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这话之后那食客的火气就更加压不住了,声音吼得震天响:“怎么就没有了?!分明就是你这厨子不会做!你以为天底下谁都似你们北方人一样什么都知道吃咸的吗?!”
“不会做饭就趁早收拾东西滚回家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你说没有甜的做法就没有了?分明就是你大字不识一个,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没见过世面!眼睛里没有长眼水的东西!”
这话说的就有点过分了。
那在一旁的店小二约莫是与厨子关系好,听到这里忍不住道:“我说这位爷,咱们敬您一声‘爷’的你怎么还这般不讲道理了?骂谁呢这是?”
眼睛里没有长眼水的那不就是狗吗!
“骂的就是你!”那食客连连冷笑道,嘴巴上一点没有客气。
店小二闻言更加的不乐意了,梗着脖子道:“骂我?骂我有什么用?这豆腐脑不是咸的还能是什么?您嚷嚷什么啊?您出去打听打听,别说咱们普陀县了,就说这个整个雍州城,哪家的豆腐脑不是咸的?您莫不是存心来找茬的吧?!”
最后一句话说的尤为的声音大,气得那食客额头青筋一跳一跳。
店小二的话也得到了周遭其他食客的认同:“是啊,我说兄弟,这豆腐脑不是咸味的还是什么味的?你要甜的?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喜欢甜食啊,厨子做不了你也甭发脾气啊。”
“就是啊,我活了三四十年还没有见过那个大老爷们喜欢吃甜豆腐脑,哈哈哈哈哈这么喜欢吃甜的,不如回家去叫你老娘给你做一碗?”
……
驿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什么话都不避讳,左右都是看热闹,既然是看热闹的那自然是越热闹越好,周遭的食客一拱火,那位黑面方脸的男子就更加的火大了,见说话讲道理说不通,自己又平白被人给嬉笑了,心头的怒气一时无从发泄,二话不说,直接一拳就砸在了站在他跟前还在嘟嘟囔囔说着什么话的厨子的脸面上。
“啊……”
那一拳力道之大,砸得那身体壮实的厨子一个没站稳,捂着鼻梁满手的血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诶,你怎么打人啊!?”店小二看到自己店里的人被打,立马就跳了起来,一边伸手去扶那倒地的厨子一边对那动手的食客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报官,让官府过来评评理!”
驿站的老板也没有想到顾客会直接在大堂里动起手来,还打出了血来,顿时又慌又乱,忙叫驿站里的其他人过来帮忙,又一面吩咐着人去报官。
宋卿卿坐在位子上看得正起劲,一点也没有受影响,但她身旁的两个丫鬟就有些坐不住了,觉得事情越闹越大,便对她道:“小姐,咱们还是先上楼吧。”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下这大堂乱哄哄地闹做一团,一会要是波及到他们身上了那就多的事出来了。
“不急,再看看。”宋卿卿很淡定道。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观闹事的那一边,那动手的食客听到驿站的老板说要去报官竟也不慌,反而还冷笑了一声:“报官?报什么官?!老子就是官!”
他一边这样说一边伸手从自己的怀里掏了个通体黑色的腰牌出来丢在了桌案上,发出了“咚”的一声,近了看,只见上面写了两个大字:“兵部”。
——嚯,果真是名官吏。
那驿站老板是个人精,见此立马转头就一脚就踹在了刚扶着厨子起来的店小二腰上,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大老爷都没有认出来,白瞎了你老娘给你的那对招子!”
说着又把先前派去报官的人给叫了回来,赔笑着跟那官吏说道,“大老爷,实在是抱歉,小的店里的人不懂礼数,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爷,这样,爷这两天的住宿费伙食费小的都包了,还望爷……”
后面的话驿站老板声音有点小,宋卿卿听不太清了,不过估计也就是对那官吏赔礼道歉的话。
她对此倒也不意外,因为看之前那官吏飞扬跋扈的样子就料定对方定是个有来头的,不然在着偏远之地,对着唯一落脚之地驿站里的人大呼小叫的又怎么可能会讨到好呢?
除非对方有些来路。
不过那食客既然能拿出朝廷的腰牌出来,想来就算不是什么大官也得是个小吏之类,正所谓民不与官斗,驿站老板拎得清,能安抚的就安抚了,实在不能安抚的那就另当别论。
这道理宋卿卿一眼就看破了,只是她身旁年纪稍小的丫鬟生姿却看不懂,还在那道:“那老板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店小二也没有做错什么啊,都是为了店里的事,结果还平白无故的挨了一脚,还好那厨子没有跟着遭殃……”估计是觉得此事于厨子而言实在是飞来横祸吧。
结果生姿刚说完这话,那捂着鼻子,满手是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厨子也被驿站老板踹了一脚,还挨上了几句骂,骂完了之后驿站老板弓着腰好声好气地在与那官吏说着什么,大约是想平息对方的怒火。
但那官吏却不买账,非嚷嚷着要那厨子过来磕头认错:“他不是说没有甜味的豆腐脑吗?老子打小吃的就是甜豆腐脑,怎么?爷吃的是东西不是东西了是吗?”
驿站老板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于是转头把厨子拉了过来逼着给那官吏赔礼道歉:“有有有,爷说什么都是,我这边让这小子立马给爷做爷喜欢的口味来,爷见谅,见谅,这小子是我远方亲戚,小的时候发烧脑子烧坏了,脑子认死理,绕不过弯来,我后面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还愣着干嘛?赶紧给爷磕头道歉!”说完这话之后驿站老板又揪着厨子的耳朵呵斥道。
宋卿卿见了忍不住蹙眉,心下觉得那老板也过于苛责下人了些,但转念又一想,对方是开门做生意的,与旁人还好说,这与官吏之类的起了冲突,若是个不好惹的,对方记恨上了那岂不是就没有安宁的日子了?是也,这会当着对方的面把场面功夫做好倒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这样一想宋卿卿便也继续看下去了。
驿站老板有心要平息了这事,故而便也不管自己的厨子和店小二乐不乐意了,直接逼着那两人跟官吏磕头道歉。
那厨子起先自然是很不愿意,可那驿站老板又说了句什么,厨子听后立马二话不说的就开始弯腰给那官吏磕头,倒是那会一直能屈能伸的店小二不乐意了,面上的愤怨之色藏都藏不住,可又忌惮着对方是官吏,敢怒不敢言,最后还是弯下腰磕头道了歉。
赔了礼,道了歉,厨子和店小二一瘸一拐地左右扶持着回了后院,剩了那驿站老板收拾着残局,而赢了这一局的那官吏脸上的跋扈之色更胜,还神气十足地扫视了一圈那会那几个戏说他的人。
兴许是知道他不好惹,众人都避之不及,三三两两的也就散开了,倒让那官吏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
这戏也看下了台,宋卿卿也有点困倦了,便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上楼回房了。
她们住的是上等客房,房间和周遭的环境都是极好,是一处单独的楼,从驿站的大堂进去,靠左过一道回字长廊,然后上木制的楼梯,便到了上等客房的住处。
驿站的环境不算太好,但该有的都有,尤其是上等客房的布置,面积大不说还带了一个小书房,难怪这一座楼上下两层的就只有十间不到的客房。
反观对面的和驿站大堂首尾连着的两排中等客房和三等客房的楼就不是了,房间小不说,还靠着竹林,夜里晚风一吹,沙沙沙——怪吓人的。
宋卿卿在窗台边看了会夜色,她的房间在靠里的二楼,斜对面刚好就是中等客房楼的尾部,楼与楼之间连着的两道长廊,中间夹着的是处不大的小花园,院子里花卉不算多,树木倒是有好几颗,其中那颗靠着中等客房楼背面的梧桐树最为醒目,周身很宽,约莫得要三四个人合抱才能围住。
“听驿站里的人说那树种了得有五六十年了?”贴身的丫鬟生姿见宋卿卿一直在看拿树,便将打听的消息告诉了一声。
“五六十年了?”宋卿卿小小的惊了一下,“是说看着挺粗壮的。”
“不粗壮不行,”打了洗脸水过来的顾盼一面洗着帕子来给宋卿卿擦手一面说道,“这越靠近北地入了秋之后的风便越大,树木不长得粗壮一些刮一夜的风第二日兴许就倒了。”
宋卿卿记忆不全,对这些事也不晓得,听了只道:“确实是如此。”
丫鬟服侍着宋卿卿洗漱完,然后暖好被窝让宋卿卿躺进去,“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赶了好几日的路了,明个还要早起呢。”
宋卿卿眨眼,有些期待道:“万一明个下雨了呢?”
夜里空气有些闷热,约莫是要落雨。
闻言,顾盼微叹:“那兴许便走不了了,最好啊这雨明早就停,不耽误咱们赶路。”
这老天爷天气变化不定,这里又前不着村,后不落店,若是明天出了驿站赶上了下雨,那确实是很麻烦。
宋卿卿听后连连点头,认真地安慰自己的丫鬟道:“那明日必定风平浪静。”
她这样想着便也慢慢入了睡,一夜无梦。
第二日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本来心情甚好,结果宋卿卿一起来便听见对面的中等客房楼里有些吵闹,中间还掺杂着各种怒骂声,她一脸茫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生姿过来撩开了帘,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姐,咱们今个走不了了。”
宋卿卿一愣,“为何?”
生姿苦着一张脸道:“驿站昨个夜里出了命案……”
宋卿卿:“……”
她昨晚是怎么说的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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