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难以辨别的哽咽声线。
他此时正立身在阳台,电话贴着右耳,风声穿过,吹散了电话那头有些凌乱的气息声。
“我记得,是你忘了,我说过如果兄妹关系能让你觉得舒服,我是愿意成全的。”
分处异地的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按下红色按钮挂断电话。
常春藤的枝叶即使再繁茂也总有些月光渗进来,光斑印在女人脸上,某处一丝银线滑落。
阳台上,男人顺着落地窗坐在地上,正风干的床单被夜风垂得抖了抖,散出一股香,他想,那不可能是薰衣草的味道。
第十六章
切断电话才发现,再入睡已是更难了。
看着窗前的常春藤,是谁告诉过她,这种植物有种特别的含义。
刚到这个家的时候,她努力让自己适应周围的一切,因为知道如果自己运气好,再加上乖巧懂事的话应该可以在这个家“长置久安”下去。
“爸爸“带她办了一些手续,从此便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却并不要她改了姓氏。她一直随母姓叶,就连生父姓什么她都不知道,新爸爸要她依旧保留母亲的这个叶姓。
这个就随之带来一些的问题。
同学们会问她,你爸爸和哥哥姓程,为什么你姓叶?
她就实话实说,因为我随母姓。
大多听她这样说的人都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就以为她和程墨玉的母亲姓叶,兄妹俩人不过分别跟随了父母的两个姓氏而已。叶一然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其实潜意识里,她是愿意让人这样误解的。这样的误解既省得她多做解释又能让自己开心,前提又是她并没有说谎,三全其美!何乐不为?
爸爸把她安排到墨玉的学校,因为学校离家不算很远,两个人每天都步行上下学。
她觉得自己从很小就已经学会察言观色,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哥哥“,她知道自己不讨他的欢心,毕竟好端端的家里就莫名多出个妹妹,放在谁身上都得适应不良。刚开始的时候,他极少与她说话,看得出他并不十分欢迎自己。
后来时间长了,两人开始浅短的交谈。
他问她为什么愿意随爸爸回来,因为毕竟像他们这个年级的孩子总是对陌生的环境有着过多的抵触和抗拒。
她说,因为只有爸爸一个人愿意收留自己。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咬了下舌头,心里猛地一凛,这个在当时被自己看做是极为隐秘而不得说出来的事实竟然就这样对他脱口而出。沉默了一会,她才微微瞥了眼旁边的那个人,却见他已经走到前面,于是赶忙小跑跟上去。站在家门口,见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却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倚着门框,回头看着她。直到她进去,才在她身后带上门。
好长时间之后,她才忽然回想起来,似乎就是在那天之后,墨玉不再留给她背影,而是只把她的背影留给他自己。
即使来到这个新家,即使新爸爸对她宠爱有加,可心底总还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要经常保持笑脸,可事实上没人知道她其实并不喜爱时时展现欢颜;要乖巧听话,可事实上没人知道她的性子里生来就藏遁着叛逆的一面。她像一株未成型的芭蕉,外表看似绵软,可内里却坚硬非常。
第一次和人打架,在叶一然十岁那年,原因很简单,路见不平就出手。
程墨玉赶过去的时候,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正低泣的女孩,身上挎着两只书包,墨玉认得其中一只。
办公室里,雪白的墙壁前面并排站着四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墨玉走进去,看着背影,他也认得其中一个。
老师正和两个家长谈话,内容无非就是疏于对孩子的道德教育,管教不严之类的训词。之后,四个面壁的孩子被领走两个,还有两个依旧站着。
“这位同学你有事吗?”
“老师,我是叶一然的哥哥。”
“叫你父母来!”
“我妈死了,我爸出差不在家,我就是她家长。”他想,她也不想继母参与这样的事。
他们出来的时候,门口那个女孩怯生生地递包给她。“对不起,我……”说着说着就又哭起来。
背上书包,没打算理会那女孩,一然拐着脚,一歪一歪往前走。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女孩不放弃地跟着他们,还一边继续说着,“哥哥,求你别怪她,是因为那些人笑话我,说我……没……没妈妈,小然才会生气教训她们的,真的不是小然的错呀……”
一然停住步伐,转了转脚踝,三秒钟后,旋身冲那女孩大声喊:“胆小鬼!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
女孩含糊说了声对不起就跑走了,越过一然的时候,墨玉看见那个刚刚还底气十足大喊的狼狈女孩猛地蹙起眉头。
此时的叶一然再狼狈不过了,沾满灰尘泥巴的制服,白色的袜子满是脚印,头发凌乱散下几撮,垂在耳畔额头,脸上污脏,脖子上还有处透着血的小伤口,也许最严重还是脚踝,走路已经开始有些吃力了。
她看着蹲在前面的身躯,又看看自己的一身泥土,有一会挣扎,想开口说自己还能走,可还没出口就感到脚下一阵疼,刚刚被那几个女生推搡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脚。
他说,上来吧。
把书包转了个方向,放到身后,她爬上他的背,很瘦很瘦的脊背,也不很宽厚,与爸爸的不一样,可她心里却升起一种别样的温暖。
少年仍未长全的身体负担着女孩的全部重量,幸亏她很轻,轻的像羽毛一样,他没感觉有多少分量,可心上却感到压着某样东西,沉甸甸的,卸不下来了。
“下次打架的时候要看清形势,三对一,你有胜算吗?”
背上的女孩咯咯娇笑起来,原本安放在他肩上的小手伸到他的两耳上左右开工的扯了扯,她说,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能让老爸听见。
少年也轻声笑了,夕阳撒在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那长长的影子,就像一只乌龟正驮着笨重的龟壳慢慢攀爬,即使辛苦,却割舍不能。
那天之后,叶一然的脚伤恢复了一个月才完全康复。
直到她能再次无障碍的又蹦又跳的时候,他送给她一样东西。
那是几粒种子,他说它们长大会变成一种叫做常春藤的植物,这种植物总是绿色,不会凋残枯败,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和永远向上攀爬的性格。他还说,它的花语是感化。这是一种他很喜欢的植物,所以希望她也能喜欢。
感化,多么强势的一个词汇,本身就带有强制的色彩与力度,即使是于潜移默化之中。
她是很喜欢这种植物,可却不喜欢它的花语。
第十七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两句话,一然坐在出租车里,看着外面正扬撒着的细小雨珠。四月的雨,犹带着深重寒气,即使此刻是下午,街上的行人已经少了很多。
她慢慢消化刚刚那通电话带给自己的冲击。
其实早在两天前,她就已经发现爸爸和阿姨总是早出晚归,看着她的时候,神情总是欲言又止,可是他们毕竟没有对她说什么,她也并不想问,因为有预感那不会是让自己开心的事。
直到刚才,她正在为楚砚的材料做翻译,忽然接到爸爸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吐出实情,他说,你外公快不行了,你过来看看吧。
她拿着电话愣了一会,忽然明白过来,本能的要说出个“不”字。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
下了出租车,她裹紧单薄的外套,不知道今天竟然这么冷,她该穿的厚实一点才对。
医院大厅,接待台的护士小姐笑着跟她打招呼,可她却目不斜视地越过,直直闯进电梯。
病房外,陈芳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程父正在门口和医生说着什么,看见她,连忙招手让她过来。
一然走到阿姨身边坐下,看了眼对面的房门。
陈芳握着一然的手,微微蹙眉,说:“已经不行了,医生说撑不过今天晚上,他现在的意识不很清醒,你还是去看看他吧,毕竟……毕竟他是你唯一的血亲了。”
“你们这两天早出晚归的忙进忙出,就是为了他?”她的声音波澜不兴。
“别总记着过去,人总要学着宽容,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外公,想想你妈,那是他女儿,而你,终归是他的孙女。”程父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眼睛看着病房上的门牌。
抽回被陈芳握住的手,一然笑起来,“这些话为什么当年就没人对他们说呢?告诉他们人要学着宽容,说我妈是他们的女儿,说我是他们的血亲,说我是他们的孙女——”
“小然!”
“小然!”
程父和陈芳同时喊住她,截住她的话。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程父临走前最后一次回头,看着仍坐在那儿的叶一然,说:“我想他会后悔,后悔当年把你一个人留下,小然,我从不后悔做你的父亲,我也不希望我的女儿做些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推开病房门,周围安静的就只剩下仪器的滴滴声。
外面仍下着小雨,没有光线的室内显得愈加阴沉,仿佛都是一片蓝灰色。
她走近,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的人。
原来,原来他长的是这幅摸样,之前唯一一次的见面已经太过久远,这个人没有留给她记住彼此面容的时间就匆匆离去,可见是多么厌恶她。
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用一颗柔软的心来面对这个正值弥留的人,他曾经带给她太多不好的记忆。
当年被爸爸收养之后,她曾经跟着爸爸去探望过那两个老人,可他们的态度依然如带走母亲那天一般,拒之门外的结果让爸爸都好生为难。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跟自己说,永不再与他们相见。
心里生出一种无力的恨意,可她现在恨的是自己,恨自己的软弱与动摇不坚。
看得出他已经很瘦弱了,两腮深陷,眼窝泛着灰色。她还记得当年那个从她怀里夺过母亲骨灰的男人,他的手臂强而有力,抢下的瞬间几乎带的她幼小的身体一个趔趄。何时那手臂变得这样的瘦弱了?而他的手背凸露着淡青色的血管,每个指节都有深深的纹路。
她忽然觉得心里生出某种残忍的恶意,当年那个只能仰头无助地看着他,祈求他能可怜可怜自己的小女孩已经再也用不着等待他的抉择,而此时恰恰相反,她如今才是强势的一方,他再也不能用任何一种方式伤害她。
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慢慢度过最后的时间。注意到他的枕头低下有样东西,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拿出来。
那是张皱巴巴的旧照,上面是一家三口。
男人正是眼前这个正弥留的老人,只不过张片上的他没有如今的苍老,有些发福的女人笑得端庄,而一然的视线只能纠结在两个大人中间的少女身上。
少女一身淡蓝色衣裙,长发整齐披散在肩,刘海盖着额头,一然知道为什么,因为少女的额头上有处疤,所以她总是放下头发遮住它。少女笑的浅淡,不动声色,一然知道少女那时应该不开心,因为她开心的时候从不这样笑。
“现在开心吗……”指尖划过少女的脸,青春年少,光鲜明媚,那是一然无法参与的时光,“过两天就去看你,我回来了……妈妈……”
不知过了多久,一然趴在床沿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
“你……”
等她意识到那声音是床上的那个人发出的时候,他已经将氧气罩拨到一边,苍老的手指伸向她。
下意识的后退,让他的手距离自己只有几寸,却就是无法碰不到她。
一瞬间冷却下来的表情让她的脊梁也跟着挺直,原来,即便是这个样子的他,却仍然能让她退却三分。
“岚……岚……”他口中不甚清晰的念着一个字。
她知道那是谁的名字,心中刚湮灭的残忍恶意又开始升腾,她举起手里的照片,指着上面的少女,“她才是你的女儿,不是我。”
老人的呼吸开始急促,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伸出的手缩回去,紧紧抓住床单。“我……错了,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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