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错》第 8 部分

  最后,露西似乎沉不住气了,略带惊异地对我说:“为零,别吓我。”
  我被问的一头雾水,悻悻问:“怎么了?”
  她车子开的慢了些,转头看我:“刚才那个人……我在接机口看到的那个人,是mike,对不对?”
  “……”
  “你和他一起去的香港?”
  我咬了咬唇,依旧没有说话。
  “为零,你可别忘了,他卖过你一回。”
  露西声音似带着叹息。
  我继续看街景,淡淡回她一句:“我没忘。”
  “那你……”
  我打断她:“我和他,现在都在恒盛做事。一同去香港,也全属公事。”
  “你刚才不是在给他打电话?!”
  我一愣,片刻后才记起要回答她:“不是打给他的。”
  露西也愣了,眼中泛起疑惑,看我,再看我:“那是打给谁的?”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她。
  她却不依不饶,硬要问我,这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你知道么?你刚才,打电话的表情,真是吓死我了。”
  我觉得脸上已维持不住。
  在车上,她说“死”字,如若不是我已经会很好安抚自己情绪,我会失控。
  我自知语气有些不好,但也只能尽量让自己声音柔一些:“怎么吓到你?”
  露西边开车边唏嘘,脸上一副悻悻然:“你那样的表情,我几乎要以为,你恋爱了。”
  她如此陈述。
  我一惊,摸摸自己脸,再凑过去,透过后照镜,看自己。
  我从镜子里看到的,还是那张略微有些表情缺失的脸,还是属于我的脸。
  哪里有不同?
  我偏头,想问问露西这个问题。
  可惜,我这一问,露西又不知会回问我些什么问题。
  想想,还是算了。
  露西还要继续追问我电话的事,我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问一问,能不能要她陪我去买套礼服,在她的订婚礼,也就是托尼的生日会上穿。
  她果然被我转移了注意力,兴致满满的问:“你不是忙吗?怎么有空?”
  “我今天有一天的假。购物,减压。”
  露西闻言,煞有介事点点头,换挡,加大马力,车子飞速驶起来。
  车子一路开到购物广场。
  一同下车。
  我依稀还记得半月前,和姚氏兄妹逛商场时,在某家高级成衣专卖店的橱窗里,看到的那一件展品。
  如今再去看,我已料到,那件礼服,已经不在原处。
  我看着已换上另一套展示品的橱窗,心中不是不可惜。
  见我在此地,如此驻足,露西索性拉我进店里。
  一进店门,就有店员出现,彬彬有礼的问,需要什么。
  店里客人不多。
  露西似乎是此店常客,店员更是一上前,就打招呼:“姚小姐,店内刚到一批新款,要不要去看看?”
  露西肩膀推推我,“你慢慢选,我先去看看新款。”
  随后便随着那店员进去。
  很快,另一名导购员便出现在我视野中。
  我不喜欢在挑选衣服时,有人在耳旁喋喋的说话,好在这名店店员职业素质过硬,只在我似乎对哪件衣服有十足兴趣时,带着职业笑意道:“这款蓝色短裙,很适合您,要不要试试?”
  我点头,店员便拿下衣架,将礼服取下,送入我手。
  衣服触到手心,冰凉光滑。
  我进去试衣。
  穿妥当了,在试衣间里的墙镜里,照了照,不错看。
  于是便走出试衣间,要露西拿主意。
  露西喜欢对人评头论足,她把这一怪癖视为一项不可多得的乐趣。
  作为好友,我已经习惯拿自己满足她这一恶趣味。
  露西还在那里看新款,我在外头的镜子前,又看了看。
  细细的肩带让肩和胸相互勾勒,我看着镜中自己,姿态颇为婀娜,褶皱拉起的裙摆令腿看起来纤瘦而窈窕。
  我在镜前,转了个圈,看这礼服背后的设计。此时,我听到不远处一阵手机铃声。
  镜子反s出另一边的场景。我透过镜子,看见坐在凳上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翻包,拿手机。
  对此,我也没当回事,继续看自己身上华服。
  这件蓝色礼服,虽美,但还是不及那时看到的那件展品。
  也许是越得不到,便越要觉得它好,总之,这件礼服,我并不十分满意。
  我回头看看露西,正准备唤她过来给点意见,却在此时,听见那正接着电话的女人,突然歇斯底里爆出一句:
  “姓黄的,告诉你,这婚离定了!你跟你那狐狸精吧,我们完了!!!”
  说着,狠狠将手中电话摔开。
  不巧,那手机,砸在墙上,竟因反作用,朝着我蹦过来。
  我身量一躲,那手机便砸在我面前镜子上。
  那摔开电话的女人,此时,哭着跑过来说:“对不起,对不起……”
  每一句“对不起”都带着更多的泪,涌出眼眶。
  我看着这女人婆娑泪眼,有些错愕,却不好表现出来,尴尬地笑一笑:“没关系,没砸着我,没关系。”
  我认出了这个哭泣的女人,正是黄浩然的妻子。
  等着哭泣的女人被另一人搀扶走,我不禁回过头,再看一眼那女人因泣不成声而不自觉勾着的背脊。
  这时,露西似乎听见了刚才的动静,急急走过来,上上下下看看我:“怎么了?我刚看见那女人朝你哭来着。”
  我摇摇头,低头想了想:“我不知道……也许……我真的做错了。”
  露西显然因为我这话而一头雾水:“什么?做错?”
  我没有回答露西的话,只对着露西,也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一笑。
  很快,这段令人倍感尴尬的c曲结束。
  我又挑了套短款礼服,进试衣间。
  试衣间里,我拿出手机,打给侦讯社的人。
  对方没来得及说话,我抢先一步道:“黄浩然的案子,你们办的很好,我会把钱汇到你们帐号。”
  随后,也不等他回话,我自行挂断电话。
  随后,也不等他回话,我自行挂断电话。
  我看着镜墙中的自己。
  不禁想到刚才那个泪眼婆娑,对着手机叫嚣,看似厉害无比,却在挂掉电话哭得泣不成声的女人。
  我请侦讯社调查黄浩然时,在某张照片上,看到过她。
  她是黄浩然的妻子。
  她美丽,富有,从小被呵护在父亲极致的宠爱下。
  如果林为零的父亲没有死,林为零,会和她一样,这样幸福的成长,不曾经历一点挫折的成长。
  可惜,我林为零,命途多舛。
  而她,也幸福不到哪去。毕竟,嫁了这样一个男人。
  我对着镜中自己说:黄浩然,你要与胡骞予为盟,便是与我为敌,我只将你偷情照片交与你妻,却并没有将你亏空岳父公司资产的证据一同送去,已算是仁慈。
  拍拍自己脸颊,我拿起被我放在一旁的那件礼服。
  我低头,只是看着这礼服,却再也没有想要穿上它的欲望。
  索性直接拎了这衣服出去。
  露西斜靠着坐在凳上,姿态颇为慵懒,斜眼瞅了下:“怎么不换?”
  我看看手中华服,兴致缺缺:“不太喜欢。”
  我想了想,把礼服交还给等候在一旁的店员,问一句:“上个月,橱窗里那套礼服……”
  店员抱歉一笑:“真不好意思,那件礼服,半月前已被订走。”
  我点点头,不再多问。
  露西很好奇,凑上来问:“哪套啊?”
  我简单将那套礼服描述一遍,露西立刻记起。
  这女人,对华服的记忆力好的令人称奇。
  我一说完,露西便啧啧叹道:“那套礼服,我在巴黎的秀场上见过,不过听说是展品,非卖的。是谁这么厉害,竟买得到它?要知道,光有钱可不够。”
  我在一旁,看着露西脸上生动表情,很有些无语。
  但我的沉默似乎被露西所误解,她拧眉看我一眼:“真那么喜欢?”
  我微微笑,摇头。
  但不知我这个反应,在露西看来又表示些什么,只见她走到店员面前,问:“买走那套礼服的客人,你们有他的资料么?”
  店员被问的有些尴尬,但似乎是不能透露客户资料,支吾着,不肯答。
  我在一旁看着露西和着店员的一问一答,只当看戏。
  我说一句:“不用了。”
  虽然喜欢,但也不过是件衣服,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露西不睬我,很有些大有不管不顾的意思。这店员方才支支吾吾,什么都不愿说的样子,应该是惹到了我身旁这位向来不喜欢被人轻视的姚家小姐。
  露西倒是挺猛,最后懒得烦了,一个电话打到店长那里,要店长同这不通情理的店员说。
  店员应该是挨了训,知道得罪了不好得罪的人,恭恭敬敬将手机交还给露西:“姚小姐,我们电脑里有那位客人的资料,我去给您调出来。”
  闻言,露西一脸得胜的娇俏模样,优雅着步子,跟着店员到柜台那里,要店员从电脑里调出客户资料。
  露西回头,见我没有跟上,还不忘折回来,拉着我一同过去。
  那个店员脸上笑容已有些僵,但她也见识过了这姚小姐的厉害,笑还是照样笑的,只是笑容颇假。
  那客人留了电话和地址在店里,以供送货上门的时候方便联系。
  店员将那号码报给露西,一边报数,露西一边拨号。
  报到尾数的时候,我见露西一愣,随后,她抬头,惊异地看看那店员,继而,视线转向我,似乎发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露西的眉眼上染上笑意。
  我看着这样的露西,心中发憷,问:“怎么了?”露西呵呵笑,随后才说:“这是我哥的号码!”
  我愣住,随后笑一笑。心里叹道。真是巧啊!
  这边厢,露西直接拨号,打给姚谦墨。
  也不知姚谦墨说了什么,露西又笑嘻嘻地把手机递给我,示意我接听。
  “你想要这套礼服?”
  电话那头,姚谦墨语带笑意。
  我也笑:“不知道可不可以转让?”
  “打算露西订婚宴上穿?”
  “嗯。”
  随后,短暂沉默,姚谦墨再度开口:“有男伴么?”
  我想了想:“似乎没有规定,不准单独出席。”
  那边厢,姚谦墨笑声传来,略微有些低沉,随后,笑声敛去:“礼服,我打算送给宴会当日,我的女伴。并没有想要转让的打算。”
  交涉到最后,姚谦墨购进的礼服,归我。而我,成为他的女伴。
  我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露西。
  露西满脸好奇,她要是开口问,又会没完没了,我索性直接告诉她:“你的订婚典礼,你哥哥,做我的拍档。”
  购物,吃饭,是闺蜜出行的必定行程。
  找家店吃料理。
  包间里,气氛不错,我们所坐的地方,面前就是大型铁板,有单独的厨师为我们服务。食物的制作过程,一览无遗。
  寿司、手卷,到铁板烧、天妇罗,再到一品料理,还赠送三文鱼和海立鱼刺身——露西吃的开心,我却几乎要被电话烦死。
  刚接完个电话,从外头进来,只喝了口清酒,就又有电话进来。
  我不得不再度走到包间外去接电话。
  胡骞予真是厉害,打来电话的,是我聘来处理我在香港那间公司事务的代理人,也是上次拍卖会帮我出价的那个人。
  他告诉我,胡骞予已经派人,以恒盛名义,联系他,试图争取地皮的合作开权。
  我的公司在香港是海外挂牌公司,公司内一切资料,都受到香港政府的保密,胡骞予竟能这么快找到那里,真的厉害。
  “……而且,恒盛的人,是和李兆佳的人一道来的。”
  “现在还在谈?”
  “是,他们9点来的,现在还在会议室里谈。他们制了份合同给我们,律师在看。”
  “……”
  我抬腕看看表,现在已经12点,看来他们订的合同很长。
  “要不要我把合同发给你?”
  “好。”顿一顿,我继续,“不过,不管他们说什么条件,都暂时先不要答应。”
  “可是,他们开的条件实在是很优渥,对我们公司……”
  “暂时就这么说,不管条件是什么,不要答应。”
  我说完,正欲挂断电话,想起一件事,于是又停下来,补充一句,“还有,记住,现在,地皮的拥有权,是李辉泽,不是李兆佳。”
  挂了电话,我长舒一口气,推门,重新进去。
  露西原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在铁板上巴兹作响的神户牛柳,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看我:“你可真忙啊。”
  我笑一笑,没说什么,坐回位子上。
  “你不是说有一天的休假么?”
  我摊摊手:“没办法,资本家剥削我劳动人民,你要见怪不怪。”
  桌上一角摆着寿司拼盘,我取了筷子,夹一个墨鱼寿司,沾了芥末,吃进嘴里,麻麻辣辣。
  “下午再去逛?”露西吃的尽兴了,歪着头,支着下巴,看我。
  我吃刚出炉的牛柳,边吃边摇头。
  她嘴巴嘟起来,“真扫兴。”
  我切一块牛排,塞她嘴里,见她咀嚼,我得出空暇,继续满足自己饥饿的胃。
  吃饱喝足,我擦拭嘴角,提着包,拍拍依旧赖在座位上的露西:“走了。”
  “去哪?”知道我下午不会再陪她到处血拼,她明显兴致缺缺。
  “送我去你哥那儿。”
  “呃?”
  “拿礼服。”我淡淡说,拉起定在座位上不肯动的露西。
  “他叫你现在去拿?他已经回来了?”她似乎有些讶异,瞪着大眼,询问般看我。
  我看看表。
  此时,将近下午一点。
  姚谦墨是大忙人,打电话那会儿,他还在从机场赶回家的半路上。
  不过他电话里倒是说了,叫露西直接带我去他住的地儿,或者,哪天我有空了,随时可以自己过去拿。
  我不知姚谦墨住址,但不要紧,露西一定知道。
  但在看到露西把车停在哪儿的时候,我还是懵了。
  透过车窗朝外看,面前的是高耸入云的酒店大楼。
  奇了怪了,我住着姚谦墨的房子,姚谦墨却要跑来住酒店?
  而且,还是我刚回国时,住的这间酒店?
  未免太稀奇。
  “他住这儿?”
  我扣一扣车窗,手指点一点酒店大楼落在车窗玻璃上的影子,问驾驶座的露西。
  露西点头,似乎也不是很见怪,“他与父亲闹僵,又因为结婚的事,被那死老太婆碎碎念,受不了,从家里搬出来,之后住这里。”
  “什么时候的事?”听了露西的解释,我更是疑惑。
  “大概,你回国前不到一周,他搬来酒店常住。”
  我顿时哑然,他竟……比我还早,便住在这里?
  “他怎么不住自己那套房子?”反而,要让给我?
  露西偏头想了想,“怕触景伤情。”末了,又加一句让人听来觉得很是模棱两可的字眼:“也许。”
  算了……
  我不想在此事上多费心思,下了车,跟着露西进酒店,上电梯。
  露西用副卡开门。
  我们先后进入套房。
  这时想来,原来我已很久不住酒店,而是呆在那所谓的“家”中,对酒店特殊的熏香材料,已然有些陌生。
  套房挺大,视野也开阔,我呆在外厅。
  虽然姚谦墨说了,那套礼服在他卧室的衣柜里。但是,应有的礼节,又不允许我自行进入陌生人的房间。
  露西倒是很随便,到冰箱,拿饮料,还不忘问我:“要喝什么?”
  我对此也见怪不怪,露西既然有这个房间的副卡,应该是常来这里坐坐的。
  见我坐在沙发上,露西嚷嚷:“快进去,换上那衣服,出来让我看看!”
  说着,挥挥手,伸手指一指那房间。
  礼服的盒子很好找,拉开衣柜,就可见那奢华不输任何工艺品般的衣盒。
  拉开系在盒上的宝蓝色缎带,打开盒盖。
  我将那短裙,提起。
  穿衣镜前比一比。
  这一次,心心念念的,都是它了。
  我脱下身上厚重冬装,也顾不得房里暖气刚开,温度仍旧很低,小心穿上它。
  当时在橱窗看到,现在穿在身上,这裙,看来有很大不同。
  暗色花朵,均匀的散开在裙子上。很随意的大皱褶抹胸包裹在腰身上,腰带紧紧的扣住,非常凸显女性的曲线,我自认腰已够纤细,但还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礼服,后背,一条碎钻链子垂在身后,我要把链子扣到腰侧的扣锁里,却怎么也够不着。
  背对镜子,试了几次,依旧不成功。
  这时,我听见房门推开的细微声音。
  应该是露西在外头等不及了,进来看看。
  我懒得偏头看,一面继续与那扣锁叫着劲儿,一面扬了扬声,对露西说:“帮我把后面扣起来。”
  露西没有回答我。
  我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露西上前帮忙,气馁了,索性拢一拢裙子,提着腋下的两边衣角,回头。
  我正准备朝露西走去,却在转身,看清身后人的同时,愣住。
  姚谦墨似乎也愣了愣,不过,很快便恢复,不急不缓地朝我走过来。
  此时此刻,我只觉尴尬异常,他站定在我面前,见我没有动,竟直接绕到我身后。
  我本就冰凉一片的背脊,被姚谦墨沁凉指尖,不小心触到,直觉地一僵。
  我透过镜子,看见,姚谦墨轻轻捻起挂在我腰后的那条钻石链子,环过我的背脊,扣住那扣锁。
  我全身僵硬,全部神经都集中到背上。
  那里,姚谦墨的手指,若有似无,轻轻地划过。
  “谢谢。”
  我转过身,道谢,尽量摆出一副疏远而体面的笑。
  可瞬间之后,我笑容僵住。
  所谓多舛
  太近了。
  姚谦墨的脸,在我眼前,放大。我虽穿着高跟鞋,他却仍足足比我高半个头,此时,两个人,他的唇,正对我眉心。
  我直觉后退,可惜,背后就是衣柜。
  退无可退。
  姚谦墨也不知怎地,心情似乎突然变得很好,一扫方才严肃表情,眼底甚至有了笑意。
  他倒也不动,就着这短短距离,带着笑意,对我说:“出去吧,露西的咖啡,已泡好。”
  说完,姚谦墨倒是退后了一步。
  距离不再这么近,我恢复呼吸节奏,看看镜中自己,再看看他:“可不可以先出去?我换衣服。”
  姚谦墨微笑点头,表示理解。
  待他出了门,我迅速换回自己衣服,理了理头发,之后也出去。
  咖啡的浓香飘过来,我却没有心思放在这上头,拎了包就要走。
  “不多坐会儿?”露西似乎舍不得,“咖啡都给你泡好了!”
  我笑一笑,不禁看了眼姚谦墨。
  这个男人的笑,太吊诡,这种人,如果不是身价利益与之相关,最好不要有交集。
  “公司有事,我又有得忙了。”
  我找了个借口,随后离开。
  离开前,姚谦墨叫住我,“别忘了……”说着,下巴点一点我手里的衣服盒子。
  我草草点头。
  “到时候我去接你。”
  “好。”说完,开门,出去。
  我回了趟家,那份合同已经用电邮形式寄到我这里。
  我一个条款一个条款看,果然,条件很优渥,可惜,这幕后老板是我,再好的条件,也无济于事。
  只不过,万一李辉泽扛不住他父亲的压力,果真将地皮卖予胡骞予,我便会输得一塌糊涂。我赌,赌李辉泽不甘心永远屈居李兆佳之下。
  销毁电邮。
  之后再去恒盛。
  到达员工餐厅时,正是下午3点,大盘收盘时间。
  我坐在靠窗位置,点一杯咖啡,之后,等待。
  不多时,李牧晨出现在餐厅,自然,身旁还跟着他在财务部的一众同事。
  见到我,李牧晨似乎颇意外。
  他当然会意外,因为我不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还,坐着他平常坐的这个位子。
  我不知李牧晨是怎么想的,他要了咖啡,也不再避我,直直坐到我对面。
  “下午好。”我开口。
  他回:“嗯,下午好。”
  此时是财务部的下午茶时间,我也算是在财务部待了这么久,和这些同事虽算不上熟稔,但也算有过交情。
  而我现在,需要从他们口中知道的,则是,他们财务部,这一天,有没有做过投资清算。
  如果胡骞予真的想要与李兆佳联手,便一定会叫恒盛企划部开出合作协议,而企划协议的制定,则需要财务部计算流程资金。
  我以旧同事的身份,问一问彼此近况。
  有人自然提起:“听说你和胡总一起去香港公干?”
  我笑一笑:“是啊,早上刚回来。”
  李牧晨脸色并不好。我之前所作所为,彻底伤透这个骄傲男人的自尊心。也许,她觉得我是把他弄于鼓掌之中。
  对此,我只能心中说抱歉。
  我知道被人践踏自尊,会多令人痛苦。可惜,在利益面前,又有多少自尊可言。胜者为王的道理,谁都要懂得。
  “那胡总呢,回来了?”
  在座女人似乎对此都挺感兴趣,问这话的人,我记得,张熙知。
  “胡总去瑞士度假。”我喝一口咖啡,暂时享受一下这午后的闲暇时光。
  “不会吧,度假了还不忘打电话回来吩咐我们……”
  “什么?”我淡淡问,心下却焦急。
  张熙知却笑,不再说话。
  李牧晨倒是开口了:“也没什么,就是叫我们协助企划部制一份流程资金表。”
  他这么说,我不得不敛眉看他。
  他倒是悠哉的很,喝他的茶,看窗外。午后阳光,照在他脸上,有淡淡阴影。
  我哦一声,对这笑嘻嘻的张熙知说:“你们可真忙。”
  张熙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在部里职位低,这么大的案子,根本不用我出力。”
  我思考她的话。
  随后,问:“不会啊,你不是一直负责跟精算师联系的工作?”
  张熙知一顿,似乎开不了口,瞥了眼李牧晨。
  李牧晨依旧喝茶,连头都没回。
  之后,张熙知也只是尴尬地笑笑,不再说话。
  李牧晨,张熙知,这两人之间,气场有些古怪。
  财务部的下午茶时间很快结束,我们之间聊天还算聊得愉快,道别之后,他们要走,我叫住李牧晨:“我最近发现一家很别致的馆子,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我记得,他曾经,这样邀请过我。
  可惜,之前他求我,如今我求他。这样看来,倒是很有些风水轮流转的意思。
  他淡淡说,脸上没表情:“对不起,我晚上有约。”说完,便离开。
  有约?是吗?
  李牧晨大概忘了,我现在在助理室做事,他公事上的约会行程,全都在助理室的电脑里。
  我回助理室查公事行程,全公司的这类讯息都是联了网的,而这些高层,例如李牧晨,他每周的行程表,都会在周一上报到助理室来。
  我很快查到:他晚上,约了建设基金的人。
  地点,自然也查到。
  助理室的其他人,见到我,皆是不解:“你回来了,怎么不休假,还跑公司来?”
  我笑:“天生劳碌命啊,没办法。”
  的确,回到公司,就是劳碌的开始。
  因为是年末,整个公司忙得不可开交。
  最头疼的便是这年底的财务结算。每一个部门送上来的合同汇总,都要先由助理室核定过,再做一次总和,之后才能送到老总和各大股东手里。
  最近几年,恒盛董事会的成员变化挺大,除了那些胡骞予动不了的元老级人物,其他很多中小股东手头股份都已被胡骞予收购。
  胡骞予这样做的直接结果便是:董事会人数每年都在减少,而胡骞予手头的股份,却是呈几何倍增长速率。
  “正好,你既然都回公司了,来,把这些支票的支出做一份excel,到时候再送到财务部去做统计。”
  说完,就有人把支票单子放到了我桌上。
  我尽量快速地完成这费心费力的统计表,看看时间,还来得及,坐电梯到他们财务部。
  此时,财务部里人挺多,都在忙着。
  但李牧晨已经不在。
  我把单子交到张熙知手里。张熙知此时倒挺闲的,我把单子给了她,她才有了点活儿可以做。
  可很快,另一个同事就跑过来把单子拿走了,脸色不善的说:“姑奶奶,你还是歇着吧,这些事我来做就好了。”
  最后,张熙知和我一道,坐到茶水间去和咖啡去了。
  我此时倒也是挺闲的,就问她:“又闯祸了?”
  张熙知嘻嘻笑,摸摸头:“林姐,你知道,我这张嘴老闯祸。闯祸闯多了,他们怕了,就不叫我做事了。刚才那个情况,你也见怪不怪了吧!”
  关于这个张熙知,我知道的不多。
  张熙知的莽撞是财务部公开的秘密,但无奈,张熙知的父亲是董事会大股东,因而没人敢动她,年末裁员也不会波及到她。
  “闯什么祸了?”
  她低眸,想也没想就开了口:“今天上午,李牧晨叫我打份合同,可把愣是把三亿七千万打成了三千七百万。因为这件事,李牧晨都快要气死了。”
  “三亿七千万?”
  “对啊,那个合同就是用来规划你们在香港拍道的那块地啊!”
  我想了想:“你没看新闻?我们恒盛,没有投到那块地。而且,那块地的成交价,也并非三亿七千万。”
  “呃?那我听错了?”
  “什么?”“我那时候听见李牧晨和胡总讲视频电话的时候,明明说了已经买了那块地啊,而且,是用三亿七千万成交的!”
  我脑子被她这番话弄得混乱无比,勉强将咖啡灌完,起身:“对不起,我还有事儿,得先走了!”
  我乘电梯下楼,在电梯里已迫不及待地拨电话。
  “帮我查一下,这几天,香港哪块地是以三亿七千万的价格成交的。还有,是谁拍到的这块地。”
  很快,对方就将答案告诉我:“是海上新区的一块地,拍到的那块地的人,是李兆佳。”
  闻言,我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胡骞予……你,竟然,挖了这么大个坑让我跳?
  你根本就知道,我有出资帮助李辉泽投地。甚至,也许,你连那间公司是我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根本没想过要投到那块地。
  你只不过,只不过是要诱我把自己手头所有的流动资金全部套牢在那块地上!!!
  愚蠢的,始终是我!
  胡骞予他看着我在他手掌心里,小丑一样,他是否,会开心?
  我回到家,换了身衣服,整理一下心绪,之后,约会去。
  晚上我有约,约露西,就在李牧晨约会建设基金的人的那家饭店。
  我先到,过了很久,才看到李牧晨。
  我望向李牧晨那张桌子。就在不远处,他和一位年纪稍长的人坐在一起品酒、聊天。
  我拭一拭嘴角,对露西说:“看到个朋友,过去打个招呼。”
  随后,起身,朝李牧晨那桌走过去,路上想了想,我折回去,告诉露西:“等会儿,不管我在那边发生什么事,不要管。”
  露西显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在我的目光下,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原本是去打招呼,因为不禁我和这李牧晨熟,和李牧晨今天请的客人也曾打过几次交道。
  毕竟,我是胡骞予最常带在身边的秘书。
  “林小姐,真巧啊!来来来,快坐!”
  我笑着,坐到了他们这一桌。
  李牧晨淡淡看我:“很巧,林小姐。”
  “是啊,很巧。”我笑,笑得尽量光明正大。
  有一次,胡骞予带我去和他们建基金的人应酬,他们不知道我的酒量,原想灌醉我,最后,他们倒是醉了一大片,我却还好,脸色变了,仪态倒还能保持。
  而此刻,这个建设基金的负责人一直劝我喝酒,我也没推辞,酒杯一来二去,到最后,我醉得厉害了,笑呵呵的对此人说:“我……去下洗手间。”
  “林小姐,不会吧?我可是记得,你的酒量很好的啊!”他喝懵了,红着脸,满眼的不解,问我。
  我也没回话,下了饭桌,却连路都走不稳。
  最后还是李牧晨把我扶到洗手间去吐。
  我趴在洗手池边,边吐边哭。
  我看着镜中,哭得眼妆已花的不成样子的自己,笑,一个劲儿的笑。
  李牧晨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样又哭又笑,疯子一样的我。
  最后,我笑够了,支起身子,笑着回望李牧晨一眼:“你知道么?跟他在一起,这里……”我指着自己心口,“……这里,很累。”
  说完,我也不管他的反应,兀自趔趄着步子,朝洗手间门口走去。
  差一点,我就要够着门把了,就在这时,我脚下一个不稳,腿一软,我就要倒在地上了。
  这时,幸好,李牧晨匆忙上前扶住了我。
  他依旧是淡淡的说,但眼睛里,却汹涌着暗潮一样的光:“你……不要这样。”
  我跌在他的臂弯里哭,哭完了,却又笑着推开他,理一理凌乱的头发,我说:“我从不知道自己是个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可偏偏,遇见了你,我……”
  我没有说完,顿一顿,看了他一眼,随后,我站起来,开门,离开。
  门在我身后缓缓地合上。
  我拉一拉衣服,用刚才从抽纸箱里抽出的纸巾,将自己脸上那一片狼狈擦拭一下,之后,回到自己那张桌子。
  露西像看鬼一样看我。
  我问路过的服务员:“有没有湿巾?”
  服务员换忙为我找来湿巾,露西也慌张地将随身带着的小镜子递给我。
  我细细擦拭脸上泪痕,稍后,对露西笑一笑,说:“我们走吧。”
  坐在车上,露西一直透过后视镜看我。
  她这样窥看我许久,才说:“为零,你不要吓我。”
  我靠着车窗:“你早上才说过这句话。还别的来说。”
  “你变得很奇怪。”她开着车,也不再看我,而是专心看前头路况。
  我没有搭话,因为,实在无话可说。我看着窗外,看到一家酒吧的招牌,便急切叫到:“停车。”露西显然被喝住,紧急刹车,刺耳的刹车声传进来,车子刚停稳,我变开门下车。
  “你去哪?”露西脑袋探过来,问。
  我原本已经走出几步,这时,听她这么问,便回过头来:“我今晚的愿望是,灌醉自己。帮我实现这个愿望,怎样?”
  街头有酒吧招牌,我们进去,直奔吧台,点酒,畅饮。
  这里,气氛活跃,酒精、香水、人民币、香烟……各种各样的气味互相渗透,音乐是工业舞曲,音乐入耳,就像钝刀割着脆弱的耳膜,令人难过,也令人享受。
  舞池里人多的好比要将所有人混合着煮成一锅粥。其中有不少外国人,和更不少的本国人。无论男女,他们脸上,统统带着一副婊 子似的自我推销的表情。
  我喝酒,看他们跳妖娆的舞。
  露西是会玩的孩子,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舞池的人潮中。
  我静静待在吧台一隅,喝我的酒。
  我要一个醉生梦死的夜晚,然后,从明天起,振作,去与我强大的敌人抗争,去做个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傻子。
  喝到后来,我真的醉了,和建设基金的人喝酒的时候,只微醺,此刻,是真正的酩酊大醉。
  而真正喝醉的时候,我是真的哭。
  我趴在吧台上,哭,无声地流眼泪,后来鼻子堵了,就抽噎。
  露西回来了,我就趴在她的怀里哭。
  哭是很好的发泄途径,这是我曾经的心理医生告诉我的。我醉了,可还记着心理医生的话。
  我需要发泄,我不能把难过憋在心里。因为我必须让我的心脏,健康、强大。
  后来哭累了,我就趴在她怀里睡觉。
  迷迷糊糊间,听见露西唤我,我抬头,可惜,连露西的脸都看不清。
  “电话。接不接?”她问我。
  我沉沉点头,她便把手机递给我。
  我把耳朵凑到听筒处,有男人的声音传来,淡然的,冷的声音:“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我脑子一片混沌,什么事?我不知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电话一丢,我趴回吧台上,这次,我确定,自己没有哭。
  可是露西看不到,她以为我又在哭,拍我后背,“别哭了,别哭了……”
  宿醉的后果,是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且头疼欲裂。
  我险险地从床上爬下,从镜中,无意间看到自己此时模样。
  看着镜子里那张恐怖的脸,我一时失神,随后才闻到自己满身的酒气。昨晚应该是露西送我回来的,可我已不记得。
  我洗了个澡,从浴室里出来,看时间,上班去。
  换好衣服,化妆,拿了包,走人。
  这时,我才想起,应该要给露西打个电话。摸手机出来,正欲打给露西,这时,我才看见屏幕上未接来电提示。
  十几个未接来电。
  看好吗,皆是来自胡骞予。
  而且昨晚,我和胡骞予有一条通话记录,可我不记得,昨晚有接到他的电话。
  现在看到“胡骞予”这个名字就烦,我迅速销掉记录,打车去公司。
  助理室依旧忙得热火朝天。老总在外度假,却苦了一众员工。王书维到助理室拿过一次文件,之后这位总裁特助,也如同总裁一样,迅速地消失至无影无踪。
  一天工作下来,我忙里偷闲,查了查自己现在手头所剩可供我自由调动的资金。
  算出的数字令我心中唏嘘不已,在这个数字面前,我只能庆幸,我没有动那批欧洲债券。
  李辉泽……
  现如今,李辉泽,是我唯一希望。
  我知道,胡骞予一直瞧不起这李三公子,以为说服了李老爷子,就可以万无一失。但愿,他这是低估了李辉泽的实力。
  我从不信任他人,无奈,这一次,要被迫,信任这李辉泽一次。
  傍晚下班时间,姚谦墨来接我。
  他打电话给我时,我还在抱着电脑看今日国际期指。
  我现在想要翻盘,全指望这升升跌跌的期指了。
  “怎么样?准备好了么?”我一接起电话,那头,如斯说。
  听他这么说,我才记起,原来今日是露西订婚宴。
  闻言,我抬腕看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周围人都在忙,看来今晚又要加班。但好在今日我本来就应该是在休假的,回公司算是义务帮忙,这会儿,也不用加班,拎了包就能走。
  我离了座位,朝助理室门外走:“我还得回家换衣服。”
  那边沉默片刻,随后道:“我已在你公司楼下。我可以送你回去换。换好了,到时候,再一起去。”
  果真,我下到公司一楼大堂,就看到停在外头的,姚谦墨的车。
  低调的车子,倒是配了他这个高调的男子。
  他载我回家,一路上倒是没说什么话,但到了家里,我要他在客厅等,他倒是开尊口了:“这挺乱的。”
  说着,手指点一点卧室方向。
  的确,今早赶时间,我的衣服是一路脱一路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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