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冰火相融
花清琳在刚才的那场混乱中躲进了清风别苑的主屋,盛怒中的司行风向屋子的方向大步迈去,一脚踹开了那两扇门。
花清琳听到“砰”的一声,吓得直尖叫,“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侯爷”,她才敢从床后出来,一看到门处正立着她日夜思念的人,即刻急奔而去,也不避讳,拉住他的衣袖便轻声唤道:“行风……”
司行风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冲着她厉声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身为白虎国的贵妃娘娘却私自出宫,跑到臣子的府上胡乱搅事,就不怕传出去,叫天下人耻笑?”
一旁的太监宫女见势,全部识相地都退了出去,并将屋门带上。
待门一关上,花清琳便扯着嗓子与司行风尖声对吼,“耻笑?我还会怕人耻笑吗?若我在得知你捉了那个女人,将她留在了清风别苑内,我还不来这里,我才该让人耻笑。你明明把她已经关进了百花堂,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你不是该要报仇的吗?为什么还要放了她?行风,你都忘了吗?她对你做的一切你都忘了吗?行风……”
“够了!”司行风厉声喝断她,阴寒着一张脸反问,“是谁?谁准你出宫的?是不是他准~无~错~小~说~~ledu~你出宫的?他想看我难堪,逼我就犯,难道你也想让我难堪?这里是平远侯府,该如何处置她,那也是我的事。你给我回宫去!”
花清琳未曾所动,只是抬眸与司行风对视,声音哽咽,“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忘记过她给我的屈辱。及笄那年的花神祭,她给我下药,让我卧床三日,错过与寻哥哥的诉情机会,还有我离开金碧皇朝那一年的花神祭,又是她,她当着寻哥哥的面羞辱我,让我难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不会忘记是因为她我才含恨远嫁白虎国。她给我的屈辱,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说着,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粉腮盈盈滑落。
司行风对上她清光盈盈如怨如愁的眼眸,真的觉得快要疯了,强抑下心中那团怒火,将门拉开,走出屋子,冲着屋外的一干人等厉声说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是不是一个个都嫌自己的脑袋待在脖子上待得腻了,生怕惹不出什么事端来?今日贵妃娘娘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几个是不是都想去陪葬?!”
“小的该死,请侯爷饶命。”
“奴婢该死,请侯爷饶命。”
太监宫女们吓得连忙跪倒在地。
他冷眼扫视这几个太监宫女,厉声道:“你们几个给我听清楚了,以后你们要是再不好好看着贵妃娘娘,让娘娘再出宫遇上什么惊险之事,我平远侯府弓弩手们的箭靶就由你们来当。”
“是,小的遵命。小的多谢侯爷不杀之恩。”
“是,奴婢遵命。奴婢多谢侯爷不杀之恩。”
司行风骂完,意欲拂袖而去,花清琳见着,立即冲出屋子,快步上前拦住了他,抬着一双泪眸质问:“我为什么不能出宫?你这是叫人看着我吗?你是不是也跟寻哥哥一样,叫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司行风阴冷的目光直盯着花清琳看,不说话。
冰火两重天呵,难以忍受的瘙痒燥热过后,却是袭向四肢百骸的冰寒,让夏品妤不禁打起了冷战,趴在草上的身子不由得缩了起来。
侯爷的声音就像是蛊惑之音声声传入她的耳中,她忍不住抬眸看向不远处,那一袭白衣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脑子里浮现出他赤着的景象怎么挥都挥之不去。不,她不要想这些景象,这样的想法,让她全身更觉得冰寒,需要温暖。她不要听到他的声音,她不要。
她抬起软弱无力的手捂住双耳,可是,花贵妃尖锐的声音依然传入她的耳中,“我就知道,那个女人巧言令色,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到处迷惑男人。你可看到了?我可怜的寻哥哥坠崖死后,她又找了两个男人。你那二十精兵弓弩手,全败在了那两个男人的手里。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什么人都护着她。你突然把她从百花堂放出来,一定也是被她迷住了。”
她听着花贵妃的辱骂声,不禁凄然而笑。
她不是笑他这白虎国内呼风唤雨的平远侯,却依旧挡不了那两个武功高强的银发男子,而是笑自己自以为是的假设。其实她大错特错,以为他来了,洛姑娘会没事,她也会没事,实则,洛姑娘是没事了,被两位不知何方神圣的银发男子带走了,可她呢?还留在这里受着难以言语的痛苦,没有人在乎她的死活。谁来救她?难道她就要忍受这种痛苦折磨,等待七窍流血后死掉吗?谁来救救她呢……
她扬着凄然笑脸,望向那挺拔修长的身影,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那扬起的要挥向花贵妃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迟迟不曾挥下。
他长得真的很俊,含烟说得没错。白虎王西陵川已是难得一见的俊美男人,可是他比白虎王还要俊美几分。他的美摄人心魂,并不是因为他绝色无尘的相貌,也绝非是他这身华服,更多的是他桀骜不驯冷漠又阴沉的脾气,所以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情不自禁地为他着迷。
不想听他的声音,不想看他这个人,却为何在看到他的绝美面容之后,心中又有了一种不断滋生的念想。
冰火两重天,原来可以让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是她吗?
她不禁有些痴痴地开始傻笑。
“这是我的事,与你毫无干系。倘若你再这么放肆,储君也保不了你。”司行风放下了手,那一巴掌不曾挥下,冷冷对一旁早已吓傻的两位公公吼道,“还不快带你们的主子回宫?还杵在那做什么?都给我滚——”
花清琳满脸是泪,不情愿地被两位公公诚惶诚恐地拉走了。
司行风意欲拂袖离开,从头至尾根本没有留意到不远处还横着一个痛苦挣扎的人。
体内的冰寒消去了,但又一轮的燥热上来了,望着司行风的背影,夏品妤竟然有了一种不想让他走的冲动。
上一次在百花堂里,她救了他,那么这一次就当他还她好了。她不想死,就算死,也不想死在这药下。
在药力的魅惑下,她扬着一张潮红的脸,不禁对他脱口叫道:“不要走……”
司行风听到那微弱的声音,不禁怔然,停下了步子,缓缓地转过身,便看见夏品妤正痛苦地趴在草地之上。
夏品妤蹙着眉心,微启红唇,又一次轻道:“不要走……”
眼眸幽深,一言不发,司行风觉察到她的异样。
她也中了药?
他盯着她,两边的脸颊因药性的发作变得异常红润,那早已凌乱的秀发铺了满面青草绿地,绿与黑的交映刺得他的双眼微微眯了眯。这番情形让他忆起昨日在百花堂里的那场错误,虽然他不受控制,失了理智,但他记得她在他x下无力挣扎的娇弱模样,明明很痛,却倔犟得不肯流出一滴眼泪。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没来由地让他深蹙起眉头。
夏品妤觉得自己是奢望了,无声已代替了他的回应。他是权倾白虎国的平远侯爷,而她算什么,就如魏公公说的,她能被赐予他那是天大的福气。
让他还,还什么?
寒意再次向她猛烈地袭来,她无力地躺在草地上,本能地蜷缩起了身子,缓缓地闭上了眼,忍受着这份煎熬,等待着生命的逝去。
虽然夏品妤在冰与火的痛苦边缘挣扎着,但她痛苦的一举一动,在司行风的眼中看来却是媚态至极,那软软轻哼的声音,闻在他的耳里亦是娇柔至极,这一切都让他烦心。
他不禁眉头深锁,但看她忽冷忽热那份挣扎的模样,应该是中了冰火两重天。中了这种药,两个时辰之内若是没有男人,必定七窍流血而亡。西陵川在命人炼制此药的时候,曾同他戏言,说是若是日后有敌国来犯,让弓弩手们不必备箭,人手一支冰火两重天,肯定战无不胜。有时候,他不禁觉得西陵川一定是空虚无聊到了一种极致,才会整天命人炼制这些药。
她方才是在求他救她?
他轻轻扯了扯漂亮的薄唇,脸上浮现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阴冷笑意,大步向她走去。
在夏品妤以为一切都即将逝去的时候,蓦地,身体忽然一暖,她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我差点忘了,她走了,你还在。想要我救你,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司行风语调低沉,吐出的温热气息萦绕在夏品妤的耳边,却是那样的冰冷。
身子骤然间腾空而起,她的双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襟,迷离的眼眸中满是惊诧、戒备和难以置信。
司行风抱着她一路进了先前夏之洛待的屋子,毫不温柔地将她重重地摔在床榻上,就跟昨日在百花堂的厢房内一样。
这一摔,让夏品妤心底一阵干呕,感觉差点将五脏六腑震了出来。
“唔……”原本就浑身乏力的她头更昏沉了,痛苦地轻逸出声。她不敢看司行风,内心万分矛盾,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蜷缩在床角低沉着。
不知为何,面对这张床,司行风再也无法冷静下来,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表情变得狰狞可怕。他一把揪过缩在床角的夏品妤,擒住她的双肩,厉声吼道:“你方才有胆出声留我,眼下怎么没胆了?你不是要我救你吗?我司行风除了会杀人,会折磨人,什么都不会。姓夏的,你以为你跑得了一时跑得了一世?”
姓夏的,又是这一声姓夏的,她姓夏何罪之有?若是她能预知她会有今日之祸,她是不是早该在出生的时候求她的爹爹改姓冬好了。
也许是药力的原因,她失去了平日的冷静,看着他冷笑起来,“我是姓夏……可我不是她……”话尚未说完,又是一阵异寒,她颤着身体,忍不住地倒向司行风。
司行风狠捏住她的下颚,迫着她看向自己,道:“是,你不是她,我知道你不是她,错就错在你也姓夏,错就错在你什么事都知道。你以为你知道了那么多事,我还能饶了你?”
“我不想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夏品妤痛苦地哀声道。
“不许躲,看着我。她跑了,天涯海角我还是会想办法将她捉回来,但是她不在的这段日子,我会很寂寞,你说我会怎么办?你不是要我救你吗?好,今日我司行风就大发慈悲一次,救你,你可要卖力点,可别让我失望了。”司行风的掌力越来越大,猛地将她一推,随即坐,在一旁躺了下来,等了许久,她仍是蜷在那边未动,他不耐烦地怒吼,“在西陵川身边侍奉了那么多年,你连伺候男人都不会吗?要我救你,你就滚过来,要是想死,你就滚出去。”
“我……不会……”夏品妤死命地咬着嘴唇。要她像那些妃嫔,身若无骨似的缠在王上的身上一样缠在他的身上,她真的没法这样做,太羞耻了……
“不会?哈哈哈,这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在西陵川身边待过的女人竟然不会伺候男人……哈哈……”笑意渐敛,他冷冷地吐了一句,“你既然想死,那怨不得我不救你。”说完便坐起身,意欲离开。
倏然,身后一具柔软的身体贴了过来,让他的身子猛地一震。紧接着,毫无预示,他便被她推倒在了床上。
冰火两重天虽让人痛苦难堪,但脑袋始终是清醒的,从夏品妤出口相求的那一刻开始,她便知他不会轻易出手相救,一定会对她好生羞辱。一直垂着脸的她倏地扬起脸,映入眼眸的便是那张俊美非凡的面庞。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幽眸,她咬着唇,眨了眨眼,对着他便是一阵冷冷的讪笑,脱口而出,“这不是求,昨日我已经付出过了,今日就当我和你讨回来。这不是求……这不是求……这不是求……”
夏品妤的话语一出口,让司行风一时间怔然,蓦地回过神,他傲然的一张俊脸顿时变得难堪起来,他恼羞成怒,道:“你……”
一个“你”字尚出口,他的唇便被欺上而来的柔嫩红唇封住了。
在众人的眼中,他的面容俊美非凡,宛如雕琢过一般,明明精致绝尘的容貌,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其有娇柔之态,反而更能感受那一股勃发的英气和迫人至极的压力。但在夏品妤的眼里看来,她痛恨这个长相近乎完美的男人,她痛恨这个让她失了贞洁失了尊严的男人,她痛恨这个让她永远失去自由的男人。
姓夏又不是她的错,难道全天下姓夏的女人都要死绝了他才甘心?
她就像发了疯似的,沿着他的额,他的眉,他的鼻,乱啃一通。她的牙齿咬在司行风脸上颈间的肌肤时,让他有些痛,但又没有感觉到十分痛,只是介于这种痛又不是太痛的感觉之间,是异样的酥酥麻麻,让他全身的血液慢慢地开始沸腾起来。
司行风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女人会有这样疯狂的举动。每当他想要发作之时,她便狠狠地吻住他,绝不让他有开口的余地。司行风本能地想要避开这个吻,可是夏品妤不允许,她双手紧紧地捧住他的脸,狠狠地吮着,昨日他是怎样对待自己的,她今日便要还回去,不但要还回去,她还要向他双倍讨回来。
渐渐地,他不再避让。当她吻向他的咽喉处,那细细麻麻的啃咬让他没来由地一阵颤动。最令他尴尬的,眼下他完全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与之前的预料相差甚远,这个女人竟快要将他逼疯了。无论在何时,除非是自愿,他甚至连衣角都会拒绝别人触碰,但这样亲密的举动,他并没有拒绝。
两人的衣服不知在何时褪下,记忆中那滑腻似酥的冰肌玉肤已然呈现于前,此时正散发出魅惑人心的妩媚冶艳。他别开眼,不看她,将双手平放在身侧紧握成拳,极力地克制自己不去触碰她的任何一处肌肤。她想要解药,就自己来。他倒要看着这个姓夏的女人如何忍受这份屈辱。
一声长叹,她终于不用再受那非人一般的折磨……
散落的长发随着她的起伏轻舞摆动,她妖媚的体态不断地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此时此刻,司行风发现他错了,原本想要给她的屈辱却成了自我克制的一份煎熬。他的拳头越握越紧,恨不能将指甲深深地陷入自己的掌心之内。
他不得不承认,从未有过任何女人能让他这么疯狂,这个女人是做到了。
当一切平静之后,她趴在他的身上,乌黑亮丽的睫毛如扇,眨动之间,让人有一种灵魂会被吸走的感觉,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他的控制,他索性闭上眼不再去看她,冷静了片刻,他便毫不怜惜地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推下,迅速起身,穿戴整齐。
推开屋门的那一刹,他顿下脚步,冷哼一声,“这次跟上次比起来,不再像个死人。”
夏品妤赤着身子躺在床的内侧,睁着空洞洞的双眼望着眼前的白色纱幔,体内的冰火两重天解了,她不用怕会死了,不用怕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她这条贱命还活着……
有人轻敲了敲门,一个细嫩的声音传来,“姑娘,热水备好了,请沐浴。”
夏品妤没有动,来人将热水装满桶内,便静静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听到门扉轻轻合上的声音,她这才缓缓撑起身体,拖着麻木的身子走向浴桶。
坐进浴桶中,她一点一点地向水下缩去,让温热的水漫过身体,漫过肩部,漫过她的整个头顶,直到透不过气来,她才浮出水面。
这水这么干净,她这样的肮脏,再怎么洗涮也洗涮不净,只会污了这水。
方才在那纱帐下,她做了她一生中最耻辱的事,为了活命,她像百花堂里的女人一样,放浪地倾尽了自己的所有。害怕被卖进百花堂里,可是她方才的模样又是什么?呵呵,其实她就是个下作的人,下作到为了活命,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她和百花堂的那些风尘有什么区别?
滴答一声,水中溅起了一滴水花。
她吸了吸鼻子,盯着水面,接着又是滴答一声,一圈圈的波纹相继荡漾开来。
这不是水,而是她落下的眼泪,她竟然落泪了。有多久她没有流过泪了?十年?是十年了吧?这是十年来,她第一次落泪,这种压抑无法透气的感觉早已成了久远的记忆,她都快要忘了这种感觉,原来她也会落泪的。
其实小的时候,她一直是个爱哭鬼。
十一年前,爹爹在进药材的路上被歹人害死,偌大的药铺全担在了娘亲一个人的身上。突然有一天,从未见过面的堂叔堂婶出现在了药铺,说是娘亲是扫把星,克夫,克公婆,爹爹就是被她害死的。渐渐的,一些可怕的谣言在街坊邻居的口中慢慢传开,说娘亲不贞不洁,背地里偷汉子,合伙害死夫君,霸占夏家药铺……
日夜操劳,又受流言困扰,娘亲终于支撑不住,一病不起。她只有八九岁,又是姑娘家,除了照顾娘亲之外,她什么也不会做。眼看着娘亲日渐消瘦,堂叔堂婶霸占了夏家药铺。到了她九岁那年冬日,娘亲的病终于拖不下去了,含恨而终,临终前,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无论怎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那,她抱着娘亲的尸身哭了整整,以后再没有人疼她爱她了。
翌日,堂叔堂婶只给了一张草席,便草草了了娘亲的身后事,并以此为由,将她当奴隶使唤。只要做错一点事,便会被打骂,甚至没有饭吃,一开始她还会乞求可怜,可是越是哭着乞求,那一天一定会遭到更多毒打。渐渐地,她学会了任何事都默不作声,身上的伤痛她只敢晚上一个人宿在柴房的草垛上不停地流眼泪,如今,这个世上就剩下她孤独的一个人了。
堂叔堂婶平日里游手好闲,根本就不是经营药铺的料。眼看着药材铺的生意一落千丈,债主纷纷讨债上门,堂婶将歪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只可惜怡春院的儿嫌她长得又瘦又小,眉目浮肿,一张苦瓜脸,连收去做丫头都觉得是浪费怡春院的粮食。那一晚,堂婶又是对着她一顿毒打,“看你长得这副讨债鬼样,把你送去怡春院接客,男人看了都倒胃口。简直就是个废物,只会浪费老娘的银子。你娘是老娘我花银子下葬的,如今你吃我的穿我的,老娘拿你撒气都是天经地义。”
总之,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即便是不说不做,也都是错的。久而久之,她发现流再多的泪也不会改变事实,枝条棍子依旧还是会落在她的身上。从此,她学乖了,也再没有流过一滴泪,因为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后来,有人出钱找人顶替进宫做宫女,堂婶见钱眼开,终于找着机会,能赚些银子,便将她卖了。
一入宫门便是十载。
十年间,她学会了对任何事漠不关心,成了一个“又聋又瞎”,只知埋头做事的人,背地里常常听人骂她是个没血没泪的人,不知何谓痛。痛,何人不知?只不过知道痛,不会改变任何事情,对她来说,只要好好活下去便可。
其实“第一次”在百花堂里,那种仿佛将她整个人撕裂般的痛楚,她不曾流泪。不是不痛,是痛到撕心裂肺,痛到她很想流泪,但却怎么也流不出来,因为她早已痛得眼泪流干了。
她闭上眼睛,汩汩的泪水顺着眼角不停地涌落而出,压抑了许久的辛酸与痛楚终于能随着这苦涩的泪水宣泄出来。能流泪是好事,她不是麻木不仁,她还有情感,怕是等到泪干之后,她再想流泪,要等下一个十载。
她就这样麻木地端坐在水里,任凭那水温渐渐变冷变凉,直到水面不再溅起一滴泪花……
暮色降临,整个侯府开始掌灯。
夏品妤从冰凉的水中起身,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一穿起,刚步出屋外,便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那人听见声响,缓缓转身,是耿忠。
耿忠见她出来,道:“侯爷吩咐,膳房缺人手,日后姑娘就在膳房帮手。”
在哪里做事,对她来说都一样。
她轻轻点了点头,“是……”
耿忠抬眼看她,一头青丝尚滴着水珠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她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绯色,贝齿轻咬着的红唇鲜艳欲滴。顿觉唐突,他收回目光,别过脸看向一旁窗棂上的空隙,道:“若是姑娘有哪里不舒服,但请直言无妨。还有……”他顿了顿,“待会儿王婶会送药给你……”
耿忠也不明白,为何每次这种事都由他来做,难道是因为百花堂里他私自做主,让主人觉得有愧?
夏品妤眉心微蹙,却依旧一声不吭。
“若是无事,耿忠先行一步。”耿忠作了揖,便转身离开。
夏品妤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假山后,便向自己的屋子步去。回到屋中没过多久,一位大婶便送了药过来。
这位大婶说了同样的话,侯爷暂时还不想要子嗣。
子嗣?她何尝又想要?她这个样子有什么权力要个孩子,连自己能活到哪一天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害了无辜的孩子?
她接过药,闭起眼,一口将苦涩的药灌进了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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