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九千里》第七章：无识

  弥陀石壁下面竟然有一个和尚，还是特别帅的那种。
  “我佛慈悲，施主为何能来我八部浮屠塔的弥陀石壁，这也就算了，还打扰贫僧睡觉……啊不，是修行，还望解释个清楚。”
  这位和尚从地里头爬起来，将袈裟上的尘埃拍落，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盯着暮洛看的眼神，在某一瞬间浮现一丝冷意，尽管稍纵即逝，却让暮洛心底发寒。
  能躺在弥陀石壁下面睡觉的和尚，一定不是简单人物，暮洛神情凝重，可此时这和尚神色和蔼了起来，不得不说，他真的很帅气，眉如柳叶，他对暮洛的敌意很快消失，一种微妙的笑容取而代之。
  他似乎看出了一点什么，却又不说破，只顾自己微笑。
  “我是八部浮屠塔的俗家弟子，来自静心禅院。”
  “静心禅院，哦？我记得静心禅院里面有个很厉害的胖子。”
  一听到暮洛来自静心禅院，这位年轻的和尚立刻来了兴趣，神色也和蔼不少，一边在弥陀石壁下走着，嘴巴里一边念叨。
  “这过去多久了，一不小心睡过了时辰，哎呀，罪过罪过。”
  “静心禅院？静心禅院好啊，扫地挑水也是修行的地方，我去也是求之不得，只是可惜内院那群老顽固，唉。”
  “对了，贫僧和北寒院的那个小姑娘说好了要一起参禅悟佛，唉，一不小心给忘记了，这过了一年半载，那小姑娘不知被那位师弟给拐走了。”
  这奇怪的僧人一年念叨，一边转动手中那一百零八颗檀木佛珠，时而悲天悯人，时而捶胸顿足，暮洛几乎看的呆了，被这僧人发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他才不由得尴尬一笑，道：“贫僧无识，八部浮屠塔‘天众’弟子，可惜犯了荤酒戒，所以被师傅扔掉这弥陀石壁来了，不知小师弟你……”
  “我把一根降魔棍打断了。”
  暮洛老老实实的回答，其实这根本算不上什么错误，能来弥陀石壁，自然是因为静心禅院内的那位枯黄老和尚了，不过无识瞬间了然，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暮洛，笑道：“喝酒吃肉在八部浮屠塔是小事，打断一根棍子也是小事，看来小师弟与我是同道中人啊。”
  这关系攀的好，不过暮洛也看得出来无识不是寻常僧人，能够结交一番自然是好的，弥陀石壁上通云天，高不可攀，上面记载了很多古老的传说与八部浮屠塔的秘密，还有一些武道手段，有了无识的陪伴，暮洛也将弥陀石壁下三百米的内容看了个通透，不得不说，这个叫做无识的和尚绝对不是一般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把暮洛一些疑惑解决的干干净净，八部浮屠塔‘天众’内门弟子，暮洛虽然不知道‘天众’意味着什么，不过看无识那悠然自在的模样，浑然没有一丁点犯错被关押的落魄，心中也不禁猜测到了一些。
  次日，清晨，大雨。
  一直盘坐参禅的无识嘴角莫名一笑，陡然道：“暮洛小师弟，你可知内门有一个法号皆空的和尚？”
  正扫着弥陀石壁下那厚厚尘埃的暮洛一愣神，摇头表示不知道。
  无识做恍然状，又问道：“那俗家弟子里有个叫徐三的呢？”
  暮洛依旧摇头，他还是不知道。
  “北寒院有个小姑娘，法号三千青丝，还在不在，听过没？”
  暮洛脑袋摇的就像是拨浪鼓，一点停下来的迹象都没有，头快晕了，暮洛揉揉太阳穴，再去看无识和尚，却发现这个帅气的僧人周身似乎被一圈淡淡的金轮覆盖，宝相庄严，眼角却浮现一丝失落。
  “看来都上路了，明明都知道是死路，却还得一个又一个赴死，将希望寄托来世，可悲可叹。”
  这是在否定来世么？无识和尚的一句话犹如雷鸣作响，让暮洛半天缓不过神来，要知道，佛道修行者讲究来世，每一位八部浮屠塔的弟子都应该对来世充满了敬畏，敢质疑来世的弟子，暮洛还是第一个见到，可暮洛还没想到，令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无识忽然起身，笑道：“暮洛小师弟，随我来，我带你喝酒。”
  一个和尚带着一位俗家弟子喝酒？若是从了这无识，暮洛相信自己这辈子估计都别想出这弥陀石壁了，他刚要摇头，却看见了无识和尚那澄澈的眸子，暮洛敢保证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如此纯粹的眼眸，祥和庄严，犹如庙宇内的神像之眼，几乎是下意识的，暮洛点了点头。
  “不行……”
  暮洛一个激灵，回归神来，却看见了无识那鄙夷的目光。
  “俗家弟子也说谎？既然是你答应了别人的事情，那就一定要做到，不诳语，这可是俗家弟子进入内门的要求之一。”
  无识叹气，好像对暮洛十分失望，这可不行，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高人，即使还要被关在这弥陀石壁几个月，也得把他哄开心了，暮洛咬牙点头，道：“喝！但是酒在哪？”
  弥陀石壁附近皆山，在八部浮屠塔后山的最深处，哪里来的酒，要是出去找一些小摊小贩买，还不知要多久呢。
  暮洛犯了难，总不能让无识和尚出去买酒吧，这样一来，也就只有他动身了，似是看出了暮洛心中的想法，无识柳叶般的眉宇间浮现一抹赞赏，他低声道：“暮洛小师弟，不必为酒发愁，随我来便是。”
  无识和尚拉着暮洛的手，行走在八部浮屠塔的后山中，落叶萧瑟，似乎入秋了，可现在明明是春季，万物复苏，鸟语花香，暮洛凝视着一片飞落的叶子，若有所思。
  八部浮屠塔的后山埋葬着很多大智慧的佛道祖师，所以四季如秋，仿佛终生都在为这些逝去的先哲哀悼。
  暮洛与无识来到了一条小溪前，起初暮洛还未发觉有什么异样，直到靠近小溪时，一阵异香才涌入了他的鼻孔，这不是普通的山间溪水，而是一条酒溪。
  无识微笑，说道：“传说在这条小溪的尽头有一位会酿酒的僧人，他酿的酒只要一滴就能让小溪变成酒溪，可惜也不知真假，毕竟没人能走到这条溪水的尽头。”
  小溪的尽头不是八部浮屠塔的后山了，那是一处更神秘的地方，连枯黄老和尚与吾布施师兄也不一定能到达，暮洛吞了口唾沫，这酒溪实在太香醇了，要知道来八部浮屠塔之前，他也是吃荤的。
  树下不见菩提子，两人端坐似酒仙。
  一棵古老的槐树下，无识与暮洛把酒言欢，手捧酒水，犹如山野隐士，这酒闻起来醇美异常，可喝到嘴里却像是吞了一团火焰，第一口入肚，暮洛脸色通红，第二口入肚，他的五脏六腑已经犹如火烧般，疼痛异常，暮洛摆摆手，示意不能在继续喝了，无识这才微微一笑，道：“暮洛小师弟，心中有火需得发泄出来，不然憋坏了可会影响身体，来吧，可还记得弥陀石壁上我给你讲解的一些武道之术。”
  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如此，暮洛眼角闪过一丝感激，此刻他的呼吸已经好似太阳般炽热，体内也涌现出一股极为强横的力量，这个时候无法推脱，暮洛无奈一笑，道：“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