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婆子丫头吓了一大跳。她们古怪的看着我,就有人进去问了。
“…三爷请夫人入内。”丫头福了福,好奇的看着我。
“谢谢。”我点头,抱着那几枝海棠进屋了。
屋内昏暗,空气里充满熏香也掩不住的病气。这气味,很熟悉。我在这种病气中躺了大半辈子,想到就悲从中来。三公子半躺半卧在迎枕上,转脸看我,也不讲话。
有点尴尬,我还是福了福,”…夫君。”马上被自己雷翻,鸡皮疙瘩落满地。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露了点笑意,”娘子。”
就没话了。我咳了一声,”这个花…能不能找个瓶子给我?”马上有丫头接了过去,插了瓶抱着看我。
“那个…”我指了指离床最近的桌子,”请问,可以放那里吗?你一转头就可以看到。”
他一直维持着的淡然被打破了,大睁着眼睛。那表情真是可爱透了啊啊啊~那完全是纯洁正太表情啊~~
我几大步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下。可爱啊可爱,原来简笔画帅哥愕然的表情这样正太、这样可爱啊~
他的脸红了!啊啊啊~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好想扑上去捏他的脸啊~
以前只能看着漫画流口水,现在就摆着一个合法合理,除了年纪超龄以外,可以垂涎的乖宝宝正太,再一次的我感谢上帝啊~
他垂下眼帘,苍白脸孔的红晕更深了一点,”娘子…送我的?”
我终于从”正太妄想”中清醒过来,大咳一声,”嗯。看点鲜活的植物,心情会比较好呀。以前一片叶子我都能看好久,有时候很痛,就会专注的看摆在床边的花…但是病久了就没人送了,有时候会渴望人来,不是希望有人看我,是希望送花来…”我滔滔不绝的讲了又讲。
我对这种饶舌归类于”久病长舌症候群”,病名当然是我瞎掰的。当你病到百无聊赖,又只能困在病床。又怕多说让家人担心,就会开始对自己说话,越说越啰唆,越说越聒噪,滚滚滔滔,没完没了,不然何以消长夜?
现在身边有个人听我讲话,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从花讲到屈原(?),又从屈原讲到关东三宝(?),等我讲到烤秋刀鱼的时候,丫头犹豫的打断我,问三爷要不要传膳了。
这才惊觉已经中午了。
不好。看到正太病友太兴奋,忘记控制我的长舌。我一定聒噪得他烦死,起头就得罪老板,日后恐怕不太好过…有没有补救机会呢…?
“把夫人和我的膳都传上来。”三公子淡然的说,他露出必杀的正太微笑,纯洁、没有机心,配合那恰到好处的红晕啊~”抹了盐以后呢?”他问,”鱼还在等着烤啊。”
我马上烤得一嘴好鱼,保证听的人垂涎三尺。那当然,我妈说秋刀鱼太毒(?),不给我吃。吃不到的怨念就让我在想象里烤了上千条秋刀鱼了。
不过这招害人害己,馋得我快饿死。等午膳端上来我立刻埋头苦干,连吃了三碗饭,旁边的丫头都看傻了。
三公子吃饭超安静斯文的,就喝了一碗粥,挟了几筷子的菜。
“吃太少了。”我正在跟第三碗饭奋斗,”这样对伤口愈合不好。”
他失笑,”…昨天我只吃得下三调羹。拜妳的秋刀鱼所赐,还吃完了一碗呢。”
太好了。真没想到我这么啰哩巴嗦也没得罪老板。”那晚上我来你这儿说佛跳墙。”
他垂下眼帘轻笑。纯洁正太的圣母笑啊~人长得帅不帅不是重点,气质啊气质,就是那种气质表情才能一击必杀啦!
吃过饭后,丫头把药端上来。他的笑收起来,淡淡的说,”药搁着,让夫人服侍我喝。收了桌子就都退下吧。”
没一会儿,屋子里的人退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我和他。我正要端起药,冷不防他在背后问,”妳是谁?妳不是蛮姑儿。”
我吓得差点打翻了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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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这篇也太长了吧蝴蝶大大…= =by joujou 慢慢的转身,我就知道。唉,我会唬烂,但老学不会说谎。但我没说谎啊,我跟自己争辩,这是春秋笔法,师自孔老夫子的。
他盯着我,没有笑容。当男人的好处之一就是,不用太多美貌,气质和气势够就成了。刚刚那个羞涩的好宝宝正太,现在就成了面沈如水,日审阳夜审阴的白脸包公了。
若有王朝马汉大喊”跪下”,我一定会高捧着药碗非常利落的跪下。
“一年前,”他慢慢的开口,明明声音虚弱,却有种隐隐的威严。大一生啊大一生,这年纪就有这种威严将来怎么好唷…
“我和蛮姑儿见过一面。就在这屋里。”他指了指窗下,”她坐在那儿,一直用手绢掩着鼻子。我还记得她的眼神。”他的眼神慢慢淡漠下来,”她希望我早点死。”
“我可没这么想!”我冲口而出。
他的眼神稍微回温了些,依旧很有威严,”所以,妳是谁?是蛮姑的姊妹?她不愿出嫁,所以妳代替她?”
这解释起来很长,你有一生的时间听我说吗?呃,现在不是玩人间四月天的时候。想了想,我决定先把后果搞清楚,”万一是呢…?”
默然片刻,他语气很轻的问,”妳真的愿意,嫁…嫁入王家吗?”
…我人都在这儿了,难道可以退货?就算退那些女人也不要啊!而且两相比较,张牙舞爪的贵妇和好宝宝正太(?),正常人都可以优劣立判吧?
“你很可…”我赶紧把”爱”吞进肚子里,”你很好的。我是真的愿意嫁给你。”将来打架绝对赢,两条腿绝对赢一条腿。但我也更好奇了,”三公子,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他反而立刻丢兵弃甲,脸红过腮,死撑着的威严摇摇欲坠,声音不稳的说,”当、当然是,问准了妳的名字,好在祠堂改名…”
他实在说得太隐讳,害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就是,他不排斥我嫁给他,甚至还要把我正式的名字更新到族谱里去。
呆了一会儿,我反而沮丧起来。他真是个好宝宝,万一我说了实话…但又不想骗他。
“我若说了,你可能会连夜把我赶走。”我直接打可怜牌,”可我什么都不会,你赶走我,我就只能去讨饭了。”
他的神情稍稍松弛下来,”不管妳说什么,妳都能留在王家。”
“…三公子,你看不看传奇话本?”我小心翼翼的问。
他疑惑的点点头。
我很没创意的,说了”唐御妹跌死花阴”的旧典。借尸还魂的传说,自古就有。古人应该比较能接受…时间的问题,都怪那对(消音)男女,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说明好了。
这毕竟是个深奥的哲学纠缠科学的问题。
他专注的听完,却问,”那刘全为什么要到冥府送瓜果?”
…这个好像不是重点。”这是个话本故事,很长的。以后慢慢说给你听。”三年西游记不是看假的,不敢说倒背如流,按大纲说说还没问题。
“妳要记得说给我听。”他满意的点点头,”妳…把手肘给我看一下,右手。”
我把袖子拉下来,才发现手腕下外侧有个铜钱大的红斑,应该是胎记雀斑之类。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她掏手绢儿时,我就瞧见了。那…蛮姑去哪了?”
我也跟着叹气,”这是个哲学性问题,值得深思…但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妳呢?妳是谁?来自什么地方?”
“吴安平。”我闷闷的说,”来自非常、非常遥远,远得要命的地方,远到我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跟你们这儿,非常不一样。”
终于说出来了。不知道会得个什么样的判决。希望不要太惨…为什么我就没能好好学会说谎呢?但说一个谎要千个谎来圆,委实浪费生命啊~
“我还是喊妳蛮姑儿好了,省得让人知道。”他的声音很温和,我猛然抬头,好宝宝正太又回来了,充满神圣光辉的圣母笑。
哈理路亚!他居然愿意庇护我!
正心底充满了圣歌的咏叹调,他转头,看着桌上的海棠。”妳前生…也生过病?”
心底微微酸楚,我点头,”嗯。一种罕见的怪病,从脚趾头开始硬化…到我来之前,硬化已经到腰了。”
“不能走?”他的声音很轻。
“不能。”我也跟着黯淡下来。
“…多久?”
“七八年吧…谁记得。那也没什么好仔细记的。”
他转眼看我,认真的问,”妳是因为绝望了,才借尸还魂吗?”
“不是!”我双眉一竖,”我只是倒霉,非常非常倒霉!关我什么事情啊!?…你说说看,为什么别人搞爱恨情仇,倒霉的却是我这跑不了的乡民?天理何在啊?!…”
那碗药都凉透了三公子才喝掉,里面不知道有没有我口沫横飞的口水。但我一点都不歉疚,因为这位拥有圣母笑的正太,听了我悲痛的穿越史,居然笑倒在迎枕上,频频咳嗽,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你看过有人笑到睡着的吗?我真是悲愤莫名。我惨痛的血泪被人当什么了呀~
气得我出门蹓跶到差点晒晕,才闷闷的回房去。不是秋天了吗?还这么热,连天都反了!
大概是走了一天真累了,回房我就歪着睡着,连鞋都没脱。等我被摇醒,不但好好的躺在床上,鞋子当然也脱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再这么安乐下去真的会腐败而死。感叹归感叹,我还是宁愿腐败够了再死。
昏昏的张眼,白娟笑咪咪的,”蛮姑娘,三公子差人来唤妳去吃饭呢。”
“他吃饭就吃饭…我要睡觉…”我闭上眼睛。
但腐败的生活一定有重大的代价。他们不由分说得把我从床上拖下来,一拥而上,梳头洗脸,穿鞋穿衣,若是可以,他们连厕所都愿意帮我上了…可惜这有技术与医学上的严重困难,难以实施。
等我被半扶半拖的往外推,我还是半醒而已。到了三公子跟前,我还有三分睡意。看到他,我马上拉长了脸。他却隐隐的笑,”过会儿就上晚膳了…妳要先说佛跳墙吗?”
我瞬间清醒,摩拳擦掌。让你笑让你笑,看谁能笑到最后。”在我说完之前,别上菜啊。”我笑吟吟的。
他下巴微昂,”好。”
小家伙,想跟姊姊我斗?!我桀桀怪笑,施展浑身解数,从食材选择到出处介绍,完全用日本美食节目作标竿,从烹饪细节到过程香气,说到成品完成已经过了一个钟头,三公子只是脸色苍白,还算能勉强稳住心神,在旁的丫头婆子已经两眼放出饿光,频频咽沫,恐怕已经有饿得胃穿孔的嫌疑。
十来年美食节目和数百本美食漫画的熏陶不是假的!更何况佛跳墙是我不能吃的菜!我早把食谱背烂,在脑海里煮他百遍了!
虽然这招属于五伤拳,我也内伤到胃都痛死,但看三公子微微颤抖,心底还是大乐。
他深深吸口气,语气平稳的说,”上膳吧。”等菜一摆上,我马上以饿虎扑羊之势,火速攻击面前所有菜饭以疗内伤,他喝了几口粥,虽然优雅,速度可比中午快得多了。
他又说话了,”都下去吃饭吧,晚点再来伺候。”一屋子人跑得干干净净,还有人作捧心状──我想是馋得胃疼,一下子就清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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