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罪人[双向导]》押送路,哨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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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晨音从审判庭庄严肃穆的鎏金大门走出来的时候,押送车已经等在台阶下了。三十年监/禁,长度刚好,出来就退休。
  脑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许晨音忍不住笑了一下,但笑了之后她又觉得震惊。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这么乐观,坚/挺了六七年的“科研机器”人设似乎隐隐有了些崩坏的趋势。
  一对全副武装的哨兵向导分别握着一把她叫不出名字的步/枪站在她身后,冰冷漆黑的枪口抵在许晨音的后腰上。
  外面刚刚下了雨,此时空气里还飘着稀碎的残雨雨珠。虽然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但天气还有些冷,许晨音被吸入肺中的冷气激得打了个哆嗦,身后的枪管立刻往前顶了一下。
  她不敢再有什么多余动作,顺从地下了阶梯,然后被人套上不透光的黑头套,推上了押送车。
  许晨音要回自己的母星ka27星球服刑,与ke46压根不在同一个星系,两星球之间单程就需要三十天,这个过程让许晨音想想就感到头疼。
  押送车带着许晨音前往一处星系渡口,下车之前,许晨音被换上了一副更加结实的手铐脚镣,身体顿时更沉重了起来。
  离开ke46之前,许晨音还有一件事要做——采集向导素。
  向导分泌向导素的腺体分布在舌根两侧,采集向导素时需要把一根“y”型的金属采集棒紧紧压在舌下两侧,分泌出的向导素会被采集棒收集,沿着接在尾部的导管流向收集管中保存。
  这份向导素会进入星际海关系统,往后许晨音每达成一次星际飞船,星际海关的人都能知道她今天的“光辉经历”。
  “居然是个s级的向导。”向导素采集完毕之后,渡口的工作人员颇为惋惜地感叹了一句。
  许晨音被定罪的时候给审判庭也留了向导素样本,这话她刚刚已经听过一遍了。
  “s级向导居然没选择进塔部军队,呵。”那人一边感慨一边向许晨音投去一个嫌恶的表情。
  这种反应许晨音也不是第一次见,她瞥了一眼那个人,没说话。
  b级以上的哨兵与向导就应该自愿接受“塔”的管理,为星际开拓奉献毕生心血,不去就是懦弱的逃兵,这是整个星际的普遍共识。
  不过共识归共识,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星球把这项共识变成法定义务,许晨音不觉得自己欠谁的,反倒是那些变着花样指责她“弃军从研”的人说话总是缺几分底气。
  许晨音15岁的时候觉醒了向导的能力,测出等级之后就被她的母星选中进行专门的精英教育。
  接受精英教育的条件就是将来接受星球的分配,否则就要偿还教育费用以及一笔巨额违约金。许晨音就是毕业之后支付了全部费用,与精英教育计划解约,才有机会进联盟研究院继续深造的。
  结果费了半天功夫,现在落得了这么一个结果,也不知道当时一起上学的人会不会嘲笑她。
  登上飞船之后,一对哨兵向导带着许晨音穿过狭长通道,船上十几对哨兵向导握紧步/枪站在过道两侧,神情严肃地看着许晨音从他们面前走过。
  过道最深处有一扇加固过的舱门,许晨音被送进门内。然后看到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大保险柜”。
  说是保险柜,其实是一个长宽高差不多只有三米左右的押送仓,接下来的几十天许晨音需要在这个小小的押送仓里度过。
  押送员卸下许晨音脖子上和脚上的锁链,把她送入了押送仓。
  为了押送过程中不出意外,上飞船前,许晨音被注射了向导抑制剂,现在抑制剂渐渐起了作用,使得她的感知能力开始波动,时强时弱的,让她觉得难受。
  许晨音在押送仓里躺下,开启精神屏障,隔离了外界一切干扰因素。
  这里比棺材宽敞不了多少,狭小的空间让许晨音略感窒息。她合上眼睛,试图将自己与压抑的氛围隔绝开来。
  闭眼之后,许晨音开始胡思乱想,从地球想到宇宙,从过去想到未来。
  她也不是非得想出什么结果来,只是不想让过分的安静把自己吞噬掉。
  ……
  从几百年前的星际大发现时代开始,人类社会爆发了数次大规模基因突变,其中发生在人类身上的就是哨向基因突变。
  一些科学家认为这是一种早期地球人类就携带的隐藏基因,因为地球气候的变化而被抑制表达,直到地球气候再次剧变才终于焕发了新生。
  而另外一些科学家不赞同这种说法,论据也很简单,倘若早在人类文明之初就存在了这种基因,那么不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留下,古人类的文明也不可能像现在发掘出来的那样落后。
  他们认为这种变异是从进行星际开拓的探测员们开始的,引起变异的是各种不明宇宙射线。
  许晨音比较赞同前一种。
  宇宙开拓真正开始的时间是2519年,那是人类第一次跨出太阳系的时间。在此之前,人类的一切宇宙活动几乎都被限制在太阳系之内。
  而地球上第一例人类基因突变却是在2079年,那时候,人类根本没有那个机会去接受什么不知名的宇宙射线照射。
  最早期的哨向基因突变是非常野蛮的。
  有的人在出生之初就具备了远超自然界一切生物的感官、力量与速度,太过强大的□□完全超过了大脑的负荷,致使早期变异的人多半脑子有些问题,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与意识,不像人,而像披着人皮的可怕野兽。这类变异就是早期的哨兵。现在的人习惯将那时候的变异人称为“残缺体”。
  哨兵的变异持续了很久才最终稳定下来,最后哨兵的状态是:出生时与常人无异,青春期时突变的基因开始得到表达,哨兵的种种能力随之展现。
  这样的成长过程给了人体足够的发育时间,青春期的大脑比婴儿期的大脑承受力更强,稳定了变异者的行为。但即便这样,依旧会有因为力量消耗太过或者爆发太猛而突然损伤大脑与精神的情况发生。
  哨兵极强的身体素质是早期星际开拓的基础之一。数百年以来,被刻在星际大航行光辉历史上的人,九成都是哨兵。
  向导的历史比哨兵要短得多。
  历史上最早发现的向导出现在210年前的2809年,发现向导的契机是一次意外。
  当时一支七成队员都是哨兵的太空探测队伍在新发现的星球上遭遇意外,过大的精神压力与身体消耗让队伍中的一般哨兵都失去了控制,还有一些人因为过度使用五感而陷入神游态,意识脱离□□,迷失在了自己的精神图景中。
  原本所有人都放弃了,但是后来他们全部奇迹生还,队伍中也只有一个人受了重伤,那个人就是第一个被确认为向导的人。
  据当年的一个哨兵所说,那时候他为了找到出路冒险一搏,过度集中于使用某一种感官,结果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陷入一片混沌无法回头,但意识朦胧中听到有人呼唤他,有人牵住了他的手,把他带回了现实。
  第一个向导在重伤之后只挣扎了半个月就去世了,临死前他的大脑、内脏全部衰竭,躯体比百岁老人更加脆弱。
  当时的科学家从他的遗体中发现了大量的不明有机化合物残留,经过研究确认那并非来源于外部,也确认了那东西就是让失控与迷失的哨兵恢复正常的关键。
  后来人们才发现,原来人类中的基因突变并非只有哨兵一种。人们在210年前又发现了向导的存在。
  向导自出现开始,就被当做哨兵的附庸,被当做控制哨兵的“剑鞘”、“扳机”,很少会有人去在意他们的内心想法。
  她/他们像是没有独立人格的向导素生产机器,自能力觉醒开始,就需要被定期采集向导素,以供无结合对象的年轻哨兵们使用。
  渐渐的,大家开始对此习以为常,向导们也开始习惯了配合。她/他们开始没有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一切行动的目的地都只有一个——哨兵需要的地方。
  许晨音当年之所以“弃军从研”,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当军队的奶牛,她不喜欢那些哨兵,她也不喜欢军队的环境。
  她那时候很天真,以为只要有了向导素的替代品,她就可以告别这样的生活,再不用必时刻扛着“随时汇报行踪,定期采集向导素”的命令了。
  但是,她没想到,当她的第一篇论文发表了之后,首先谴责她的人会是自己的同类。她/他们说,人工向导素一旦面世,第一个受到冲击的群体就是向导。不再被需要的向导,没有存在的价值,没有任何竞争的优势。
  许晨音的师兄师姐们捧着餐巾纸给她办庆功宴,他们似乎都很有经验了——做这一行,被骂哭是常态。
  但那时候许晨音没有哭,她确实是有些意外,但是她也早就有所了解,她知道自己会被憎恶,只是没料到那些人对自己的憎恶程度竟然如此之深。
  当时许晨音问了师兄姐们一个问题:那些人,没有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吗?
  师兄姐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跟她说:不是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被人所期望,不是所有不被期望的东西都没有价值。
  当时许晨音年纪还小,对这句话理解不算深,但后来被骂得多了,也就渐渐懂了。
  不被期望的不是“人工向导素”本身,而是不在被控制的、有自我意识的向导。向导素的作用并非只有安抚哨兵,也能控制向导。若是非得给这种怪异的逻辑打个比方的话,那大概就是:
  控制一个自由的小姑娘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她生个孩子,用无法后悔的感情与责任困住她。最好还要让这个小姑娘坚信生孩子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不生孩子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也是对家庭社会甚至是人类不负责。只要让她们接受这样的想法,她们就会忘掉自己可以选择生孩子也可以选择不生孩子的客观事实,转而将繁衍变成义务与责任。
  只要这样想法根植于人的思想深处,牺牲了选择权的小姑娘会反过来成为剥夺其他人选择权的厉害武器,让更多的人放弃“自己可以选择不生孩子”的想法。
  向导被发现到现在有210年的历史,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正足够让“牺牲自由,提供向导素,这是你的义务”成为社会的道德标准,根植于每一个人甚至是向导们的大脑了。
  如今有小姑娘觉醒了“可以选择不生孩子”的想法,却没多少向导认为自己可以不再做星际军队的奶牛。
  ……
  过于漫长的闭眼沉思让许晨音陷入了短期休眠,她在休眠中昏昏沉沉地感受着飞船时而加速时而降速的动作,以此判断自己已经走过的路程。
  但过了十来天之后,许晨音突然听不到引擎的声音了,飞船停了下来,大概正在绕着某颗行星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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