曾尝过情爱滋味的惨绿少年。
  罗迦,竟然也有这样的一天。
  他的手几乎失去了力量,被那种酥软的力量所牵引,如一个雷电击打,辗转四周,某一刻,脑子里完全失去了感觉,只能倚靠在身后冰冷的墓碑上,连呼吸都不能够,因为,她还那样的胶着,那样的缠绵着。
  就如水草里忽然走出来的绿妖精,那是水的女儿,草的女儿,长长的触手,带着花冠,赤脚走过一路丝绸般柔软嫩滑的草地,然后,爬山涉水来到自己身边。
  竟然是这样的!
  这样的缠绵悱恻。
  他也不想呼吸,宁愿死掉,如果就在这一刻就死掉,那一定是世界上最销魂的一种死法。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主动的,也不容她喘息,不容她半点的闪躲,甚至连她的笑声也给她吞没了,只贪婪地,狠狠地攫取她的全部的甜蜜。
  那是她的甜蜜啊!
  自己期待了那么久的甜蜜!
  就如一次强烈的补偿,充满了感恩的情怀,有朝一日,一切还能如此!
  他也辗转深吻,几乎让自己的脑子陷入了短暂的死亡里,几乎连她咯咯的笑声,也完全听不到了。
  许久,她才移开嘴唇,慵懒的,自由自在的,星眼半睁半闭,人也半梦半醒,纵然月色朦胧,也能看清楚她脸上的那种嫣红;那嘴唇的嫣红!
  她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胸口,就那么抚摸着他的胸膛,温柔的。
  他忽然流下泪来,那么感动,那么软弱。
  “妖精!小妖精,你这是要我的命!”
  梦境和现实,缠绵和旖旎,如果是梦,那么,这梦,真的永远永远也不要醒来。
  他也闭着眼睛,听着月亮和着风声,缓缓地从自己头顶移过。就连说话,嘴唇也是炽热的,身子的颤栗,也平息不下去。
  辗转深吻10
  “芳菲,为什么当初那么傻?还跳火,真是个傻瓜,我不是说了,叫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活着么?你看,若是当初真的遭遇了不测,今日,我们岂不是就见不到了?……”他忽然想笑,促狭地捏着她的鼻子,“那样,你就再也亲不成我了……哈哈,芳菲,是你在想我,哈哈哈,一直都是你在想我,你是不是比我想你,想得更加厉害?”
  那是一种几乎心碎的甜蜜!他明知道这样,却说得如此的洋洋得意;很了不起,是吧?自己想念他,反而成了他炫耀的资本了,是吧?
  她哼哼唧唧的,身子也是酥软的,要说几句什么,又反抗不了。
  他的呼吸完全吹在她的耳朵上,痒痒的:“傻瓜,以后不许干傻事了,唉,跳火……这是傻瓜才干的事情……”
  “谁跳火啦?我是不小心摔下去的,人家还以为我替你殉葬,哼,我会么?真是可笑……陛下,你真是讨厌耶……”
  如果不是伤心到了极点,岂会失足呢?这个傻孩子。
  “对了,陛下,我有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嘻嘻……”她眼里闪烁着那种小小的恶毒,小小的算计,“你知道不?太子要死了。他要死了,活不了的……”
  四周一片寂静,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在颤抖。
  “嘻嘻,我知道,你今天显灵,就是希望我救他,对不?我才不上你的当呢!如果治好了他,你就再也不会显灵了,以后,再也不会理睬我了。嘻嘻,他是你的儿子,你心疼他,可你不心疼我,我就偏不救他,气死你……”
  傻东西!
  他心里那么酸楚,大掌轻轻抚摸在她的头发上,早前被夜露湿润的发丝,已经完全变干了,那么温暖。
  “对了,陛下,太子很坏,真的很坏,你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辗转深吻11
  “皇儿怎么坏了?”
  “他我呢!”
  “他为什么要你?”
  “嘻嘻,有一天,我和他喝醉了,就……就那个啥了……就是杀乙浑的那个晚上!其实,喝醉了的事情,算了就算了嘛,我都没计较,可是,他却偏偏如拿住了我的把柄似的,一直威胁我,不要我走……他病了是活该,他不要我走才病的……我才不会同情他呢!”
  罗迦心里如被谁洒了一把砒霜,苦得发涩。那是知道的,早就知道的,这些,儿子已经在自己的“墓碑”之前咆哮过了。儿子已经把一切都说了。所以,自己才不敢贸然露面了!
  半晌,竟然无语。
  她也是无语的,只是咯咯的笑,丝毫也不觉得难为情,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就如一个恶作剧的孩子,一直搂着他的脖子,柔软的手掌心,忽上忽下,摩挲着他的脖子,痒痒的。
  “芳菲,皇儿那样对你,你是不是很恨他?”
  她反问:“那你恨不恨他?”
  他竟然一时口拙,无法回答。那个夜晚——唉,算了,不提也罢。
  “可笑太子,他竟然以为我会对你很抱歉,竟然拿这个事情到你坟前威胁我。我干嘛要抱歉?要抱歉,也应该是你对我说抱歉啊!都怪你,又不是怪我。该死的罗迦,你才该对我抱歉呢!你这个混蛋,连自己的妻子都没法保护,要是你不死,要不是你装神弄鬼,我才不会喝醉了呢。……我是瞎眼啦,瞎眼了才会嫁给你……哼,人家都说你是皇帝,了不起得很,其实,你也没啥了不起的嘛!罗迦,你才配不上我呢,嘻嘻……你就是一个混蛋,罗迦,你是一个大混蛋,所有坏事,都是你,都怪你……呜呜呜……”
  他的声音变得那么软弱:“以后……以后,芳菲,我再也不要你受到任何人的威胁了,那还不行么?”
  辗转深吻12
  行不行呢?她仿佛忘记了这个话题。
  “嘻嘻,陛下,我还有一个秘密你不知道。我后来想起了,我该替我们大燕复仇,现在就是好机会了,你死了,太子也死了,嘻嘻,这样就算是复仇了……或者,我还可以做女王呢……不对,做不成女王,那些拓跋家族的贵族们可是一直虎视眈眈的,要是太子死了,也许,京兆王会被推举为皇帝!但是,按照历史惯例,总会有其他的野心家不服气,他们会打起各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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